孟天楚又到牢房去見了習撿,這一回習撿什麼也沒有做,就躺在牀上,像一具乾屍一般直挺挺地躺着,直到孟天楚帶着曉諾和屠龍走進了房間。
習撿又聞到了那股好聞的味道,他直起身來,這一回他知道不是自己的幻覺,而是從這個讓他一眼就不覺喜歡上了的絕色女子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在他將近二十年的記憶裡,他最喜歡的便是這個味道。
這是母親的味道,但不是圍村習家的母親,而是自己的親生母親,那個婉約如畫的女子,那個總是喜歡將自己摟在懷裡小聲地對自己說話給自己桂花糖吃的女子,那個一笑眼睛便如月牙兒一般的溫柔美麗的女子。
習撿想到這裡心都疼了。
孟天楚:“有件事情要問你。”
習撿起身走到孟天楚身邊跪下磕頭,孟天楚:“起來吧。”
習撿:“不了,大人,草民還是跪着說話,反正都一樣。”其實他想的是這樣離曉諾近一些,或者說離這個久違的香味近一些。
孟天楚:“那好吧,我想起一件事情來,你還記得當時你是什麼時候發現你娘和你的兩個妹妹死了?”
習撿:“準確地說,不是我發現的,是隔壁的人發現的。”
孟天楚:“當時你在哪裡?”
習撿:“我說過了,當時我雖然在家,但那個時候我已經成年不和孃親還有兩個妹妹住在一起,而且當時大妹住在習府。娘和小妹住在一起。”
孟天楚:“我看過你們家的面積不是很大,她們如果出事,你沒有理由聽不見?”
習撿苦笑一聲,道:“其實我也覺得很奇怪。我是真的什麼都沒有聽見。”
孟天楚:“你說你大妹住在習府,那天怎麼回家了?”
習撿:“我不知道,反正我睡得時候大妹並沒有回家,後來知道她死了,我才知道她回家了。”
孟天楚:“從卷宗上看。你在錢塘縣衙的證詞裡寫地是你醒來的時候發現你和你大妹同睡一牀,有這回事情嗎?”
習撿想了想。道:“是,但是我真的……”
孟天楚:“仵作發現你大妹懷孕了,並且發現你們皆衣冠不整,這時爲何?”
習撿有些憤怒,聲音大了一些,道:“大人,我就算再不是人,我也不會和我自己的大妹私通,那是天理不容地,我說過了。我不知道我怎麼會和我的大妹睡在一張牀上。我是真的不知道。”
孟天楚:“你不要着急,你作爲當事人,我問你是自然的。”
習撿喘着粗氣不說話了。
孟天楚:“第二天就在你家屋裡設的靈堂,是嗎?”
習撿點了點頭。
孟天楚:“怎麼起地火還有印象嗎?”
習撿:“孟大人你怎麼還問,我不是上次都給你說了嗎?”
曉諾:“習撿,大人問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不是想沉冤得雪地嗎?那你就不該這樣的浮躁。”
習撿看着曉諾的裙襬。突然彷彿出現了幻覺一般。青石板,陰雨連綿的早晨。一個偌大的府邸,迴廊上一個五六歲的孩童嬉笑着和一個丫鬟打鬧,手上的一個罐子不小心落在地上,罐子打開了,裡面的蟈蟈出來幾跳幾跳就不見了,孩童對着丫鬟就是一腳,丫鬟哎喲一聲,孩童怒氣衝衝地疏導:“你嚷什麼嚷,就是殺了你,你也賠不起我花了五兩銀子買回來的鐵將
身後一個輕柔的聲音飄渺地傳來,孩童轉身一看頓時笑了,衝上前去,大聲喊道:“娘!”
“炅兒,不就是一個蟈蟈嗎?怎麼可以說出那樣傷人地話來,你是個男兒,當心胸寬闊纔是,這樣地浮躁如何可以?”
