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有這個醫術的人當然不會只我一個。”蒲萱壓着一股怒氣,綠着臉對安青道,“你想走的話隨時都可以走——你現在就是這個意思, 對吧?”
安青一怔, 剛剛開口說了句, “我不是……”便被蒲萱把話給截了去。
“只要你想走, 當然隨時都可以走!”蒲萱突然激動起來——至少安青一時間完全沒明白她到底爲什麼會激動——伸手指着門外, 吼道,“那你走啊!你想走的話,現在就走!走了就別回來了!”
安青站在原地木了片刻, 也瞧出了蒲萱現在精神不穩定,乾脆抿了脣, 沒再吭聲。
蒲萱手指着門口, 半晌才穩住氣得有些發顫的指尖, 深吸了幾口氣,又道, “你想走?好啊,沒問題,只不過你如果現在走了,你和我就沒有半點關係了……不對,你好像本來就和我沒有半點關係!”
這話有點傷人, 然而安青聽後還是一聲也沒有吭。
“走了就別回來。”最後蒲萱又把這句話甩在了那兒, 然後轉身將房門一推, 走出門後便將房門狠狠往後一砸, 砸在門沿上很是響亮。
一屋三人看着還在哆嗦的門板發怔。
然後東柏才發覺自己好像又被遺忘了, 趕緊跟着推門出門關門,追了上去。
當然他的關門就不像蒲萱那樣, 他關門的時候比較小心謹慎,畢竟萬一砸壞了客棧裡的東西,賠償是要花錢的。
蒲萱也沒走遠,定着的兩間房是挨着的,幾步路再拐個彎就到了。
東柏從隔壁房追進來的時候,蒲萱正坐在桌前,雙手抵着桌面扶着額頭,神色被遮了個嚴實,但還是看出……她很沮喪。
“你那樣說,萬一他真走了,怎麼辦?”東柏嘆了口氣,問道。
“不會的。”蒲萱稍稍偏過頭露出一隻眼睛,“他啊……要麼當場被激得跳腳,要麼,就是在冷冷靜靜地思前想後權衡利弊。我剛纔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一旦他走了,就是和我斷絕了關係。”
東柏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問,“你是故意的。”
蒲萱咬了咬脣,“不是。”說着握起手緊抓住自己的頭髮,“我剛纔是真的被氣炸了。他……那小子居然在這種時候埋汰我!他那話一說出來,我還能再說些什麼?我說什麼安彥都未必會信了!他到底幫哪邊啊?難道他還真的想走不成!”
“呃,你剛纔還很確信他不會走……而且你到底爲什麼會覺得,他在他弟弟面前還會站在你這邊?”
蒲萱斜了東柏一眼,“你現在是不是覺得皮很癢?”
東柏立馬閉了嘴。
“如果他真的會走,那也絕對不會是因爲我的那幾句話。”蒲萱又苦笑了一句。
東柏持續閉嘴中。
“萬一他……”蒲萱一個人說着,自言自語地說到了此處竟也突然激動起來,猛地一怕桌子,“管他萬一還是一萬?他不稀罕跟着我,我還不稀罕讓他跟着!還有誰求過他留着了不成!”
東柏聽到此話無語了半晌,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你是沒求過,你只不過是威逼利誘以及拐帶綁架過。”
蒲萱又斜了東柏一眼,斜完之後抿了抿脣卻沒有說什麼,片刻後便將頭轉了回去,雙手在額頭上捶了捶,時輕時重地捶。
實在是頭疼得緊。
蒲萱的脾氣向來是來得快也去得快,在桌上趴了一會越趴越頭疼,之後又去窗口吹了吹風,氣就消了。
氣消之後她立馬便出了房門,在走廊上望見安青正在一樓和掌櫃說些什麼,安彥仍舊跟着他身邊,片刻後安青便領着安彥出了客棧。
蒲萱在走廊多站了會,然後進了安青之前所在的房間,在桌上見到一張字條,安青在字條上寫着他們要出去逛一逛,一會就回。
蒲萱緊接着下樓,掌櫃叫住了她,向她說了和安青留在字條上的一樣的話。
安青那小子……還是在怕她擔心。
想至此,蒲萱有些欣慰,同時也很不滿:那小子不知道直接來找她說嗎!
“你之前那副模樣,誰還敢招惹?”東柏道,“如果直接和你說,他估計這輩子都沒法出門了。”
蒲萱嘆氣,“他直接和我說一聲‘我不想走’不就行了……”
東柏沉默。
“你想說這表示他未必不想走,只是他還沒有下定決心,是嗎?”蒲萱笑,“直說就好,你沒必要在這種時候顧慮我的心情。”
真正該顧慮的時候,東柏倒是一點也沒有顧慮。
“你之前說得對。”蒲萱擡頭望着房頂,“現在站在他面前想要帶他走的是他的親弟弟,我憑什麼還指望着他能站在我這一邊?”
