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一的辦公室在大廈十六樓的最西側。每到午後,夕陽的餘暉映滿天際,那些暈染的紅色便會透過正片的落地窗灑進來。
當初她接手公司後,執意不顧她老爹苦口婆心的勸說,換掉了那個被從香港請來的大師看過風水,又下了血本裝修的金碧輝煌的辦公室。
也不過是因爲一時間看到了希望垂暮的一個片刻。
可是,今天依然是斜陽餘暉,暖意融融,可是唐一一卻再也沒有心情去欣賞此刻的美好。
喬夢送來的文件已經被她翻看了多少遍,紙張都已經褶皺的厲害。
可是唐一一卻始終沒有勇氣鬆開手,彷彿這紙張一落地,便就是宣告了自己父親這一生榮耀的摧毀。
唐一一就一直坐在辦公室裡,到遠處的天色漸漸暗了下去。
她甚至已經沒有力氣打開燈,整個人坐在黑暗之中,只有手機來電的燈光明明晃晃的閃動着。
唐一一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是蘇圓月搞怪的嬌俏模樣,唐一一沒有關掉,也沒有接。
這些年,自己的父親一向與人爲善,段是不可能得罪想齊北辰嗎,而自己接任公司總裁這幾年,和遠天公司甚至還有過寥寥幾次合作,更沒有恩怨直說。
現在,齊北辰這樣毫不避諱的給自己送來一堆收集的父親早年犯下的經濟罪的證據,目的是什麼,唐一一閉着眼睛也能夠想到。
她突然覺得自己幼稚無比,下午從蘇圓月家離開的時候,竟然還開玩笑以爲齊北辰是要請自己做說課的。
唐一一突然有些迷茫,自己風風雨雨這些年,這一次究竟是自己把高估了齊北辰的良知,還是低估了他對蘇圓月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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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無管是哪一種,都不可避免的把唐一一推進了一兩難的境地裡。
文件上明確的時間、項目,相關人物的證詞,大致一看都能知道這已經是經過專業律師的審覈,而唐一一這一下午腦子裡徘徊的也都是各種經濟犯罪的案件。
而眼看自己父親,光是招投標上的舞弊,股市內部交易,以及行賄案件就足夠搭進去他的後半生。
而公司也必然會受到牽連。
那父親這一生的努力拼搏,也就付之東流了。
齊北辰這樣步步爲營的在父親退下去多年以後,竟然還能收集到這些,的確也是用了心。
唐一一心想,齊北辰大概是見蘇圓月和夏澤馬上就要結婚,而憑他的能力去動夏家又難免有些天方夜譚,所以纔會把這最後的一招扔到了自己身上吧。
想到這些,唐一一的心底的恨意漸漸濃烈起來,不管如何她總要先見到他纔好。
接到唐一一的來電,齊北辰的嘴角已經不自覺的上揚。
他們簡單的說了幾句話,約見在一個小有名氣的茶館。
約莫不過半個多小時,唐一一便帶着怒氣見到了依然是一臉盛氣凌人的齊北辰。
事到如今,她待他倒也沒有平日裡的客套,服務生打開房門後走進去徑自坐下,頭也不擡的點
了顆煙,斜睨了齊北辰一眼,問道:“你要不要來一根?”
這樣霸氣外漏的我唐家總裁,齊北辰當真是第一次見到。
平日裡雖然不常遇到,可是每一次見她不是在談判桌上,就是在酒會上。向來一身合體的職業裝,或者性感嫵媚的晚禮服。
哪像是現在,一身黑色的緊身皮衣,有些妖豔的紅脣,光怪陸離的一串耳鑽在昏黃的燈下晃來晃去的。
不過,齊北辰也沒有表象出過多的詫異,這個樣子的唐一一,倒也讓他整個人比剛纔更加放鬆起來。
他自然的伸出手,說:“好。”
唐一一慣性的往前傾了一下身子,幫他點燃了煙,兩個人在寥寥煙霧中沉默了許久。
終於,還是唐一一按捺不住開口,說:“齊北辰,你到底想要她怎麼樣?”