孟天楚見習撿跪在那裡發愣,便道:“習撿我問你話呢。”
習撿這纔回過神來,再次偷眼看了看這個裙襬,然後說道:“大人,那天我在靈堂裡守靈,本來當天圍村就叫了官府的人來看,我也準備當天就被縣衙的人帶走,但後來習府的習老太爺說,我娘和我的兩個妹妹只剩下我一個親人,還是等她們下葬了再說。縣衙的人就將我手腳銬住,擔心我逃跑。”
孟天楚:“他們當時看了現場立刻決定將你抓回去?”
習撿:“是,因爲我醒來的時候,鄰居家地人已經破門而入,見我和大妹睡在一起,而且手上還拿着一把帶有血跡地鐮刀,所以就……”
孟天楚:“鄰居家的人爲何要破門而入?”
習撿:“說是半夜聽見屋子裡有慘叫聲,天明後敲門不應,擔心出事,這才破門而入。”
孟天楚知道習撿地鄰居已經搬走了,而且沒有人知道他們搬去了哪裡,看來兇手不但要毀屍滅跡,而且還要將證人送的遠遠的,讓你這個杭州知府絞盡腦汁也休想知道真相。
孟天楚:“那你被縣衙的人將手腳銬住,怎麼靈堂起火的時候,你一點事情也沒有?”
習撿想了想,道:“大概是我娘在天上保佑我,不讓我死吧,那天湊巧,我正出靈堂小解,靈堂突然着火了,所以我就沒有什麼事情。”
孟天楚:“聽說你在去習家的時候,親生父母都是書香門第出身,家世也不錯,你難道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習撿漠然地搖了搖頭,道:“不記得了。”
第三天晌午。
柴猛給孟天楚帶了一個消息,按照孟天楚事前預定的計劃,柴猛一直在暗中監視着吳敏,讓老何頭沒有事情的時候就和吳敏閒扯瞎聊說的自然都不是一些敏感地話題。加之老何頭在時不時給吳敏一些小東西,陪他喝喝酒,吃點小菜,這樣吳敏漸漸對老何頭消除了芥蒂。兩個人的關係就好了許多,但柴猛發現吳敏這個人很是狡猾,在老何頭面前什麼都不說,甚至絕口不提圍村,說的都是和圍村和自己無關的事情。說白了,他越是這樣。柴猛就越覺得這個人有問題,果然,就在昨夜,柴猛見吳敏和老何頭先是在自己地房間裡喝酒,敲過二更,老何頭不勝酒力醉了,柴猛以爲吳敏也會睡覺,誰想,吳敏將老何頭送進房間後,自己並沒有回到房間。而是轉身朝門外走去。
孟天楚躺在一張虎皮的躺椅上。屋子裡的溫度正好合適,讓人甚是愜意。
窗臺上幾盆水仙都已經開放了,散發着陣陣幽香,孟天楚拿着一本閒書來看,曉諾坐在不遠處的案几前畫畫,丫鬟們也都躡手躡腳的進出,屋子裡很安靜。
柴猛進來了。來進來一股寒意。孟天楚不禁打了一個哆嗦,斜眼看了看曉諾。見她連頭都沒有擡一下,很認真地樣子。
孟天楚放下書,端起茶碗淺酌一口,一旁的丫鬟端來了一盤點心,孟天楚擺了擺手,丫鬟知趣退下,柴猛走到孟天楚身邊,小聲說道:“昨天晚上吳敏……”
孟天楚咳嗽兩聲,示意所有地丫鬟退下,等門關上之後,對曉諾說道:“要不我和柴猛去我的書房說話,要不影響你。”
曉諾:“不礙事,你們說你們的,我畫我的,不要出去了,外面下着雪,從我這裡走到你的書房,你們兩個早就成雪人了。”
孟天楚笑了,道:“呆會兒若是沒有畫好,可是不要怪我和柴猛吵着你就好。”
曉諾擡眼莞爾一笑,道:“我纔沒有你這樣的無趣。”
孟天楚示意柴猛坐下,曉諾說道:“柴猛你們的婚事準備的怎麼樣了?”
柴猛趕緊起身恭敬地答道:“回六夫人的話,有幾位夫人幫忙操持着,已經差不多了。”
曉諾:“是三天之後嗎?”
