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河知道安貞給他的東西一定很重要,只是沒有想到居然重要到了這種地步。從邵山掛着一臉震驚的表情離開,到姚勁鬆帶着全副武裝的戰士來到船艙請人,前後不過一個小時。所幸他們幾個已經習慣了各種驚嚇,以往的安穩日子就像電視劇裡的廣告,舒服不了幾天就會有麻煩來襲。所以,對於當權派的態度與陣仗,姜河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金博一如既往的容易炸毛,看到氣勢洶洶衝進船艙的大兵哥,幾乎條件反射般的拎起了板凳。不過,面對黑洞洞的槍口,他手裡的摺疊凳還是當成生活用品比較合適。
姚勁鬆和邵山及時趕到,化解了船艙裡瀰漫的火藥味兒,老姚職級比邵山高,而邵山屬於當權派的“外勤”,雖然頂個連長的頭銜,但實際權力似乎要比老姚高出一些。至少進門以後第一個發話的人是邵山,姚勁鬆對此也並無異樣反應。
“都把槍放下。”邵山戴着他那頂破軍帽急赤白臉地衝了進來,見姜河等人沒什麼不悅的情緒,這才放下心來,轉身對姚勁鬆道:“姚營,我跟他們說道說道,讓他們退出去吧。”
姚勁鬆點了點頭,揮手斥退了一幫如臨大敵的兵哥哥,自己老神在在的坐到臥艙沙發裡,饒有興趣地打量着衆人。
邵山示意衆人都坐下,自己拉過板凳一屁股坐在對面,掏出煙盒丟給了姜河,道:“你們先放鬆放鬆,我有事要跟你們講,蠻重要的。”
姜河同大家交換了一個眼神,開口道:“你越這樣我越緊張,怎麼了?”
“你給我的東西我呈上去了。”邵山用手比劃了一下那個小玩意兒的形狀,眉毛擰成了一把,道:“咱們這邊的研究組正在看資料,具體的我不明白,不過顯然是極具價值的資料,聽說研究中心那邊都炸鍋了。”
“然後呢?”這個結果姜河早就猜到了,而且這事兒跟他倆的問題關係不大,所以並不怎麼上心。他知道邵山還有下文,看他有些躊躇的樣子,心裡不免有些忐忑。
“然後是你倆注射藥物的問題。”邵山彈了彈菸灰,瞅了眼姚勁鬆,後者投去一個鼓勵的眼神,反正自己啥都不說
。
邵山皺眉醞釀了一會兒措辭,擡頭道:“首先咱確認一點……姜河你既然選擇告訴我實情,那心裡也是想搞清楚身體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吧?”
“當然。”
“那就是了,研究中心反饋的消息是,需要你們來、來協助實驗,以便於研究組得到最直觀的分析和數據,所以……”
“所以需要用我們做活體實驗?”
“昂,算是這麼回事。”
邵山支支吾吾難以啓齒的話就這麼被姜河輕描淡寫的說了出來,邵山忍不住觀察了幾人的反應,發現他們並沒有想象中的憤怒與牴觸。
“我就知道跑不脫這一環。”姜河看起來頗爲無奈,握住一旁宋瑤的手,問道:“具體的呢?我倆畢竟還是大活人,總不能讓你們的研究組爲所欲爲吧?”
宋瑤沒有說話,但臉色多少有些難看,在座衆人當中,只有她是接受過活體研究的,雖然當時被藥物催眠,但處於實驗研究過程中的時候,很多感官還是會傳遞給大腦許多信息,那種回憶真的是苦不堪言,難以想象那些戴着口罩穿着防護服的人會對他們的身體做出什麼事情。
“這個你放心,咱們的研究團隊又不是黑診所,該有的章法程序都有。而且這邊領導也授意過,要在不影響你們生命安全的情況下進行研究……我估計抽個血啥的就ok吧。”邵山不愧是一大老粗,和姜河當初想的一樣,將極其複雜的事情簡單化,是他們這種粗線條人共有的特性。
“沒那麼簡單。”宋瑤緩緩擡起頭,顫聲道:“我不記得當初他們是如何對我的,但是想起那時的一些零碎記憶還是心有餘悸。”
“從你目前的狀態來看,他們的實驗確實沒對你造成任何損傷。”一直保持高冷啞巴造型的姚勁鬆冷不丁開口說話了,還是那種欠揍的鼓勵眼神。
“那是因爲實驗被中止,不然誰知道會不會有其他問題。”曾雅東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沒有給他好臉看。
“我可以保證你們的人身安全,雖然我不懂研究實驗,但想來還是活人的價值更大,不會出現你們想象中不好的結果。”姚勁鬆似乎沒有休息好,捏了捏鼻樑繼續道:“我理解你們的想法,畢竟剛認識不久,建立信任還有些困難。可以給你們一些時間,你們認真考慮一下。”
“噢,還有一件事。”姚勁鬆起身走向艙門,突然又想起一茬,回頭道:“研究地點不在船上,我們的人會護送你們過去,中心那邊設備齊全,安全係數更高。”
“什麼?”姜河皺眉問道:“在哪?”