“……你別這麼悲觀。”
“我沒悲觀。”蒲萱非常嚴肅地說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拆散安青和安彥,既不現實也不厚道,應該由另一個方向尋找突破口才對。”
於是,待安青和安彥回來之後,蒲萱便抓着安彥,非常嚴肅地問道,“我聽說,幹你們這行的,都喜歡研究很多東西?”
安彥緊皺着眉頭望着蒲萱,問道,“你指什麼?”
在蒲萱把安青拐走之前,安彥曾一度覺得蒲萱這人不錯,不過蒲萱非但後來拐了安青,現在還拼命阻撓,不讓安彥帶安青回去,說話還那麼過分——安彥原本對蒲萱的一點好印象已經不復存在了,只是還遵守着基本的禮貌。
蒲萱也沒計較安彥的態度,壓低了聲音道,“比如……異界什麼的。”
占星師這玩意,是個職業,安彥是這個職業中的頂尖者,而對職業太專注的人,通常都會有一點職業病,尤其是這種需要理論需要研究需要思考……理論聯繫實際的東西,專研的人通常都會有一些不同於常人的追求。
比如說平常一個人看到美女,會關注美女的臉和身材,而一個頂尖骨科醫生看到美女,腦內大概只會構架出一具完美的骷髏;平常人看到一個沒見過的動物,大概只會會感到好奇,而假如讓生物研究者看到一個沒見過的新物種,那絕對會欣喜若狂視若瑰寶巴不得天天捧在手心裡……
聽到“異界”這個詞,安彥表現得比較像一個看到美女的骨科醫生,很淡定地回答道,“所謂異界,理論上確實應該存在,但是雖然有諸多人研究,卻沒人研究出過什麼成果,甚至沒人能拿出異界確實存在的證據,只是在根據其他可能相關的現象進行推斷。”
一聽這段話,蒲萱就知道,安彥對異界是關注的,因爲關注所以纔會說出這麼多,不像當初安青,推斷出東柏身份後的第一反應是高興自己沒有看錯,第二反應是想到假如其他同行知道了會麻煩自己,一點占星師該有的追求都沒有……
既然安彥有這個追求,蒲萱也不再藏着掖着,笑了笑便伸手朝後一拎,猛地將東柏甩到前面來,說道,“他就是異界來的……瞧你這眼神,不信是不?不信問你哥去!”
安彥急忙轉頭望安青。
安青驚訝看東柏。
東柏先是一臉茫然,然後才悟,頓時羞憤欲死。
虧他之前還欣慰蒲萱終於想開了,然而誰能想到她想開之後找的新突破口,居然就是把東柏自己給推出來賣了!
“到底是不是真的?”安彥望見安青的神情,還以爲自己八成是被騙了,顯得稍有點失落。
安青移開視線,避開東柏懇求的目光,回答道,“真,倒是真的。”
安彥的雙眼之中瞬間迸發出了神采。
“你仔細看看他的軌跡。”安青道,“什麼都看不到不是?開始我也很奇怪,後來才知道原來不是看不到,而是他是從異界來的,根本就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
高天賦的占星師或多或少都能看到些許軌跡,安彥天賦也高,但是比安青要低,安青隨便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東西,安彥必須得仔細看。
仔細看過之後,安彥儼然已經變成了一個發現珍惜物種的生物研究者,將東柏上上下下打量了不知道多少遍不說,還忍不住試圖伸手去摸兩把。
蒲萱見狀將東柏往後拉了一把,瞅着安彥懸在空中的手,笑道,“你這是想幹什麼?他可是我的人。”
安彥眼中的熱情未減,“借我觀察一下吧。”
“我憑什麼借你?”蒲萱繼續笑,“你不是馬上就要走了嗎?”
安彥聞言神色有些黯淡,追求卻依舊鍥而不捨,“就借我看一會。”
“如果你願意多留一段時間,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蒲萱終於說到了正題。
安彥聽到這話卻掙扎了,非常猶豫地轉頭看了安青一眼。
“別擔心,只要你留下來,你哥也是會陪着你呆在這裡的。”蒲萱眯着眼,非常熟練地偷換概念顛倒黑白。
安彥腦中正在爲東柏而亢奮着,一聽蒲萱這話,沒多想,就當真放心了,當即便問道,“如果我留下來……就可以看了?可以好好觀察嗎?可以摸一摸嗎?摸的話可以摸多久?”
蒲萱目的達成,非常高興,自然是全盤答應,“可以,當然可以,什麼都可以,你想怎麼觀察就怎麼觀察,只要你高興,解剖了觀察都行。”
“解剖?”安彥詫異。
“就是切開來看。”
“切開來看!”安彥又將東柏上上下下地大量了一遍,眼神萬分狂熱,激動亢奮得都快要不知道怎麼說話了,“真、真的可以?真的可以切開來看?”
蒲萱點頭,“當然可以。”
“不可以!”東柏淚流滿面。
東柏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就被賣了,才這麼一會功夫,就已經在討論能不能切開來……真是太沒人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