柴猛點了點頭,道:“正是。”
曉諾:“好的,我就問一問,你們說你們地,我不插話了。”
柴猛這才坐下,小聲對孟天楚說道:“我跟着這個木匠三天,昨天晚上他終於有動作了。”
孟天楚:“嗯,你說。”
柴猛:“昨夜他大約是在二更地樣子從府中西門出去,我一直跟着,見他出門一直往西走,大約走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樣子,到了一家店鋪,只敲三聲門就開了,然後他就進去了,我上了那家店鋪的房頂,看見他竟然到了一個女人的屋子,那個女人大約也和吳敏差不多大,吳敏一進屋子燈就滅了。”
孟天楚笑了,道:“又是一些齷齪的事情,不說也罷,還有別的嗎?”
柴猛:“我之前也這樣想,正想離開,突然聽見吳敏說話,他這一說話我就覺得事情蹊蹺了。”
孟天楚:“他說什麼?”
柴猛:“他說的我是雲裡霧裡地,不知道什麼意思,說什麼,所有地人都以爲你已經死了,誰想你竟然還活着,隱姓埋名地好好地活着。”
孟天楚聽罷一驚,道:“什麼意思?”
柴猛:“我就是不明白啊。”
孟天楚想了想,道:“然後呢,從你觀察的情況看,他們地關係是不是男女之間苟且的那些個事情?”
柴猛:“我一直沒有聽見那個女人說話,只有吳敏的聲音,應該是那種關係。”
孟天楚:“吳敏說的這個人會是誰呢?”
曉諾放下手中的畫筆,走到孟天楚身邊,道:“三十幾歲的女人應該不是習撿的兩個妹妹。”
孟天楚:“你倒是提醒我了,會不會是習撿的娘?”曉諾:“應該也不會啊,我聽檸兒姐姐說當時仵作有驗屍報告,還說什麼三個人脖子上的傷痕不是一個兇器所爲,如此說來應該她們三個應該是死了的。”
柴猛:“會不會有人偷樑換柱。對了,倒讓我想了起來,那個女人只說了一句,說什麼不要咬我地脖子。”
曉諾一旁偷笑。但沒有說話。
孟天楚:“不能排除這種可能,那你是等到吳敏出來之後才離開的?”
柴猛:“沒有,我等到天多微亮了,擔心讓人發現就提前先回來了,走的時候發現那是一家綢緞莊。那家老闆我也比較清楚,前幾天四夫人帶着柳兒去量過衣裳。”
孟天楚:“既然飛燕認識這就好辦了。你將飛燕叫來,我們問問便知。”
柴猛:“那吳敏?”
孟天楚:“不要打草驚蛇,繼續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柴猛應聲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飛燕來了。
孟天楚:“你上次帶柳兒去地那家綢緞莊你熟悉嗎?”
飛燕坐下後,道:“很熟識啊,我們的衣服幾乎都是在那家做到,手藝不錯,而且綢緞質地也好。”
孟天楚:“那家老闆叫什麼名字?”
飛燕想了想,道:“不知道,我們只叫李老闆。怎麼啦?”
曉諾:“那姐姐上次來柳兒做的衣裳做好了嗎?”
飛燕掰着指頭算了算。道:“今天就可以取了。”
曉諾看了看孟天楚,道:“反正閒着也是閒着,要不我和姐姐一起去看看,順便也讓老闆給瑾兒和雪兒做幾套新年的衣裳。”
飛燕笑了,道:“已經讓他們給做了,全家上下都已經讓他們給做了。”
曉諾驚詫,道:“全家多少人啊。他們忙的過來嗎?”
飛燕:“提前一個月就說了。老闆下面有十幾個夥計,應該沒有問題。”
曉諾:“那這個李老闆生意做地還挺大的。應該很有錢啊。”
飛燕:“應該是吧,要不曉諾和我一起去看看你地衣裳做的合不合適,若是不合適了,當即就讓他們給改改。”
孟天楚:“也好,不要一天呆在屋子裡,出去轉轉也好。”
曉諾:“天楚,你去嗎?”
