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趕緊笑着說道:“孟兄弟,你大概是聽錯了,我怎麼可能是當今聖上呢?若真是當今聖上,你還可以和我並排的坐這裡嗎?你還敢和我勾肩搭背,無話不說的嗎?”
孟天楚暗自竊笑,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是你自己說你不是皇上的,那我就好說話了。
嘉靖道:“我問你的話,你還沒有告訴我呢,說完了,好讓天師等去歇息了。”
孟天楚點了點頭,走到嘉靖身邊,小聲說道:“牟公子知道我是做什麼的,我這個人其實不喜歡做官,但如果皇上真給我一個機會報效朝廷的話,我倒希望還是做我喜歡做的事情。”
嘉靖笑了,說道:“你難道做師爺上癮了?”
左佳音趕緊說道:“相公的意思是還是可以讓他繼續懲奸除惡,破他的案子。”
嘉靖笑了,道:“原來是這樣,這好辦啊!我到是很想聽聽孟兄的想法,你覺得你現做什麼官兒可以讓你得心應手,遊刃有餘啊?反正你我都是私下說笑,但說無妨嘛!”
孟天楚拍了拍嘉靖的肩膀說道:“刑部侍郎。”
這滿屋子的人除了嘉靖一人之外,別的人都嚇壞了,以爲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要不就是孟天楚得了什麼醉酒後的癔症,說瘋話呢。
嘉靖道:“爲什麼不是刑部尚書?那纔是刑部大的官兒啊!”
孟天楚道:“哈哈哈,牟公子說的是,但下自認爲我還需要一些時日的磨礪纔可以擔當刑部一把手的重任,人命大於天,牟公子以爲呢?”
嘉靖笑了,站起身來,走到嚴嵩身邊,道:“嚴愛卿啊,你是幾歲入朝,多大爲官,什麼年齡坐上現這個位置的啊?”
嚴嵩趕緊回答道:“臣二十五歲時忍翰林院庶吉士,三十八歲認吏部右侍郎,六十歲以武英殿大學士入內閣參預機務。”
孟天楚心想,保養得很好嘛,我還以爲你只有五十歲的樣子呢,原來你嚴嵩老兒都快退休了才混上個武英殿大學士的差事,不過也難得了。
嘉靖走到孟天楚身邊,笑着拍了拍孟天楚的肩膀,見孟天楚還是醉眼迷離的樣子,便說道:“來人啊,將這個醉鬼拉出去,給我潑醒了。”
左佳音他們一聽,嚇得一下不知所以,孟天楚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被兩個人架着,拖出門去,嘉靖對嚴嵩說道:“你去看看,醒了就好,那些個太監們手上沒有個把門兒的。”
嚴嵩這一聽,才知道皇上並沒有想要治罪與孟天楚的意思,便趕緊起身追了出去,左佳音等也才鬆了一口氣。
很快,孟天楚就被兩個太監給攙扶着回來了,這個架勢可是比之前那架着出去要恭敬和順眼得多了。
嚴嵩之前門外已經給孟天楚交代過了,嚴嵩見嘉靖對孟天楚好像有心提拔,那自然自己對孟天楚的態度也是不錯,先是小心地叮囑幾句,然後再三交代了一些嘉靖忌諱和厭惡的事情,正所謂知己知彼,皇上既然有心要重用孟天楚,嚴嵩還不趕快將孟天楚拉到自己這邊來。
孟天楚進了門也不看嘉靖的臉色,直接跪地上,大喊三聲:“吾皇萬歲”然後便說什麼“草民該死”之類的話,先將自己大罵一通,但是捨不得打自己的臉,那是嚴嵩教的,他沒有用,他不是怕疼,而是覺得做作。
嘉靖笑道:“平身吧,怎麼?,酒醒了嗎?”
孟天楚哪裡敢說起來就起來的,嚴嵩提醒過他,好是萬歲爺再問的時候,他纔起來。想到這裡,趕緊恭敬說道:“回萬歲爺的話,草民有罪,不該酒後誑語,大放厥詞。”
嘉靖大笑道:“不知者不怪嘛!我倒是覺得你這個傢伙挺有意思!”