“北京。”姚勁鬆扯了扯嘴角,算是投入一個微笑,說罷推門離開,屋裡衆人面面相覷,鴉雀無聲。
“我應該接着隱瞞下去的。”姜河一聲長嘆,愁悶的癱倒在牀上,腦子裡亂成了一灘漿糊。
“我和你意見相反
。”邵山撓了撓耳後的蜈蚣疤痕,皺眉道:“安醫生說這種藥有什麼衰退期還是蟄伏期,反正不是什麼好玩意兒。有病就要及時治療,這麼粗淺的道理……”
“嗯?”姜河‘騰’的一下坐起身子,狐疑道:“你不是說你不懂這個嗎?你怎麼知道的?”
邵山翻了翻白眼兒,道:“不懂歸不懂,但老子認識漢字啊,安醫生白紙黑字寫得清楚,我就隨便掃了兩眼。”
“衰退期?蟄伏期?”曾雅東喃喃唸叨着這兩個詞語,忽然眼前一亮,驚道:“咱們離開酒泉時看到那些被凍殘的行屍會不會就是病毒開始衰退了?”
一句驚醒夢中人,這句話的力量還真挺大。
包括邵山在內,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盯住了曾雅東,顯然她的推測很符合邵山提到的詞意。
“他們幾個也沒有凍死啊?”金博白眼一翻,嘀咕道:“北京……爲什麼會在京城?隔老遠呢。”
“對啊,我也不明白。”宋瑤同樣對此不甚理解,附和道:“不是說北京也淪陷了嘛?你們的團隊怎麼繼續工作?”
“淪陷分區域,這個你們不清楚。”邵山擺擺手,跟衆人解釋道:“當權派和rca分家的事兒你們曉得吧?”
對於這突兀的一問,姜河等人點頭的有,搖頭的也有,沒能統一陣線。
“閒着也是閒着,你給我們講講唄?”金博叼着菸捲盤腿坐在牀上,道:“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組合不到一塊兒啊。”
“也是,你跟我說道說道,這倆勢力到底怎麼回事?”姜河一顆八卦心燃起熊熊戰火,曾經的許多疑問一股腦堆了上來。
宋瑤、曾雅東、小麥三個姑娘嘴上沒說什麼,但眼神中同樣流露着好奇,五雙眼睛圍成一個圈,齊刷刷地盯着邵山,好像今天他不說出個123,那就甭想完整的走出去。
邵山恨不得抽自己一記嘴巴子,多嘴問那一句幹啥?給自己添亂麼不是。
“機密?”姜河疑惑道。
“也不是什麼機密……”邵山嘆了口氣,道:“得兒,說就說吧,正好你倆邊聽故事邊考慮……好傢伙,這從哪兒說起呢?”
“我們問,你答。”宋瑤也來了興趣,同時報出第一個疑問:“當權派和rca到底是什麼機構?一直以來都糾纏在一起,好亂啊。”
邵山衝她豎了豎大拇指,讚歎道:“弟妹果然聰慧,一問就問到根子上了。先說說你們所瞭解的內容?”
金博一臉無知的看向衆人,姜河嘿嘿一樂,道:“我們只知道當權派和rca是兩個山頭,都在找安姐,然後當權派自詡正道,rca那就是魔教……”
“什麼亂七八糟的
。”邵山白了他一眼,解釋道:“當權派就是臨時政府,災變以後職能單位全部崩潰,所剩無幾的執行者們組成了臨時政府,掌握着軍隊和各種僅存資源。每個國家都有類似的災變後職能團隊,叫法不一樣罷了。”
“那rca呢?”姜河掏了掏耳朵,問道:“我記得明大哥以前說過,rca是一家化妝品公司?”
“滾犢子。”邵山一臉的無語,只得繼續掃盲:“rca公司的原型是一家跨國企業,主要從事生物細胞科學這一方面的研究。這都是後期解密的資料,具體組成和早期職能我也不清楚,可以確定的是,這家企業的背景強大,有十六國股東。後來很多不能公開的研究項目都是以rca的名義來進行的,這公司有很多夭折的大型項目,如果繼續下去,估計要比行屍疫情還可怕。”
“十六國?”
“別問我哪十六國,我也不知道。”邵山聳了聳肩肩膀,道:“可以瞭解到的信息顯示,十六國都有代表參與這個公司,用咱們的話來說,rca本來是國企,後來因爲一些內部原因變成了合資企業。因爲早期爲rca提供資源的都是各國政府,後來分家也沒分利索,有很多政府派系代表暗中支持rca繼續運轉,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行屍病毒擴散之後,政府完全失去的約束力和制裁能力,rca則是完全獨立了出去,和各大當權派分庭抗禮,誰都不鳥誰。”
“日,三國演義?”金博聽得一頭霧水,問道:“戈壁灘那個地方是誰家的?”