孟天楚擺了擺手,道:“我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對了,你最好帶上簡姑娘,給她也做上幾件衣裳,今年她也辛苦壞了。”
曉諾自然明白孟天楚讓帶簡檸的意思,點了點頭,穿好自己的長襖,指着案几上的東西,道:“我還沒有畫完,不要動。”
孟天楚轉頭看了看,道:“知道了,讓柳兒和柴猛和你們一起去吧。”
曉諾牽着飛燕的手兩個人出門去了。
德福綢緞莊
李德福在櫃檯前忙得是不亦樂乎,每年都是這樣,年前的時候幾乎連個囫圇覺都不能好好的睡上一回,生意雖然好了,但自己的身體卻越發地不行起來,這幾天老婆也是怨氣重重,說是幾乎見不到自己的人,連夫妻之禮也是亮三個月之前地事情了,但李德福沒有辦法,這個年頭到處都是戰亂和饑荒,自己若不多攢些銀子,如果真有一天需要錢打點一切地時候才知道什麼是欲哭無淚了。
李德福的手下飛快地撥弄着算盤珠子,今天又有幾批貨到櫃,還有一些熟客要來拿做好的衣服,想到這裡他恨不能多長出幾隻手來,正在這時,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了店鋪門口,李德福旁邊一個夥計大喊一聲:“喲,是知府大人家裡的四夫人和六夫人來了,快,快,快,外面這麼冷,趕緊進屋來說話。”
說話的功夫已經有兩個夥計贏了出去,李德福撥弄好最後一筆賬目擡眼起來的時候已經是滿臉堆笑,見四女一男已經走了進來,趕緊放下手下地毛筆,從櫃檯上走了出來。
“四夫人、六夫人,德福有禮了。”
飛燕牽着曉諾身後跟着簡檸和柳兒,柴猛則走在最後。
飛燕笑着說道:“我們就是過來看看年前在李掌櫃這裡定地貨是不是可以按期拿到,另外柳兒三天後就要穿着您店鋪裡定做的衣裳出嫁了,可不能耽誤了。”
李德福呵呵一笑。雙下巴地肉一抖一抖地,象個彌勒佛似的很是可親。
“四夫人說的是,德福怎麼也不敢耽誤了四夫人定下的單字,您說是不是?這麼大冷地天。幾位還是進內室烤火,小的讓夥計給您將做好了的衣服送上來。”
曉諾四處看了看,道:“李掌櫃你這麼忙,你家夫人怎麼也不出來幫你?”
李德福一想起自己夫人那張吊得比馬臉還長的臉心都涼了一半,但臉上依舊笑着說道:“誰說不是呢。從前櫃上少不了她,但這幾天受了風寒。所以就在讓她在屋子裡躺着。”
李德福說話的功夫將飛燕他們五個人迎進了內室,大家一下覺得暖和了許多。
坐下後,李德福叫夥計將柳兒地衣裳拿到內室給大家看,簡檸道:“李掌櫃你忙你的,如果有什麼事情我們叫你就是。”
李德福其實真是忙得不行,但總不能丟下這一屋子地知府大人的兩位夫人和布政使大人的千金不管,只好賠笑着說道:“不……不忙,嘿嘿,不忙。”
曉諾:“對了,我上次給飛燕說了看上了你家夫人給她參謀的一個款式。我覺得那件衣服的腰身也好。穿着也喜氣,飛燕最近太忙,竟然忘了是那一款了,剛纔我在外面看了看也沒有看見那個款式,若不是你夫人身體有恙,真想讓她出來給看看,我過年就想穿那個樣式呢。”
李德福想着自己這麼忙。六夫人指定要看的款式只有自己夫人才知道要不還是給夫人說些好話讓她出來陪陪。自己還要帶幾個夥計去提貨,想到這裡李德福。趕緊說道:“我去叫賤內出來便是,兩位夫人稍等。”
曉諾故作爲難的樣子,道:“這樣不太好吧?”
李德福:“不會,不會,小的去去就來,幾位先用茶。”說完急匆匆地走了。
飛燕不解,道:“曉諾我的哪件衣裳你看着喜歡了,怎麼不告訴我?”
