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化城的叛亂已經過去十天了,可空氣中依舊瀰漫着濃濃的血腥味。
賊過如梳、兵過如洗,大明的官軍本來就沒什麼軍紀約束,平時就經常發生一些冒充盜賊劫掠地方的事情,地方官員也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是鬧得太過分了,一般都是不聞不問。
更何況是現在這種情形下,造反那可是隨時要掉腦袋的活計,有今天沒明天,誰還顧忌那麼多。
可週昂還算警醒,他知道這安化城是將來靖難的都城,是根本所在,絕對不能破壞得太嚴重了,將來還要靠它來抵禦朝廷的大軍!所以他要求下面的軍將約束住自己的兵丁,絕不允許發生燒殺劫掠的事情,否則以軍**處。
開始局面還控制得住,安化城內的居民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誰當皇帝不是一樣,和平頭老百姓能有什麼關係,軍官們按照周昂的要求打開了府庫,釋放獄囚,然後發放兵器武裝這些獄囚,同時開始在城內抓壯丁,招攬一些潑皮地賴入伍,可問題就出現在這些‘新兵’身上。
這些新兵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他們本就是社會最不穩定的因素,現在他們的身份不但搖身一變,成了‘官軍’,而且手中還有了刀槍,手中有了刀把子,那麼膽氣自然就更壯了,這些人腦子裡當然不會有什麼本鄉本土的觀念,就算有也被這麼多年的囚獄生活磨沒了,只剩下對社會深深的仇恨,下起手來就更不會客氣。
事情並不複雜,安化城內有一個致仕在家的官員,那官員有一老母,是個真正慈悲爲懷的老人,平時吃齋信佛,一心向善,一日佛祖託夢給她,和說她,她的善緣不夠,他日身後不能去往西天極樂,那老人醒轉之後,把這個夢告之她的兒子。
她的兒子也是仁孝之人,看到母親如此大急,心中不忍,於是想出了個主意,收攏安化城附近一些孤苦無依的女孩子,給府上或者鄰里做些縫補之類的活計,等那些女子長大之後,在給她們找個本分的男人嫁了。
這可真是活人無數的善舉,老太太自然滿口答應,那官員也是不缺銀子,單獨租了大大的院舍,開了一個善堂安排那些女孩,省的有人說閒話,安化本地士紳們也聽說了那老太太的夢,古人很是看重這個,何況是積德行善,子孫後代都要跟着受益的事情,所以平日裡他們也多有捐助,還有很多文人士子撰文歌頌。
不過。。。在安化城叛亂的第二天,一夥剛剛招攬的新兵在晚上衝進了這個善堂,淒厲的慘叫聲立刻響起,一個衣服破裂的女孩子哭着喊着跑出善堂,正好迎面撞上了巡夜的兵丁。
那些兵丁還以爲出了什麼事情,趕緊抽出刀槍圍住善堂,不多時,裡面就跑出來幾個新兵,看到有人圍住這裡,他們滿不在乎的一笑“兄弟們在牢裡面憋了一肚子的火!”
一個新兵從善堂裡面拽出一個女子,那個女子在那裡大聲的哭喊着、掙扎着。
那個新兵微微一笑,一下子把那個女子推向那些巡夜的兵丁“還客氣什麼!安化城內還有不少大戶人家,那些女子更是白皙綿軟,等一會跟兄弟我去試試!況且他們家中還有不少的金銀,既然都造反了,還顧及什麼?!”