這樣直白的開場,是齊北辰喜歡的方式,他使勁的摁下菸蒂,淡淡的說:“我只是想她回到我身邊。”
這樣雲淡風輕的話,聽在唐一一耳朵裡卻格外的刺耳。
她深知幾度忍不住自己的瀕臨爆發的小火山,怒視着齊北辰說道:“齊北辰,你是把自己當秦始皇,還是把蘇圓月當做玩具。你以爲她是你想丟就丟,想要就要的嗎?說得簡單,想要她回到你身邊,你憑什麼,就憑我爸這一堆犯罪的證據,威脅她回來,她就能心甘情願的跟着你過了。
既然她六千年能夠離開,那麼事到如今你逼急了她,她一樣可以遠走他鄉。”
齊北辰輕輕的綴着紫砂杯裡的茶,似乎對於唐一一這段義正言辭的批判,沒有半分動容。
許久,才擡起頭輕輕了說了句:“放心,這一次我絕不會再放她走。”
這一刻,唐一一當真是厭惡極了齊北辰這幅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樣子,卻又無力反擊。
必定,即便自己此刻氣勢洶洶,可是結果也無非是臣服於他。
唐一一也算是打小捧着金飯碗出生,可是到了現在都無奈感慨生活的不公平。
其實生活始終如此,世界上的永遠存在着兩極分化。有時候,並非努力就能夠給改變一切,因爲這個現實的社會裡,雖然一直都有着那種一事無成的拼爹族被人們作爲反面教材才唾罵,可卻也存在着像齊北辰這類人。
生在好人家,長有萬人寵就罷了,偏偏自己還帶着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事事都做的比旁人高出個碼頭。
所以,就連旁人的命運他都操縱的得心應手。
仿若,這不過是他手裡的一張紙牌,反面正面也不過憑自己的喜歡。
慢慢的想着這些,唐一一的情緒也平穩了下來。
她悠悠的喝了兩杯茶,看着齊北辰說道:“齊北辰,這個咱們暫且不說。我就先問一問我的確不解的地方。
你說你齊總裁一揮手,什麼樣年輕、漂亮、清純、性感的姑娘不都得一水兒的涌過來讓你挑,讓你撿。我和蘇圓月認識十年了,她是什麼人我太過清楚。
雖然模樣長的是挺漂亮,人也挺知性的,可是我知
道她絕對不是一個會聽話的主兒,而且若說是取悅男人那股子狐媚勁和她就沾不上邊,你幹什麼偏偏和她過不去。”
唐一一一着急,一嘴地道的京片子說的那叫一個利索,齊北辰都有些忍俊不禁。他只是突然心生好奇,蘇圓月這樣的性格和唐一一這火爆脾氣是怎麼玩到一起的。
不過,他到不會幼稚的去問唐一一。
只是,頗爲認真的回答了唐一一的問題,他說:“你說的這些,我早就知道。可是唐總,事情發展到現在,動用這種手段的確不光彩,可是我的確也是迫不得已。
你說了千萬般我不要她的理由,卻偏偏忽略掉最重要的一個,我必須要留住她的原因。”
“是什麼?”唐一一當真是納悶極了,急匆匆的便開口問道。
齊北辰低頭往杯子裡添了些水,唐一一見他眉目間仿若是多了幾分柔和,開口的聲音不似冰冷卻隱約有些惆悵,他說:“因爲我確實是愛她。”
千般錯,萬般錯,唯有一個愛字卻能通通抵過。
這樣的邏輯,唐一一也能夠認可。只是,看到高高在上的齊北辰,三分柔情七分感嘆的說出愛,她深知不知道下一句該接着說些什麼。
這些年,偶爾也聽蘇圓月提及過過去的一些事情,對於她和齊北辰之間的事情,多少也瞭解了幾分。
雖然不知具體,可是唐一一也知道當初蘇圓月那樣匆忙的離開,卻也是因爲受了極大的委屈。
她像是有了些底氣,開口便問:“你說你愛她,什麼是愛?如果當真如你所說,那麼當初你怎麼會傷了她的心,讓她那麼絕望的離開。齊北辰,我想你大概還不知道,如果當初沒有夏澤,她一個十二出頭大學沒有畢業的姑娘,也許就得一個人流落他鄉。”
聽唐一一提起夏澤,齊北辰的表情瞬間凝重了幾分。
他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開口恢復了一貫的冰冷,他說:“不管如何,唐小姐,三天之內讓蘇圓月親自來見我。若想保住你父親,保住你唐氏集團,只有這一個辦法。今天就恕不奉陪了。”
唐一一見齊北辰要離開,心裡難免有些着急,她突然站起身大聲說:“齊北辰,你怎麼那麼糊塗。你還不知道,圓月和夏澤已經有了個六歲的孩子,即便你的愛再真再濃烈,那又怎麼抵得過血脈相連。即便留着她,你又怎麼可能割斷了她和夏澤之間的感情。”
唐一一的話,終於刺到了齊北辰的軟肋。
他的臉上已經顯露出明顯的不悅之色,甚至沒和唐一一說再見,穿上外套便起身離開了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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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唐一一頹然的跌坐在藤椅上,一個人靜靜的聞着這價值不菲的茶香。
徒有犀利的鋒芒,卻也擋不住深深的嘆息,她終於還是無能爲力的沉淪於現實的逆流,再也無法護的蘇圓月的周全。
唯一還能讓唐一一心存安慰的,大概也只有齊北辰直言不諱的那一句“愛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