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能夠阻擋多久?”柳青松追問道。
“那就要看,能夠有多少妖丹和晶礦了。”班銘向疑惑的衆人解釋道:“我可以在第三空間跳躍點佈下一種陣,以陣法將其封閉。不過,驅動陣法也是需要能源的,妖丹和晶礦就是最合適的能源。”
在場許多人聞言,都是神色有些古怪起來。
因爲人類和妖族的戰爭並沒有持續多久,人類所得到的妖丹和晶礦數量自然也不會太多,哪怕全部集合起來,恐怕都不太可能撐過班銘和夕夢研所定下來的停戰十年。
換句話而言,太陽系人類如果想要阻止西索甚至更強大的外星強者過來,就必須主動撕毀協議,向妖族發起進攻!
這是何等諷刺?
一直以來,太陽系人類都隱隱以弱者和受害者自居,而現在,卻要爲了生存,主動去殺戮其他文明種族。
更何況,撇開道德層面不談,在場沒有任何人覺得妖族是那麼好殺戮的,到時候也許偷雞不成蝕把米。
“那麼,班銘你的意思是,要打開第二空間跳躍點的封禁嗎?”西聯邦總統萊昂盧瑟嘴角笑容裡含着一絲惡意。
誰都知道,如今那位妖族新主,曾經是班銘的另外一個女朋友,如果真的走到這一步,最難自處的應該就是和夕夢研立下協議的班銘。
班銘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入侵獸王星肯定是不行的,到時候只會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克羅斯家族四大魁之一語氣略有驚訝地道:“不會吧,班銘你既然連西索都能戰勝,那妖族之中估計也沒有什麼人會是你的對手,莫非你是顧念舊情,不準備出手?”
楊雅人眼中微寒,看了班銘一眼,似乎只要班銘一個眼神,就立刻將克羅斯家族的這一位首腦人物給斃殺當場。
察覺到楊雅人眼中並未掩飾的淡淡殺意,這名首腦立刻身子僵硬起來,心中有些後悔。
不過,在場一些人倒是對他的話有些認同,到了現在,他們心裡其實已經差不多認可班銘就是太陽系最強者了。
然而班銘並未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僅是平靜道:“在夕夢研之前,妖族之中,有一巨妖,名爲聖母,在光幕後的世界,我曾經和她有過一戰,因爲機緣巧合,才最終將她擊殺……”
聖母?
在場很多人都眼瞳一縮,這是他們到現在都不知道的。
對於妖族的高層,人類所掌握的信息實在太少。
“這點我可以作證。”一直沉默的方石這時候緩緩出聲,道:“在光幕後的世界,我和班兄弟從一些強大妖族口中知道了聖母的存在,後來因爲班兄弟擊殺了妖族聖母,那個世界中的修仙者對於班兄弟極爲感激。”
有方石作證,在場衆人頓時信了大半。
班銘繼續道:“不過,平心而論,哪怕是現在的我,對上妖族聖母,都未必能夠戰而勝之。”
這話並非謙虛,而是事實。
當初在封神小世界中,班銘首先是藉助荒塔之威將其重創,然後纔在順逆天宮小世界中與之周璇戰鬥,最後還是靠着強渡五九雷劫,才藉助天威將其擊殺。
如今想來,那時候的妖族聖母,應該也是領悟了意境的,一身修爲深不可測,只是因爲一開始就被荒塔重創,傷了本源,顧及腹中妖子,所以始終不敢傾盡全力一戰。
否則,當時的他,未必有引動五九雷劫的機會。
“而現在,聖母腹中的妖族聖子,乃是天生就比妖族聖母更高一個等級的強大妖物,雖然當初受我重創,而附身在夕夢研的身上,但獸王星上不缺各種療傷奇物,也許現在已經完全恢復過來,其修爲現在到了什麼程度,連我都不敢揣度……”
偌大酒會大廳中,就只有班銘平靜陳述的聲音。
獲悉這從未聽聞的巨大隱秘,所有人既震驚又寒冷,連舒清看班銘的眼神都變得異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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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班銘自己說起,說都不知道,原來他在背地裡做了這麼了不得的事情。
憑一己之力擊殺妖族聖母,重創妖族聖子……這或許纔是妖族同意停戰的最根本原因!
如果沒有班銘,也許人類早已經淪陷在妖族的爪牙之下。
人類和妖族的戰爭已經結束了有一段時間了,如此巨大的功績,班銘竟然一直秘而不宣?