傢伙?孟天楚跪地上,一身溼漉漉地好是夏天倒也涼爽,什麼叫傢伙?這嘉靖竟然叫自己是傢伙?
嘉靖接着說道:“剛纔你醉的時候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孟天楚:“草民該死,草民不知道是和萬歲爺說話,說了一些狂妄的話,還請萬歲爺降罪。”
嘉靖:“怎麼還跪着,起來吧,別跪着說話了,大家都起來吧,跪着累得慌,寡人有話要說。”
孟天楚這才和大家一起應聲起來。
嘉靖道:“別說什麼罪不罪的,我看你還是醉了有意思,醒了就和嚴嵩這些人沒有什麼區別了。”
嚴嵩一旁尷尬地笑了笑。
嘉靖道:“我可是記得你說的話,不過,你的話倒是提醒了我,我想你既然有心爲我大明江山出力效勞,那寡人也不應該不給你孟天楚這個機會。”
說到這裡,嘉靖狡猾地看了看孟天楚,見孟天楚臉上並無欣喜之色,心裡還有些寬慰,看來這孟天楚還真不是一個貪圖功利之人。便接着說道:“不過你說的那刑部侍郎,我看暫且先放置着,我先給你別的差事讓你噹噹,若你將我給你現這個差事你辦好了,再想那刑部戶部的事情好了,你看呢?”
孟天楚一聽以爲自己聽錯了,怎麼這萬歲爺真的要給自己個官兒噹噹不成?
孟天楚正發愣,只見嚴嵩上前一步,自己背後捅捅自己的腰,他這才恍然明白過來,趕緊跪下,嘉靖以爲孟天楚要領旨謝恩,誰想孟天楚跪下後說道:“多謝萬歲爺隆恩,只是孟天楚無心做官,再者……”
嚴嵩一聽,這才了得,這皇上給你官當你還拽不成,趕緊說道:“萬歲爺,我看是孟天楚高興的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了。”
嘉靖大聲笑着說道:“嚴愛卿啊,你看你就是精於世故,你等孟天楚說完再替他圓場也不遲,寡人今天心情不錯,你等他將話說完。”
孟天楚看了看左佳音和夏鳳儀還有溫柔,見她們三個都用鼓勵的眼神看着自己,咬咬牙,心想自己是受不得束縛的人,再也不要當什麼官了吧,再說那官場上爾虞我詐、明爭暗鬥,自己實是疲於應付,想一想還是不要當什麼官的好,好好家呆着,多好。便說道:“草民沒有經過一層層鄉試會試以及殿試等公開選拔的科舉考試,若爲官,怕是日後不能服衆,故……”
嘉靖:“這純屬你孟天楚的託辭!你以爲我嘉靖當真只知道遊山玩水?好啊,我若是逼迫你考着科舉呢?好,你要是想要服衆,我就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去考那你討厭的八股文章,我給你三次機會,若三次不中,我就殺了你孟天楚全家,所以,你不要抱着什麼僥倖的心理,以爲不中便可以繼續家過你的安生日子,本想直接讓你做寡人親派的八府巡按,可你卻找出這樣的託辭,好啊,好得很!”
