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複決定拼死一搏,他把他手中掌握的力量都盤算了一下,然後一咬牙,“啪”得一聲全部押了上去。
他讓明智和錢賓動員三千崇友堂的人蔘軍,那些做過“無本生意”有打鬥工作經驗的小偷、強盜優先考慮。
梅景正在皇帝的“不惜代價多多宣揚皇帝的恩德”的最高指示下,連續組織了多場“同一首詩”大型演出,演出陣容極爲豪華,歌舞是京城的四大戲班,樂隊竟然是太常寺派出的皇家樂隊,樂隊指揮是太常寺卿貝東峰。
演出場面極爲火爆,晚會的最**是數萬將士跟着臺上一起高唱晚會主題曲“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宗人府也向朱家宗室發出皇上旨意,凡是宗室子弟入伍參軍的,戰後一律在越南賜予一塊封地,最差的也封爲縣公,最高的可以爲郡王。
自從削藩以後,除了少數幾個王爺外,其餘宗室的日子過得都不寬裕,以前的王爺也不過只封到了一個窮縣,其餘的就更不用說了。
這次宗室們竟然有五百餘人報名,他們帶了自己的家丁、僕從和鄰居有一萬八千人,朱明復熱情接見了他們,並讓他們單獨成立一個護國衛,讓裘明德加緊訓練,務必迅速形成戰鬥力。
令朱明復可氣的是,有個宗室叫朱大炎的竟然提出這支朱家軍應叫“皇軍”才貼切,朱明復只好說你們自己喜歡就私下叫好了,不過千萬不要讓朕聽到,不然···。
朱明復給長沙王、粵王、福王下令,讓他們帥兵一同出征,這幾個被分封在南方的王爺雖然護衛被大大削減了,但也有五六千到萬把人的隊伍,加起來也有兩萬五千人。
那還留在京城的十萬禁軍朱明復自然也不會忘記,但前去傳旨的小林子竟然被轟出來,守門的士兵說:“俺們只認大都督的命令,不認識你們這些沒卵的太監。”
朱明復索性心一橫,發出了全國募兵令,只要報名參軍的,即使只在軍中燒過飯,戰後皇帝就賜予十畝土地,斬首一級的賞銀二十兩,斬首五級官升一級,上不封頂,當然皇帝的職位除外。
至於“倒徐”最關鍵的一步,如何爭取首輔梅殷的支持,則由沈孝成主動請纓去完成。
從皇宮出來後的當晚,沈孝成來到了梅府,自從沈孝成就任南京府尹後,還是第一次來梅府,因爲京城的官員都知道梅殷是不接受私人拜謁的。
當沈孝成向門房遞上名刺的時候,看門的老頭看他這麼年輕,以後是新任的官員想走門路,看也不看,冷冰冰得說:“小夥子,你沒聽過梅府的規矩嗎,人家是收禮只收黃白金,我們梅府可是年年過節不收禮的。”
沈孝成邊掏出一根雪茄遞給管家,邊說:“這位老爺,我是南京府尹沈孝成,梅首輔的學生,麻煩您通報一下。”
管家顯然聽過沈孝成,臉色一下子變暖和了,這時沈孝成趕緊靠前用火摺子給他點上。
老頭抽了一口,誇到:“這手煙比旱菸香多了啊,真不知哪個機靈鬼想出來的。既然是沈大人,那老夫就破個例吧。”
“謝謝大人通融。”
“小三子,快去通報,南京府尹沈大人來了!”老頭走進去吼了一嗓子。
等了一會後,沈孝成被小三子帶到了梅殷的書房。
這書房很大,但是擺設卻極其簡陋,除了書籍公文和筆墨硯臺之外,只有幾個尋常的花瓶和一把掛在牆上的烏青寶劍。
梅殷正在批閱公文,看到沈孝成來了,只說了一句:“先坐會吧。”
這一會竟然足足有一個時辰,沈孝成在明代特有的方椅上一動也不動,身體始終是一個姿勢。
梅殷總算批好文公了,擡起頭來說:“孝成,你坐了這麼就,酒癮沒上來嗎?”
