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藏獒肉一點都不好吃嗎?小林子,你覺得呢?”
朱明復一隻腳架在椅子上,邊剔牙邊說道,樣子有點古惑仔,也有點像搶了老鄉下蛋老母雞的國民黨匪兵。
“皇上,是吃不出什麼味道,跟老鼠肉似的,還得勁塞牙呢!”小林子也想努力表現出一點古惑仔的味道,但他的瘦小身形看起來更像一個偷雞的乞丐。
朱明覆命令把談家的八隻藏獒全宰殺了,八隻大藏獒足足煮了四大鍋,兩百多近身侍衛每人都分到了一碗,由於沒人吃過藏獒,大家開始很期待,但結果都很失望,狗也是分類的,比如草狗和咬人的狗,這喜愛肉食、擅長咬人的狗往往自己並不好吃耐吃,就像那些教學生思想品德的老師往往自己的文憑職稱也是花錢買的一樣。
朱明復把藏獒肉當談仲元的肉了,他自穿越以後連受驚嚇,好不容易轉正成了真命天子,沒想到第一次巡視地方就碰到了“造反”這種稀奇事情,心情之惱怒無以復加,反正談家這幾隻畜生留着也沒什麼用,就下令煮了吃了。
秦恵軍人世家出身,對藏獒的珍貴是知曉的,對皇上這種焚琴煮鶴的行爲,曾委婉勸誡,朱明復卻惡狠狠說:“謀反是要誅九族的,這些狗替反賊看家護院,所以也是謀反的同黨,殺了吃還便宜他們呢,應該凌遲纔對!”
“皇上,按《大明律》這誅九族指的是人吧,不應該包括狗吧。”
秦恵對法條的理解顯然更精準一些。
“豈不聞‘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嗎,那麼反過來,一人造反,雞犬也應該‘昇天’,權利和義務要對等纔對啊!”
朱明復並不拘泥於具體法條,他是從法理學上來解釋的,法理學上,公平和對等都是重要的原則,是每一條法條必須遵循的。
秦恵頓了一下,一時反駁不出來,只好改弦更張說,“皇上英明,發古人之未發,屬下深受教益!”
“小林子,這藏獒肉太坑人了,對了,那個女刺客怎麼樣了?”朱明復摸着咕咕叫的一肚子藏獒肉問道。
“皇上,你……你要吃了她啊?”小林子用一種無比古怪的神情看着他,說話的聲音夾雜着巨大恐懼。
朱明復“嘿嘿”兩聲,然後一個鷹爪腳飛過去,小林子撲地而倒。
“吃飽了就不要亂說話,有力氣做做俯臥撐其實蠻好的,這就叫‘吃飽了撐着’,你做好後快去把吳慈新給朕叫過來!”
吳慈新就在行宮,他和秦惠在一起指揮搜捕談家餘黨的事,他很快就到了。
書房中,朱明復和吳慈新商議談家造反的後續處理。
自從昨天朱明復下令抓捕了大批蘇州官員和與談家有關聯的商戶後,內閣已經來奏摺詢問了,因爲按照朱明復自己制定的《內閣規程》,這種大事是需要通知內閣開朝會決議的,但朱明復又不想暴露自己收購商鋪的事情。
爲了避免內閣干涉,他試圖把這件事扯到和內政無關的罪名上去,比如軍事和國家安全什麼的。
於是吳慈新建議爲他們定製一個“勾結倭寇”的罪名,朱明復大讚“好罪名”。
只是他沒想到後來查下去,這談家還真是和倭寇有勾結而已。
有時候無意做的事情也是天意啊!
朱明復對吳慈新這段時間的表現非常滿意,他收集情報、包圍談府,又擬定了這麼合適的罪名,實在是功勞不小,看着他有點憔悴的臉色,就說;“夜深了,你忙了一天了,先回去吧,對了,這藏獒肉還有多呢,你帶點給家裡人嚐嚐吧。”
“不不不……皇上,我們家天天吃藏獒呢!”說完他就奪門而出。
吳慈新怎麼也是蘇州上流社會混過的,深知藏獒是用來寵的,不是用來吃的,對朱明復煮殺藏獒一事也是無法接受,更吃不下。
誰知他一推開門,就大叫一聲,“啊……鬼啊!”。
朱明復順着他的驚呼看過去,一個黑色身影正站在門口,那黑色是由黑斗篷黑衣黑褲黑麪罩和一雙炯炯有神的黑眼睛組成的,在夜色中確實顯得有點可怖。
吳慈新立即躲在了門後面,大口喘氣,猛拍自己胸部,努力讓自己的心臟回到心腔裡。
那人扯下面罩,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老奴參見皇上,老奴救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原來是你王真啊,怎麼穿成這樣?”
“皇上,這是老奴最新研製的建文七年秋季新款夜行衣,今天特地穿出來給您瞧瞧。”王真一臉得色。
“還有你剛纔說什麼救駕?可朕一直很好啊!”
“老奴收到情報,蘇州有人造反就立即過來了,這種大事,老奴覺得我必須在場。”
“那你的情報說了朕有危險嗎?”
“那倒沒有,老奴只是覺得這樣說纔有點悲情的氣氛,而且也顯得我比較忠心!如果我說真話我是湊熱鬧來的,這好像格調低了點吧。”王真擡眼狡黠得笑道。
朱明復不禁火大了,暗中運力,奮起龍腳,踢到中途忽然想起王真作爲他的骨幹是不適宜用如此方式問候的,於是又縮了回來,裝作撣靴子灰塵的樣子,笑道“是不是如果朕被人家刀砍到鼻子前了,你再過來不就更有氣氛吧,談家的事情,其實早就在朕預料中了,早就佈置妥當了。”
“對了,這裡還有點反賊的肉就賞賜給你了!”