聽了這話,那些巡夜的兵丁已經開始有些騷動了。
那個最先跑出去的女子一看到這個情形,眼淚撲撲的留下來,轉身就跑,沒跑出去兩步,一個新兵一個箭步衝上前去,一刀劈向那個女子。。。
血腥氣一出,士兵們就完全的不受控制了,安化城開始了燒殺搶掠。
士兵們這樣,周昂下面的那些軍官卻絲毫沒有在約束和限制的意思,其實他們心中對周昂也早有怨氣,正好藉此機會裝聾作啞,而且下面的那些兵丁早尋了些姿色好的年輕姑娘送給他們,還滿口的答應,城內搶掠到地金銀財物,肯定有他們這些軍將的份。
得到了這個答覆,軍將們反倒是分派人員守住各處的城門,不讓人進出,方便士兵們搶掠,轉眼間,整個安化城就變成了人間地獄,確切的說是半個安化城,那些殺紅了眼的士兵們還沒昏了頭,至少知道王府是不能去搶的。
透過王府的大門,可以清楚的看到平民男女驚恐萬狀的從門前跑過,或者是被後面追上士兵一刀砍死,或者是直接按倒做了那禽獸之事,空氣中瀰漫地血腥之氣越發地濃重。
從大牢裡面出來的那些獄囚,心理狀態普遍有些畸形的變態,把平日裡自己在大牢裡面所看所受的,變本加厲的加在平民身上,手段也是極其殘暴。
最初的殺戮是因爲有人抵抗,而後來就完全變成了取樂。
中國古人有藏金的習慣,稍有家資的人都是把金銀財寶埋在地下藏起來,那些兵丁闖入大戶人家一搜,都是一些拿不走的大物件,於是就開始拷問這些人家資下落,爲了方便,一般都是把人直接架在火上烤,那些人實在熬不住了,可就算是把這藏家資的地點交待出來,也不放人下來,就那麼活活的烤死,有些肥胖的人,往往死後一地的油脂,極爲的噁心慘烈。。。
他們當着丈夫和父親的面侵犯他們的妻子和女兒,然後再把被侵犯的婦女和他們的家人一起殺掉。以此觀看他們痛苦表情取樂。。。
用冷水澆在人的身上,等整個人凍成了冰溜子,然後拿着大錘雜碎那個人。。。
一批一批的屍體從城牆上直接丟到外面去,那些士兵可不管那麼多,管殺可不管埋,再說這天氣,那些屍體就算是腐爛傳播疫病也還要等段時間。。。
當第三天周昂趕回安化城的時候,城內的居民差不多已經死了將近三成,造反之後,他有感力量不足,於是就帶着人去各州縣搶奪畜馬、軍糧,或者拉攏一些軍將共同造反,以增加他們的勢力。
可剛一回來就看到安化城內的如此慘狀,他勃然大怒,立刻派人彈壓,並下了封刀令,同時把手下所有的心腹軍官全叫來,厲聲呵問。
“這是怎麼回事?!”
衆軍將神色木然的站在那裡,沒有人回答他。
“前天我可是說過,安化城內不許燒殺劫掠,我剛一離開你們就做出這樣的事情,難道把我的軍令當成兒戲嗎?”
衆軍將紛紛低頭,依舊是默不作聲。
周昂掃視了一眼,摸摸腰間的刀柄“都跟了我這麼久,你們不會不知道犯了軍法該怎麼樣吧?”
聽着周昂陰森的語氣,衆軍將現在心中也有些後悔了,可法不責衆,況且這樣的時候,周昂不會拿他們怎麼樣的。
“來人!把鬧得最兇的十個人拉出去砍了!腦袋就掛在城門口讓大家都好好看看!”
外面有周昂的親兵高聲回道“是,將軍!”
啊?衆軍將不敢相信的互相看着,一名大膽一點的軍將急忙對外面高呼“且慢!”然後他扭頭對周昂說。
“請將軍三思!咱們的人手不足啊。”
“怎麼?你不服?”
“末將不敢,只是。。。”
“只是什麼?”
那名軍將低着頭小聲的說“將軍,咱們都這樣了,還要什麼勞子軍法約束,怎麼痛快怎麼來吧。”
“你說什麼?!”周昂一把拽住那個軍將的衣領,把他好似小雞一樣提了起來,那軍將點着腳尖也不敢掙扎“將軍,將軍且聽末將說,下面的兒郎心中有怨,咱們乾的這個買賣可是要抄家滅族的,若是在沒些金銀安慰,誰還肯替咱們賣命啊!”
聽了這話,衆軍將也紛紛開口說“對呀將軍,造反也需要錢,若是不劫掠,咱們哪有錢去招兵買馬?去給下面的士兵發餉銀?”
“就是。。。將軍,這些兵都是跟你出生入死的人,他們都見過血,他們纔是根本,有了他們在,咱們到哪裡都能拉起幾萬人的部隊!”
“你們。。。”周昂慢慢的放開那個軍將,都是一羣愚蠢目光短淺的人,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和這些大老粗們解釋他的想法。
“將軍,我們不怕死,但死之前您怎麼也讓兄弟們痛快一下吧!”
周昂頹廢的坐在椅子上,擡眼看向那些軍將,忽然哈哈大笑,笑了良久,他彎着腰,眼淚止不住的留下來,他現在心力交瘁,很想倒頭就睡,他已經兩天兩夜沒有閤眼了,眼睛裡滿是細小的血絲,而那位正主安化王卻躲在王府內對此事不聞不問,好像造反只是他周昂一個人的事,現在自己手下的這些心腹們也是如此,他的心一點一點的向下沉,這造反說起來還真是個笑話。
看着周昂的樣子,衆軍將疑慮不止“將軍,您這是。。。”
“哈哈哈。。。隨你們,都隨你們吧,我累了,我要去睡一覺,醒來的時候,估計就會有人來砍我的腦袋了,哈哈哈。。。”說着周昂大笑的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