曉諾俏皮地看着飛燕笑了笑,道:“一會兒李掌櫃老婆來了,我說話便是啊,見機行事。”
簡檸笑了,道:“不要忘記方纔我給你說的,習撿地娘,也就是習平地老婆娘家姓周,單名一個芳字。出嫁前不是我們杭州府的人,聽說在貴州一帶。”
曉諾:“檸兒姐姐放心,我會找個機會試一試她。”
說話的功夫,一個三十幾歲的女子穿着一件米黃色的襖子笑盈盈地掀開門簾款款地走了進來,曉諾偷眼看了柴猛一眼,柴猛微微地點了點頭。
“惠娘給幾位夫人和姑娘還有這位公子請安了,有失遠迎還望大家見諒纔是。”
曉諾起身做到女人身邊,道:“夫人保養的真好,不過大我們幾歲,皮膚竟然還沒有細膩白嫩真是讓人羨慕。”
女人笑了,捂嘴說道:“六夫人竟這般笑話惠娘,惠娘已經三十有六了,老了,都是半老徐娘了。”
曉諾也笑了,道:“夫人是杭州人嗎?”
女人先是一愣,繼而笑了,道:“自然是的,孃家就在錢塘柳塢村。”
曉諾哦了一聲,道:“可巧了,飛燕我好像記得你地家就是柳塢地,是嗎?”
飛燕:“不是柳塢,但是和柳塢隔得不遠。”
女人什麼話也沒有說。
曉諾:“我就是上次看上了飛燕姐姐的一件衣服款式極好,她說是在您地這個店鋪裡你給她參謀的,雖說是去年的樣子,但我還是喜歡,所以只好叫你來了,真是不好意思。”
女人趕緊說道:“瞧六夫人說的,本身沒有什麼大礙,哪裡還有擱着您和四夫人不理的道理,既然您都開口了,我就幫你尋一尋,興許還可以知道是哪個款式,四夫人你還有什麼印象嗎?”
飛燕搖了搖頭,道:“我是一點也沒有什麼印象了,要不找一個現成的樣子來讓你們的裁縫給做了就是,誰想這兩年做的衣服太多。前幾日讓丫鬟翻找了一下,也沒有見了,六夫人又要地急,所以你看……”
女人:“四夫人這是相信我呢。既然來了,我就一定給你找到,走吧,我們去前堂看看。”
女人先走一步將門打開,曉諾跟在身後。簡檸突然說道:“你這次去圍村見過那個人了?”
女人腳步明顯慢了一些,但並沒有回頭。曉諾道:“沒有見着,說是已經死了。”
簡檸長嘆一聲再不說話,拉着曉諾的手出了他們內室的門。
女人走到一些已經做好的衣服前指着一些樣式不錯地衣服給曉諾和飛燕,兩個人也假意地應承着,看了幾樣自然沒有什麼滿意的。
這時門外進來幾個像是外地來的人,一路的風塵,其中一個彪形大漢走到櫃檯前,大聲說道:“給我找身現成做好了衣裳,我在路上馬受驚衣服全沾上了泥漿,這樣如何敢回去。讓家人見了。又該擔心了。”
女人看了那人一眼,繼續和曉諾飛燕說話,一旁的夥計去搭訕那個大汗去了。
簡檸看了看那人,突然腦子一激靈,走到那大汗面前先是施禮,然後說道:“聽大哥地口音像是我們杭州人?”
大漢轉身見是一個漂亮的姑娘在和自己說話,自然應允說是。
簡檸:“大哥可是錢塘人?”
大漢:“正是。錢塘御鎮。姑娘可有事情?”
簡檸笑了,道:“不過是聽着聲音耳熟。覺得見了親人一般,我從前有個親戚便是你那裡地,後來離開了杭州,所以……”
大漢哈哈大笑起來,道:“是嘛,興許我還認得,叫什麼名字啊?”