孟天楚一聽,頭皮頓時發麻,腦子一片空白,不是吧!科舉?而且還不得不中?這還不如直接將自己看頭算了。
嘉靖見孟天楚臉色煞白,癱倒地,心裡一陣暗喜,哈哈,你孟天楚剛纔不是和寡人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嗎?我就拿你怕的事情來難爲你,想到這裡,嘉靖不禁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來。
嘉靖道:“好了,寡人也累了,天師也該歇息了,都退下了吧。”說完,嘉靖側目看了一眼孟天楚,然後呵呵乾笑兩聲,大步走了出去,只聽得身後一片聲音說道:“恭送萬歲爺。”
“罷了,罷了,孟天楚啊,記得好好讀書哦,聞雞起舞懂嗎?一定要努力。”
這聲音一直孟天楚的耳邊迴響,久久不能散去……
這幾天,孟天楚的家裡天天都住着一大羣的人,周圍的鄰居私下議論紛紛,什麼樣的達官貴人需要那樣的侍奉和伺候着,時而院子裡歌舞昇平,時而院子萬般靜寂,連孩子的哭聲似乎都少了,只見每天有很多的生猛海鮮被拉進去,下人和丫鬟忙的是不亦樂乎,還多了很多陌生的面孔,個個表情都很默然,除了一個十分嚴肅的“竹竿”和喜怒無常的胖子。
孟天楚誰也不見,推說是看書,實際上是躲書房裡睡覺,那堆得比孟天楚自己還要高的書卷,散發着讓孟天楚快要作嘔和窒息的味道,但他寧願這樣,也不要出去陪那瘋癲的萬歲爺,好嚴嵩還算維護自己,處處爲自己開脫,白天絕大部分時間會將嘉靖帶出去遊山玩水,可那嘉靖主要太陽一下山就勢必回來,那陣勢,真是!一里之外就可以聽見馬蹄的聲音,還微服私訪什麼啊,簡直和地主惡霸反身得勢一般的威風。
孟天楚就想,怎麼柯乾、成梓義、宋遠橋這些這麼會溜鬚拍馬的人怎麼會不來將嘉靖接走?那嘉靖一天待孟天楚家裡好像還格外的自,一會兒後花園蓋個亭子,一會兒讓人從雲南運來一些茶樹,管它種不種的活,只因爲左佳音一首:“景物詩人見即誇,豈憐高韻說紅茶。牡丹枉用三春力,開得方知不是花。”
這倒也罷了,前日竟找了一個風水先生看了看宅子,說是若再將宅子往東延伸百畝,那這宅子裡出的不是宰相便是將軍,嘉靖信了,於是第二天,孟天楚還睡夢中的時候就聽見轟轟作響的聲音,以爲是幻覺,打開門一看,原來是家裡的東牆給人推到了。
孟天楚正鬱悶着,見嚴嵩從遠處悠然而至,趕緊關門,嚴嵩雖然年事已高,但眼睛卻雪亮着,趕緊大叫:“孟天楚,休要關門躲我1”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孟天楚只好將門再次打開,苦笑着施禮。
嚴嵩走到孟天楚面前,探頭看了看書房裡的書,詭異笑道:“你預備做那苦行僧?真要寒窗苦讀啊!”
孟天楚將嚴嵩讓進屋子來,將門關上,外面乾的是熱火朝天,這內院也是漫天灰塵。
孟天楚:“嚴大人,您看,我若是不讀,是不是不久的將來,那某年某月的某一日的午時三刻就和我孟天楚及孟家上下統統那個有關?”
嚴嵩哈哈大笑幾聲,將自己枯瘦如柴的手搭孟天楚肩膀上,小聲說道:“天楚小侄啊,爲人臣者自當忠心,但不能愚忠,明白嗎?你做出這可憐兮兮的模樣,也就是裝出來給我看看,讓我好萬歲爺面前說你孟天楚勤奮嘛!”
孟天楚心裡說道,就你這個老狐狸聰明。
嚴嵩:“別心裡說我的不是啊。”
孟天楚趕緊笑着說道:“怎麼可能?草民不敢。”
嚴嵩走到椅子前隨手拿了一本《中庸》:“子思述所傳之意以立言:首明道之本原出於天而不可易,其實體備於己而不可離,次言存養省察之要,終言聖神功化之極。蓋欲學者於此反求諸身而自得之,以去夫外誘之私,而充其本然之善。”
孟天楚趕緊打住,道:“嚴大人,您還是陪着萬歲爺出去走走,這裡實是太亂太吵了,對您和萬歲爺的貴體都不好處。”
嚴嵩卻是不理,道:“剛纔我說的那些話,知道是出自誰的口嗎?”
孟天楚:“朱熹”
嚴嵩笑了,道:“孺子可教啊,不過我勸你還是放下書本,走出去看看,什麼都別想。書是讀不完的,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