捫心自問,換做是自己,多半是會本着利益最大化的原則,將此等功績大肆炒作。
在場一些人,原本還有些懷疑,西索的事情是班銘爲了提升自身名望而演的一場戲,現在想來,這想法真的很可笑,如果班銘真的想要名利,在更早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可以得到。
“其實,不一定要和妖族開戰才能得到晶礦。”南山烈突然出聲,微笑說道:“對於妖族而言,西索以及他所代表的文明,同樣是一個威脅。所謂脣亡齒寒,在這種時候,我以爲人類和妖族完全可以聯起手來,共同抵禦外敵。我們當然不能要求妖族殺戮同族拿出妖丹來,但晶礦這種東西,獸王星上應該還是有不少的,我們完全可以和平地去談,互通有無,以物易物之類……”
在場衆人聞言,很多人都露出深思之色,考慮着這個想法的可行性。
至於說,和妖族聯手這樣的事情很荒誕?在人類的政治博弈遊戲之中,前一秒還是不死不休的仇敵,下一秒就聯起手來對付他人,其實是很平常的事情。
沉默中,柳青松呵呵一笑,道:“武賢的建議很好,不過這件事情關乎人類未來,還是需要慎重考慮,這次酒會是爲了爲班銘慶功,就不談國事了。”
這話其實是託辭了,這次酒會其實就相當於一個小型世界會議。
不過,南山烈的提議的確是影響太過深遠,不是頃刻間就能確定下來的。
“我也認可南大哥的看法,不過,有些事情,倒是可以趁此機會先商定下來。”
舒清突然開口,接下來說出的話語讓很多人微微色變:“我想,在場沒有任何一個人希望西索再從那邊過來,封閉第三空間跳躍點宜早不宜遲,所以還請在場諸位,都能慷慨解囊一些,儘量多地將手中的妖丹和晶礦拿出來一些,交給班銘。”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隨着妖丹和晶礦的使用價值逐漸被確認,這兩種東西都開始代表着驚人的財富。
尤其是妖丹,隨着人類和妖族停戰,已經不太可能從另外的途徑獲取,數量有限,所以隨着時間的推移,妖丹的交易價格始終在水漲船高。
異樣沉默之中,寧不州的聲音陡然響起:“諸位,覆巢之下無完卵,人要是死了,再多的妖丹和晶礦又能有什麼用?我以寧閥先祖之名起誓,寧閥願意拿出手中全部妖丹和晶礦的八成總量,絕不暗中私少數目!”
總量的八成!
在場很多勢力都被寧閥的慷慨給震驚了,而且寧不州既然是以寧閥先祖之名起誓,那就斷無私藏的可能!
就連班銘,也是頗有一些意外。
很快,有人就想明白了,寧不州這是在投桃報李,當初他因爲過度催用蛟龍妖丹而妖化,是班銘幫他擺脫了半人半妖的命運,心裡自然是對班銘感恩戴德。
“我代表飛行術協會,也拿出八成。”南山烈緊跟着說道。
南山烈雖然沒有起誓,然而以南山烈的人品,既然已經開口,自然就會言出必行,不用懷疑。
舒清微微一笑,說道:“斷罪也拿出八成。”
剩下的人都紛紛對視,看這架勢,似乎少於八成是不行了。
半是認可半是無奈之下,其餘勢力也只好表態,許諾拿出八成。
班銘並沒有表示感激,反而是在暗自搖頭,有種有心無力的感覺,目前這樣的情況尚是如此,如果真有一日大劫來臨,這些人當中有多少人能夠指望?