簡檸先是偷眼看了看女人,然後輕聲說道:“周芳。”
曉諾也看着那女人的變化,竟然發現那女人一點反應都沒有,不覺有些失望。
大漢:“我們御鎮大多姓曹,姓周卻是不多。”
簡檸趕緊道謝,夥計將衣服給大漢拿來,大漢到裡間將衣服換上付了銀子便走了。
回到家裡,曉諾將情況給孟天楚說了一下,孟天楚想了想,道:“我想這個女人雖然和吳敏有染,但不一定就是習家的人,這樣,明天然錢塘縣的仵作和縣令到我這裡來一趟便是。”
簡檸:“我想興許那個人故意將大人往歧路上領着,背道而馳。”
孟天楚:“我明白,心裡有數,你們今天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杭州府府衙。
孟天楚坐在監事房,簡檸在一旁候着,在孟天楚的對面站着兩個人,一個是錢塘縣縣令沈乃春,一個是縣衙仵作。
孟天楚乾咳兩聲,道:“今天叫你們來,是爲三年前的一個人命官司,這件案子在我府衙就已經放了三年,案卷上是已經是厚厚地一層灰了,你們知道嗎,三年可以發生很多事情,三年前,我不過還是個仁和縣的刑名師爺,沈大人,您說呢?”
沈乃春趕緊笑着說道:“大人怎麼這樣說呢?自古英雄不問出處的,嘿嘿,大人今天找卑職來有什麼要問的,儘管問就是了。”
孟天楚看了看沈乃春的樣子,道:“沈大人和二十年前地杭州知府習睿可熟識?”
沈乃春倒是象已經知道孟天楚要問這個問題了一樣,笑着說道:“認識,當時卑職還什麼都不是,等我當錢塘縣同知之時,習大人已經卸任了。”
孟天楚斜眼看了沈乃春一眼,道:“這麼說,你應該不是習睿習大人一手提拔和栽培地吧?”
沈乃春:“孟大人什麼意思卑職自然明白,您問就是了,若您覺得卑職有什麼話有失實之處,等大人將事情習撿一案查清之後在查辦卑職,卑職絕無怨言。”
孟天楚:“看來你已經知道我想要問什麼,既然知道那麼還是你自己先說一說當時的情況。”
沈乃春看了看孟天楚,見孟天楚微笑的看着自己,雙手在自己的官服上偷偷地擦了擦手心地汗。然後說道:“三年前,是個冬天,也快過年了,突然接到圍村一個村民報案。說是習平家一家四口一夜之間就死了三個,當時我帶着仵作和十幾個衙役就去了,當時習平一家已經讓圍村的里正帶着人圍起來了,現場沒有遭到什麼大的破壞……”
孟天楚:“等等,什麼叫沒有遭到大地破壞?”
沈乃春看了看一旁地仵作。仵作小聲說道:“知府大人,當時鄙人發現習撿的屋子裡一片狼藉。他暈倒在地,但是鄰居卻是發現他地時候在牀上,而且事後他也承認自己被鄰居發現的時候在牀上,後來掙扎下牀,誰想才下牀就暈倒了,所以就是那樣,習撿只穿一條長褲,上身赤裸,而習家大女兒習蓮花則是渾身赤裸躺在牀上七竅出血氣絕身亡。”
孟天楚:“那習撿的養母和小妹呢?”
仵作:“在裡間,他們只有四間屋子。習撿地養母和小妹都是躺在牀上。脖子上有割裂的傷痕,手段殘忍,牀上全是兩個人地鮮血,真的是慘不忍睹。”
孟天楚:“發現有中毒的跡象嗎?”
仵作想了想,道:“只有習蓮花發現有中毒的跡象,但是她的娘和妹妹則沒有。”
孟天楚:“查出是什麼毒了嗎?”
仵作:“還沒有來得及,就已經燒成灰燼了。”
孟天楚:“那你們當時問過習撿了嗎?”
沈乃春:“大人。那個傢伙狡猾着呢。我們見他寫的一手好字,便問他從哪裡學的。他說他忘記了,怎麼可能,而且聽圍村的村民說習撿平日裡和習蓮花打打鬧鬧,沒有一點兄妹之意,不排除**的可能。”
孟天楚皺了皺眉頭,道:“你們後來給習撿定罪,是依據什麼?”