“稟報首輔,孝成雖然好酒,但沒有失掉酒德。”沈孝成正襟危坐回答到。
“強詞奪理,你給我說說酒有什麼德,說不出來,再打你三十軍棍!”梅殷似乎對沈孝成好酒之事頗有微詞。
“是。酒之爲德久矣!天垂酒星之耀,地列酒泉之郡。堯不千鍾,無以建太平,孔非百觚,無以堪上聖。漢高非醉斬白蛇,無以暢其靈,袁盎非純醪之力,無以脫其命。故酈生以高陽酒徒,著功於漢;屈原不善於飲啜,取困於楚。由是觀之,酒和負於政哉!”沈孝成搖頭晃腦吟誦道。
梅殷累了一天,被他這麼一攪合也不禁笑了,“孝成,這篇孔融的《難曹公禁酒令》本是遊戲之作,不足當真,說吧你今天來找老夫有什麼事?”。
沈孝成站起來,一本正經得說:“首輔,孔融作此文,孝成知道他並非歌頌飲酒,主要是反對曹孟德,如果曹孟德歌頌飲酒,孔融一定做一篇主張禁酒的文章。”
“你扯遠了,你到底有什麼事?”
“孝成請首輔爲天下社稷計,清除朝中今日之曹阿瞞—徐輝祖!”沈孝成跪下,慷慨激昂說道。
“狂妄,狂妄之極!沈孝成,你好大的膽子,看來老夫上次打你打得太輕了啊。”梅殷怕案而起,滿面怒氣,屋裡頓時瀰漫一片肅殺之氣。
“首輔,你聽我說完,再打我不遲。自古以來,少主在上,大將掌重兵重權者,鮮有不反者。前漢王莽以外戚反,後漢董卓、曹操以大將反,楊堅、李淵、趙匡胤皆如此。皇上今日召見臣,言及兵權旁落,聖容對此亦頗有憂思。”
“是皇上叫你來的?孝成,皇上和你都誤會徐輝祖了,我知道他,我梅殷拿人頭擔保,他是絕無二心的,何況我和他有過約定,等局勢穩定後,他就會交出兵權。” шωш★t t k a n★C ○
“孝成聽說,趙匡胤當年亦非有心篡位,不過其部下爲求富貴,將他黃袍加身而已,徐輝祖功高蓋主,來日北征凱旋而歸,安知其麾下驕兵悍將沒給他準備黃袍呢?”
“我讓你混賬!“梅殷大怒,揚手將桌上的大理石筆筒扔向他,正好砸中沈孝成腦袋,“一定是你在皇上面前進讒言了,你爲何一定要將徐輝祖置於死地?”。
沈孝成額頭被擊中,頓時血流滿面,但他一點不去拭去,仍然昂首道:“首輔大人,孝成問你一句話,如果徐輝祖回京後,他想做曹操王莽,試問皇上和您有制止他的辦法嗎?”
沈孝成見梅殷不說話,繼續說道:“首輔,太祖當年將皇上託付給你,就是認爲你公而忘私,孝成在淮安整治豪強,並未誅殺一人,就是怕您舉棋不定,這次您一舉誅滅三十六人,天下震動,人人感佩,孝成才知道您的胸襟,纔敢和你提這件事。”
“徐輝祖殺了他暗通朱棣的親弟弟,似乎比我更公而忘私吧。”
“那時的徐輝祖還沒有權傾天下,王莽當年也殺了他私殺奴婢的兒子。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臣子手握天下重兵,這本來就是大罪!”沈孝成準備抗爭到底了。
良久,梅殷望着被他打得滿頭血的最器重的部下,無奈地點點頭:“你的脾氣還是沒變,說吧,皇上的意思是什麼,不過,我梅殷絕不會做殺嶽武穆的秦檜的。”
“大人,皇上也沒有忘記徐輝祖的功勞,只不過想收回兵權而已,皇上的意思是先親征安南。”
“哦,願聞其詳,親征安南和收回兵權有什麼關係。”
“皇上準備向天下募兵,然後以梅家軍爲主,和沐王府一起出兵安南,然後挾得勝之威,帶數十萬之衆駐守京城,皇上再下旨意令徐輝祖回師後駐守山東。”
“是你想出來的吧,皇上的意思我知道了,你先回吧。”梅殷疲憊得點點頭。
“孝成告退。”沈孝成明白如此大決斷,梅殷是需要靜一靜的。
“等等”,梅殷從書桌邊上拿出一塊絲巾扔給他,“把血擦擦吧”。
“孝成謝大人”沈孝成拿起絲巾在臉上抹了幾抹。
“這塊絲斤你不要扔掉,我和徐輝祖都老了,以後希望你對皇上進諫時也能像今日這般。”
“孝成記住了,今生今世絕不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