他心中有數,雖然和妖族聯合的事情尚沒有確定下來,但他相信,這件事產生變數的可能性不大。
也許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再度見到夕夢研。
身在酒會,班銘的心思卻忍不住飄到了億萬公里之外。
而他並不知道,此刻的夕夢研乃至整個妖族,都陷入了恐怖的氛圍之中。
……
獸王星。
新修建起來的妖皇宮殿內,一身火紅色晶甲臉上戴有銅面具的夕夢研端坐在妖皇寶座之上。
兩隻冰獅鷲趴在皇座兩邊。
下方,一衆妖王妖候都恭敬地站着。
靜謐無聲之中,氣氛異常壓抑。
半晌,夕夢研清冷的聲音響起:“我閉關修養的這幾天,九大妖王,竟有三個都無故失蹤,翻遍獸王星都不知道他們在哪裡,你們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剩下的六位妖王都不禁把頭低得更低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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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啓稟妖皇,我們確實不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九尾王發出以人類的標準來說頗爲軟膩的聲音,道:“三位妖王都失蹤得極爲突然,而且失蹤前後,都沒有任何打鬥,這很不合常理……如果是聖界中的那些原住修仙者悄悄出手,三位妖王不可能全無反抗,我等思量之後覺得,只有三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是,對方的修爲強大到了讓三位妖王都完全沒來得及反應的地步,但是以三位妖王的實力,很難想象世間會有這種存在。”
“另一種可能是,對方是三位妖王共同認識且信任的妖,對方趁其不備,突然出手,才一舉成功。”
“最後一種可能是,對方掌握某種強大的空間法寶,在三位妖王都還沒來得及出手的瞬間,就將他們收進了空間法寶之中,這也就解釋了爲什麼找遍整個星球都沒有他們三位的行蹤。”
“而我等商議之後認爲,第三種可能的可能性最大。”
身子嬌小的九尾王說完之後,便沒有再說什麼,和其他妖王一起等待妖皇的決斷。
良久之後,夕夢研緩緩說道:“我在閉關之時,時刻以天賦神通‘夢蝶’感知整個獸王星,以及周邊區域,尤其是聖界的陣法根基,並未發現有任何聖界原住修士從聖界中出現的跡象,也沒有任何太陽系人類以空間挪移的方式出現在獸王星周圍星域……”
在場妖王和妖候聞言,心中都是一震。
因爲哪怕是聖母還活着的時候,都沒辦法像夕夢研這樣,時刻施展“夢蝶”,從這方面而言,夕夢研已經超越了聖母!
“妖皇陛下。”在一個角落裡,突然響起了一個帶着諂媚的聲音。
在場的衆多妖王和妖候聽到這個聲音,都不自覺地露出厭惡的神色。
發出這個聲音的,是一個跪在地上額頭觸地的人類。
這人類一身道袍,正是投靠了妖族的妖奴——流青。
“說。”從銅面之下傳出沒有情感的聲音。
“奴才以爲,出手襲擊三位妖王的,或許並不需要從聖界或者太陽系跨域而來。”流青聲音恭敬地道:“他也許就是當初從太陽系來到獸王星的人類,然後一直悄悄潛伏在了獸王星……”
此言一出,包括九尾王都不禁呆了一下。
它們倒的確是沒想過這個可能性。
這其實是思維盲區,因爲換做是它們自己,在那種情況下,只要沒瘋掉,都不會選擇孤身留在這樣的龍潭虎穴之中。
而事實恰恰就是如此,真的有一個被認爲是瘋子的人,選擇留了下來。
猿王甕聲甕氣地道:“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選擇留下來的那個人類或者好幾個人類,不光膽大,而且必然是人類中的頂尖強者。”
“這個簡單。”夕夢研淡淡說道:“我現在就全力施展‘夢蝶’,如果獸王星上有任何人類,哪怕他把自己藏在海底,都沒辦法躲過我的感知。”
衆妖王妖候頓時神情一振。
旋即,它們就紛紛感覺到,一股奇異的波動從夕夢研身上散發開來,當這波紋穿透它們身體,都有種所有秘密全部無所遁形的感覺。
——同樣的天賦神通,妖皇比聖母更加強大。
夕夢研的眼簾微闔,在寂靜又漫長的等待中,過去了片刻,最終,她再度開口:“獸王星上,並無任何人類。”
此言一出,衆妖王妖候都是面面相覷。
而那妖奴流青,不由將身子跪拜得更低了一些。
旋即,氣氛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因爲,一些妖王和妖候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九尾王所說的三種可能中的……第二種。
難道是,妖族之中出了叛逆?