仵作:“那把鐮刀。”
孟天楚:“不是說現場沒有發現任何兇器嗎?”
仵作:“是,當時我們到的時候習撿已經不再牀上,而且手上已經沒有鐮刀了,說是鐮刀不過是聽鄰居說地。”
孟天楚:“當時圍村地人已經將習家圍了起來,應該不會說那兇器就不翼而飛的,你們就沒有好好的找一找嗎?”
仵作:“找了,甚至找了習家的竈爐裡,但都沒有,後來擔心鄰居撒謊,就叫來鄰居嚴刑拷打了一番,誰知還是一樣,說是破門而入的時候卻是看見習撿手上有把帶血的鐮刀。”
孟天楚:“那你們問過習撿了嗎?”
仵作:“問過,他說他記不得了。”
孟天楚想之前問過習撿,他說他記得自己在牀上的時候手上有把帶血地鐮刀,怎麼又給仵作說記不得了,那麼鄰居也看見了,習撿自己也承認了,但是那把帶血地鐮刀卻不翼而飛又是怎麼一回事情呢?
孟天楚:“而且還說三個受害人的脖子上都有傷痕,切傷痕不是出自一個兇器,是這樣地嗎?”
仵作連連點頭,道:“我當仵作四十幾年,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奇怪好笑的事情。”
孟天楚:“那你覺得應該是那三種兇器所爲?”
仵作:“我也做過一一的對比,有一個事情不知道當不當講。”
沈乃春:“你自然該講,我們一定要在知府大人面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知道嗎?”
仵作連連說是,道:“就是鄙人發現那三處傷痕,竟不一處和鐮刀的割痕相配。”
孟天楚:“我想到了。”
仵作驚詫,道:“大人如何想到的?”
孟天楚:“兇手不過就是想找一個替罪羔羊,讓人看見習撿的手上有一把帶血的鐮刀罷了,但等你們一去,兇手擔心仵作會發現鐮刀和三個受害人的傷痕不吻合,所以就提前拿走了。”
仵作:“還是知府大人英明。”
孟天楚微微一笑,道:“你繼續說。仵作:“我發現三個傷口,習蓮花脖子上的傷口我發現是習蓮花死了之後在額外地給了一刀,而且是用菜刀所傷,但在習家並沒有找到那把菜刀。習撿的養母和小妹應該是被殺死的,習撿的養母脖子上的傷口血肉模糊,像是用並不鋒利的砍柴刀所爲,小妹則是用匕首,一刀封喉,死得很快,最痛苦的大概就是習撿養母了,那麼鈍的器具,不知道割了多長時間。”
孟天楚:“這個兇手有些變態!”
仵作不解,不知道什麼是變態,也不好問,就茫然地看着孟天楚,孟天楚道:“也就是這三個兇器直到現在都沒有找到?”
仵作搖了搖頭。
孟天楚:“好吧,你們將驗屍報告和相關的材料留給我,我再好好地看一看。”
沈乃春和仵作相視看了看,然後點了點頭退下了。
簡檸見他們走了,這才起身說道:“大人,會不會是?”
孟天楚看着簡檸疑惑的樣子,道:“你想說會不會是三個人所爲?”
簡檸笑着點了點頭。
孟天楚:“我也想到了,要不然怎麼也不可能一個人殺掉三個,除非這個兇手和他們習家很熟悉,但這也講不過去。”
簡檸:“習撿不是說,那個鄰居頭一天聽見了自己屋子裡有慘叫,所以才……”
孟天楚:“你想一想,如果是你的鄰居夜裡慘叫,你會等到天亮纔去看看是怎麼回事情嗎?”
簡檸:“大人說的也是。”
孟天楚:“要麼兇手不是一人,要麼就是兇手手法很快現將習蓮花毒死,然後……不對,怎麼也會有其中一個人叫那麼一聲的,除非……”
簡檸:“除非什麼?”
WWW▲ Tтkд n▲ co 孟天楚:“除非鄰居真的聽見了,而且當時也過去了,看見了一些不該看見的人和事情,所以……”
簡檸:“難怪習撿一抓,那個鄰居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