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
冷風,似刀。
很快,繁華的江城,迎來了黑夜,那一片廢墟,只剩下了飄飄蕩蕩的塵埃。
身子依靠在門口那根舊木的伊琳,看到了絡馨失魂落魄的身影,急忙走了上去,拉起了她的手,擔心地問,“今天你跑去哪裡了?擔心死我了,還沒吃飯吧,我煮好了,等你呢。”
絡馨看了看她,焦急的臉上寫滿了關心,不禁淡淡笑了笑,“我沒事呢,我的心踏實了,因爲雲飛的治療費用終於有了,你說,我能不開心嗎?”
伊琳看了她一眼,擔心地問,“錢是哪裡來的?楚梧良的?”
絡馨點點頭,“呵”的一下,嘆了一口長長的氣,“除了他,誰還會出這筆錢?但,誰的錢,都已經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雲飛趕快醒過來,好好地活下去。”
“那你呢?楚梧良不可能白白給一筆錢你的吧,他開了什麼條件?”伊琳吸了一口冷氣,站住了,死死地看着絡馨,“他不是好惹的,幹嘛你還要去找他呢?”
“因爲我不想眼睜睜看着雲飛死,爸爸、雲翔死的時候,我的心有多痛,有多絕望,你可知道?伊琳,其實,楚梧良開出了什麼條件都不要緊,只要雲飛沒事,那我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絡馨迷茫的眼神,很飄渺,就好像是隨風飄蕩的蒲公英一樣。
今後,何去何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可,雲飛知道你這樣爲了他,他的心也不好過,寧可要死,你知道嗎?”
“答應我,別說這筆錢是楚梧良給的,我對伯母說,這錢是我媽給我的,開出的條件就是,跟她去美國。”絡馨微微擡了擡頭,看着月色朦朧的天際,又說,“明天,我會到楚梧良的公司上班,還清了那筆錢,那我和他,誰也不欠誰的。”
“什麼,你到他公司上班?他公司裡面的人,幾乎都認得你吧,以前你……我怕你的日子不好過。”伊琳滿心顧慮。
“五年前,從我入獄的那一天開始,我的日子從來沒有好過一天。”絡馨冷笑了一下,摟了摟伊琳的腰,說,“放心,我知道什麼是人善被人欺,雖然五年前的許絡馨沒有回來,但,五年後的她,也不會讓人欺負。”
伊琳那裡放心得下,想起她在迷城可憐兮兮的模樣,心裡就疼痛,“絡馨,有些時候,千萬別忍!別人打了你一巴掌,你就打別人兩巴掌,讓她們記住,你不是隨便可以欺負的。”
絡馨別這頭看着伊琳咬牙切齒的模樣,不禁笑了笑,露出一排閃閃發光的牙齒,就好像是天空上懸掛着的星星一樣。
“你的模樣好可怕。”說完,推開了門,走進了屋子,裡面一片幽暗,她拉亮了燈,米黃色的光線,溫暖地把每一個角落的黑暗,都一掃而去。
伊琳看了絡馨一眼,抿了抿嘴,然後,往廚房走去。
她知道,楚梧良要求的,不可能只有這麼多,其實,絡馨不說,她也大概能猜到。
“開飯羅……香噴噴的羅非魚來了。”伊琳端着菜走出來,拉長的聲音,使得冰涼的屋子帶來了一絲喜悅。
絡馨夾了一點魚肉放在嘴裡,由衷地稱讚,“好吃,大師級的水準。”
“那當然,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和我心愛的人,開一所情意濃濃的大排檔。”伊琳笑着說,臉上的傷疤皺成了一塊,看起來有點像蜈蚣,可怕極了。
“二十萬元夠了嗎?”絡馨微微擡頭,看着她,淺笑地說,這段時間,多虧了伊琳的收留和包容,自己白吃白住不說,還惹來了不少的麻煩。
小屋子這裡很快便要拆遷,而,她唯一能報答伊琳的,就是幫她找一個容身之所,經營一點小生意。
可,絡馨沒錢,這纔是最現實的,想做,而不能做。
“你說什麼呢?我說說笑而已。”伊琳擺了擺手,夾了一快魚肉,往絡馨的碗裡送去,“吃飯吧,菜很快就涼了。”
絡馨放下了筷子,拉了拉伊琳的手,感激地說,“謝謝你,要不是你,我早就活不下去了。其實,我知道,你和寧採康之間的事,那時,我很害怕,不敢入睡。可,有一天我聽到了你對他說,你不要房子了,不許他傷害我,所以,我很感動,所有的人都恨不得我死,只有你伸出手拉我一把。”
伊琳急忙抽回了手,說,“別跟我來這套,可憐兮兮的,悲情的很,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的壞心眼都被你知道了,我也不是什麼好人……”
“不,你是好人,是我出獄以來,見過最好的人。以前,我不懂得分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可,如今我知道了。你對我的幫助,我銘記於心。”絡馨迷茫的眼神裡,頓時有了神采。
伊琳點點頭,罵了她一句傻瓜,心裡暖暖的。
貧窮,是摧毀不掉友情的。
金錢,是賣不到幸福的。
因爲,買心,是最可笑的事。
漆黑的夜,虛無,縹緲。
明亮的星,耀眼,迷人。
忽然一束奪目的光線射進了小屋子裡面,隨着“譁”的一聲,一輛黑色的寶馬停了下來,從上面走出來的,是一臉冷峻的楚梧良,只見他的手裡拿着一個文件夾,裡面夾着兩份雪白的協議書。
他打量了一下這小屋子,皺了皺眉頭,伸了伸手,想敲門。可,由於前面拆遷,上面佈滿了塵土,他不禁急忙收了回來,擡出黑亮的皮鞋一腳踹開了門。
坐在椅子上的絡馨嚇了一跳,死死地瞪着他,忍不住罵道,“楚梧良,你瘋了,要踢就踢你家的。”
“邋遢死了,弄髒我的皮鞋。”說完,看也不看絡馨一眼,抽出了一張紙巾,擦了擦。
“嫌棄邋遢,可沒有人請你這尊大佛過來,不滿意,沒有人留你。”絡馨受不了他這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楚梧良來之時的喜悅,不禁被她這三言兩語給冷卻,他的臉瞬間沉了下來,她爲什麼可以對着所有的人笑,就是不給自己好臉色?
想到這裡,委屈得半死,他揚起了冷峻的臉,把兩份協議書扔到了桌子上,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地說,“你看看,然後簽名吧。”
絡馨別這頭,不看他,當他是隱形人,是空氣。
楚梧良吸了一口氣,努力地壓抑着內心的那一股怒火,聲音低沉地說,“沒問題的話,可以簽了。”
楚大少爺的忍耐力,可是有限的,見她正眼也不看自己一眼,不由得怒氣沖天,“許絡馨,別忘了收了我的錢的,現在想過河拆橋?”
“我怎麼敢?我不怕你逼死我啊!你最厲害的,就是逼人上絕境,放心,楚梧良,我會籤的。”絡馨站了起來,拿過了那一份協議書,翻開來一看,眼睛不禁瞪大了,“什麼?要搬出和你同居?”
“有什麼問題?別忘了,你是我的情人,當然要爲我解決生理需要。一百萬,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別忘了,你來求我的時候,可是說用你的一輩子,你的身體還報答我。怎麼,還沒開始,就已經後悔了?”
楚梧良揚了揚八字眉,心裡酸滴滴的,自己這麼做,還不是知道,這裡過幾天就要拆遷,怕她無處可去。
還有的就是,想和她培養一點感情,讓她早一點接受自己。
難道,這樣也錯了。
爲什麼他做所有的一切都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