心中雖然這麼想,但誰也不敢將這樣的話當着妖皇的面說出口。
因爲這在某種程度上意味着,妖皇的皇權不穩。
“好了,這件事情就暫時到此爲止,大家各自小心,留心觀察。”夕夢研說着,一揮手,便有許多光點落在衆妖王和妖候的面前,如同沒有重量般微微上下沉浮。
那是一顆顆如同圍棋棋子一樣大小的藍色玉石。
夕夢研繼續道:“這是子母玉石中的子石,你們一旦遇到緊急情況,就將子石粉碎,我這邊立刻就能知曉。”
衆妖王妖候聞言,當即都將藍色玉石收了起來。
“除了流青,其餘人等退下。”
衆妖王妖猴退了下去,不過離去之前,都紛紛看了流青一眼,眼神絕對稱不上是友善。
而一身道袍的流青維持着原來的姿勢,始終沒有動彈一下。
直到所有妖都離開了大殿,聽到夕夢研淡淡的一聲“起來說話”,他才以一種略帶惶恐又極爲卑微的姿態起身,擡起頭來,原本可以稱得上道骨仙風的臉龐,如今洋溢着如同宦官走狗般諂媚謙卑的笑容,像是一條忠狗在看自己的主人,只差沒多長一條尾巴左右搖擺幾下。
“人類那邊,最近有什麼大的動作?”面具遮擋了夕夢研的面容,讓人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麼表情,眼神如湖水一般平靜,清冷的聲音響起。
“回妖皇陛下的話,最近的確是發生了許多大事……”流青諂笑着,連聲音都像是宦官一樣有些尖細,說道:“奴才最新得到的消息是,人類那邊最近搞了一個世界會議,似乎在商討讓東西聯邦統一起來的事情,會議進行到一半,卻突然有名爲西索的外星強者出現,包括舒清南山烈在內的衆多人類最強的一批武者對其展開圍攻,卻仍然不敵,最後不知怎麼,西索盯上了班銘,兩人就此下落不明,暫時沒有新的消息傳過來。”
如果讓太陽系的衆多勢力的首腦人物聽到流青這番話,定然會大驚失色。
要知道,現如今第二空間跳躍點雖然沒有封閉,但在太陽系這一端,星戒已經分拆,空間跳躍點恢復成最初的拳頭大小。
在這拳頭大小的空間跳躍點周遭,方圓十餘公里範圍內,重兵戒備,時刻監控,可以說連蒼蠅都沒辦法進出。
而現在,就是在這樣嚴密的監控之下,流青竟然能夠從太陽系獲取信息……不得不說,哪怕是走狗,也要有當走狗的本事才行。
而這正是夕夢研留下了流青的一個重要原因。
“連舒清等人聯手都無法戰勝的外星強者?”夕夢研的聲音微微沉凝,含着驚疑。
沉默片刻之後,她淡淡道:“你下去吧,不要把剛剛的話說給第三個人聽,如果有後續的消息,不管我在不在閉關,立刻向我彙報。”
“奴才曉得。”
流青諂笑着,彎着腰向後退去,離開了大殿。
走出老遠之後,他的腰才直了起來,臉上的笑容也才漸漸隱去,眉目之間多出了高高在上的氣勢,看向那些妖皇宮的守衛小妖時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些尚未開化的低等動物。
坐上了一隻體型如馬卻長有巨蹼的低級妖物,流青四周跟隨着夕夢研分派給他的兩名妖帥以及十幾名一等妖兵,聲勢頗爲浩蕩地往自己的府邸移駕而去。
不久,他的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這座府邸由他親自設計以及監督製造出來,沒少花心思,仿造的是東聯邦古代建築風格,雖然細節處仍顯粗糙,但乍看上去已經是有巍然聳立的感覺,裡面庭院深深,小橋流水,猶若古時候的高官宅邸。
時至今日,倒是有好幾位妖王都着小妖仿造了類似的府邸,不過多少是有照貓畫虎的感覺。
回到府邸的流青徑直來到了花香撩人的後庭花園中,揮手讓所有侍奉他的小妖離開,然後走進了一座涼亭之內。
無聲無息,涼亭周遭的光線微微閃爍扭曲了一下,然後恢復了正常。
此時,如果從外面看去,便能看到流青躺在涼亭中的一張躺椅之上閉目養神。
然而實際上,流青其實已經從躺椅上起來,原本挺直的脊樑再度微微彎了下來,拱手向一名身體籠罩在黑霧中的人形拱手。
黑霧緩緩散去,顯現出來的,是一名穿着黑袍面容籠罩在兜帽中的男子,只露出蒼白的下巴。
“主人。”流青臉上流露出了真正的恭敬之色。
黑袍男子緩緩將兜帽向後帶去,露出了一張蒼白而平凡的面龐。
如果仔細盯着他眼睛看的話,就能發現,其眼瞳深處,有一點金芒。
這是旱魃組最尊貴血脈的象徵。
而旱魃族中,擁有這等尊貴血脈的就唯有……旱魃王!
或者說……陳琛?
不等陳琛開口,流青自己就將自己在妖皇宮中和夕夢研的談話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細細地聽完流青地講述,陳琛思索了幾秒,突然露出了一絲笑容:“有意思……”
“主人指的是……”流青察言觀色地詢問道。
“她隻字未提班銘,很有意思。”
流青眼中現出疑惑之色,道:“主人,妖——那位沒有提班銘,不正是說明她對班銘已經絲毫不在意了嗎?被聖子佔據身竅,她不可能還留有原來的自我吧……”
“在我看來,恰恰相反。”陳琛看了流青一眼,淡笑道:“在太陽系這次的事件當中,班銘是何等關鍵的人物?她隻字不提班銘,才更顯得有問題,你不覺得太過刻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