“你不是說了嗎?三國演義,自然是第三家。”邵山笑了笑,給自己點了根菸,繼續道:“說的簡單點,原本rca是政府扶持的傀儡,後來傀儡牛逼了,所以就自立山頭咯。戈壁灘那個基地就是歷史的重演,那個金絲邊眼鏡本來是rca的亞洲區負責人,後來不知道因爲什麼和rca翻臉,所以自己開山立戶了。”
“哦哦哦,等於是政府的第三次裂變。”姜河也有種聽故事的感覺,奇道:“他孃的,自立山頭這麼容易?那我們搞個第四陣營行不?”
“人家有槍有人,你有啥?”邵山送他倆衛生球,道:“說複雜你們聽不懂,大概知道怎麼回事就行了。且不說戈壁灘,當權派和rca爲啥分家這是個謎,至少我這級別是不清楚。有傳聞說是因爲項目爭議,具體咋回事那都是機密。到目前爲止,大概可以猜出一些,應該是和行屍這個事兒有關係。”
邵山咂咂嘴,話匣子一開還有點摟不住,興致勃勃道:“姜河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戈壁灘那地方很複雜?”
“昂昂,這也有故事?”
“當然。”邵山嬉皮笑臉跟小麥求了杯水,道:“其實戈壁灘發射基地的地下研究中心,原本是當權派斥資修建的。那會兒還沒有分兩家,戈壁灘地廣人稀,是進行行屍病毒研究的最佳去處。當然了,那會兒我也不知道他們在研究這玩意兒。我和程龍還有陳照舟,當時是負責發射基地安全的駐紮部隊,程龍是我們的頭兒,軍銜最高。我們在哪兒參與了修建和維護,天高皇帝遠,也不知道外界啥情況,後來突然變天,基地被一夥兒僱傭兵武裝分子給攻佔了。老子運氣好,沒有把命丟在那裡,活着逃了出去。”
“等會兒
!那你和程龍是戰友,哪兒來的深仇大恨?”姜河急忙打斷他,奇怪道:“你倆那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德性我可是都看到了!”
“這是另外一碼事兒。”邵山表情變了變,敷衍道:“我們離開了戈壁灘,本來當然是要回總部彙報情況,不過程龍那會兒不願意回去,帶着一大批物資設備要跑路。哥哥我沒啥別的優點,但是死忠啊,跟他們掰扯這事兒來着,後來就鬧掰了。”
“怎麼說?他們要逃,你不讓,然後就翻臉了?”姜河挑了挑眉毛,揶揄道:“你們這些大兵哥這麼小心眼兒?不信。”
“跟你說了那是另外一碼事,跟這沒關係。”邵山臉色又變了幾分,姜河注意到他探手摸了摸耳後的傷疤,不過只是一瞬,很快他就恢復了常態。
姜河見他情緒不對,自然也沒有繼續追問,打了個哈哈把這段糊弄了過去,讓他繼續講故事。
邵山似乎突然失去了興趣,嘆氣道:“後邊就沒什麼了,我回去之後瞭解到當權派和rca解體,那時上邊只是說切斷戈壁灘的通信渠道,不再關注那裡。後來兩家矛盾升級,上邊反覆無常,又覺得戈壁灘是個隱患,擔心走漏風聲被rca知道,所以派出好多人尋找程龍的下落。”
“你不是說修建基地的時候還沒分家嗎?那rca怎麼會不知道的?”曾雅東提問道。
“裡邊事兒亂着呢,你們不瞭解。”邵山有些不耐煩了,簡單解釋道:“rca主體是十六國董事,基地修建在國內,具體事務都是國內人手操辦的。你們不都是大學生嗎?沒學過歷史?那些皇帝修完皇陵,有幾個工匠能活着出來?”
“你繼續你繼續……”
“繼續個屁,沒了。後來老子半路碰到了你,再後來事情你都知道了。”邵山擺了擺手,表示故事結束,手揚在半空中又放了下來,皺眉想了想,道:“其實也有後續,既然都說了,索性一併告訴你們吧。”
姜河等人面面相覷,琢摸着還有什麼重磅消息沒有公佈?
“我也是這次回來才知道的。”邵山先給衆人打了一劑預防針,緩緩道:“當權派和rca,又合體了……”
“什麼?”
“所以嘛,正好回答你們剛纔的提問。爲什麼要去京城呢?因爲駐紮在北京的勢力是rca,而那裡的研究中心以前是所有研究組的總部!”
“……”
“沒錯,你們要去的研究中心就是rca的地盤。”
“……”
“哦對,那抗體疫苗也是rca搞出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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