朱明復指着桌上那碗藏獒肉,心想吳慈新不要就給王真吧。
“皇上,你把人家烹了啊?”王真有點驚訝朱明復的血腥與殘暴。
朱明復不能踢他,就決定捉弄他一下,遂說道:“這些無恥逆賊,朕當然要食其肉,寢其皮,不過味道還不錯,你趁熱吃了吧!”
“老奴……老奴謝皇上賞賜狗肉!”王真雙手捧碗,臉上有點悲壯。
“朕說了這是狗肉嗎?”
“一個明君會賞賜人肉嗎?當然是狗肉。”王真邊猛吃邊說,吃到傷心處眼淚都留下來了。
朱明復有點感動,找下屬就要找王真這樣的人啊,這人小節從來不保,但是大節很牢啊,尤其可愛的是極其尊重領導。
幾百年後南方一些反對朝廷的人就依據這事編造了建文帝愛吃人肉的傳聞,哎,這令人蛋疼的歷史真相啊!
“皇上,老奴打聽到了談仲元的下落。”王真放下筷子答道。
朱明復大喜,“好,果然好本事!朕一直在追查他下落呢,可你在南京是怎麼知道的?”
“是魏東打聽到的,是那個江南造船廠旁‘愛江南’的一個姑娘彙報的,說有談家的人勾結工匠想劫持一艘船出海。”
“媽的,把主意都打到老子的船廠頭上了,真是該死!你採取措施沒?”
“魏東已經帶人過去了,那名姑娘也被保護起來了,據她自己說她是被談家害得家破人亡的。”
“好,害得好!哦……不是,朕的意思是說這位姑娘很好,對她要重重封賞!簡直是大明婦女愛國的楷模啊!”
“王真,朕派一仟近衛軍給你,你和吳慈新去趟船廠,把人帶過來,哎……吳慈新呢,你快出來!”
“皇上,屬下在這裡!”
吳慈新從門後面轉了出來,又彎腰對王真說“剛纔王公公新服飾威武無比,屬下一時被虎威懾住了,但王公公扯下面罩後,那張臉實在慈祥無比,令人敬佩啊!”
王真聞言大喜,拉着吳慈新的手一起出門了。
朱明復也有點累了,就趴在書桌上想先打個瞌睡,再去看看那個女刺客醒過來沒有。
哎,人家造反累,我鎮壓造反其實更累啊!
“啊,鬼啊!”
他又聽到一聲驚呼,一擡頭,望見林三娘站在門口,吳慈新又躲到了門後猛拍胸口。
“王真呢?”朱明復問道。
吳慈新無奈指着門外的地上,只見王真正呈一個“大”字形趴在地上呢,朱明復頓時明白了,肯定是王真的模樣嚇到了林三娘,然後就被她一腳踢飛了。
嚇人者、奇裝異服者、深夜扮酷者終究沒有好下場啊。
“吳慈新,還呆着幹什麼,趕緊把王公公扶起來,快點去船廠抓人!”
吳慈新走後,林三娘關上房門,一臉神秘的驚喜之色。
“奶奶,刺客醒了,她招供了嗎?”朱明復幫過來一把竹椅來,請她坐下。
談鏡明撞暈後,朱明復認爲她的價值其實也不比牆壁低,就請林三娘去救治她。
林三娘推開椅子,神情無比激動得說:“孫子,這人很可能就是你的親妹妹恩熙!”
“什麼,就說那個刺客?怎麼可能,妹妹不是在海難中……”
“那你不也是被救了嘛!所以她也被救了,真是老天保佑啊……”林三娘熱淚盈眶。
“奶奶,你不會搞錯吧,她不是談仲元的女兒嗎?”
朱明復實在無法接受這樣一個花癡女做自己的妹妹,不過如果她真是他妹妹的話,反而她的花癡就可以解釋了,畢竟人家是半個高麗人啊,韓劇看多了的結果啊。
“泰熙啊,我給她治傷的時候看到她頸脖後的胎記,和我當年看到恩熙的胎記一模一樣,還有她的面容和你爸那個高麗老婆也很像,她應該就是你親妹妹恩熙。”
“孫子,你還記得奶奶和你說過的澹臺歸真嗎,澹臺歸真是張士誠的親信大將,澹臺仲元就是他兒子,也是我們明教的人,當年在蘇州有人鼓動張士誠想害奶奶,是我託了他才過了段安穩日子的,後來你爸和胡掌櫃去了高麗,他應該也是知道的,只是不知後來如何收養了你妹妹,還有澹臺家一直在蘇州爲何從不聯繫我……”
“奶奶,這件事應該找到談仲元來問問才能確定,對吧?”
“孫子真聰明,奶奶就是想跟你說,這談氏父子一定要抓活的。”
朱明復大喊一聲“小林子,你過來!”
門外,小林子應聲推門而進。
“你快帶人給王真傳旨,對談氏父子一定要捉活的!”
“是皇上!”
他一臉喜色,作爲一個有理想的太監,他知道參加這種重要活動的話,皇帝的賞賜也是很豐厚的。
“小林子,你過來,朕還有話要跟你說!”
小林子趨步而前。
朱明復突然奮起龍腳,“啪”得一聲,把他踢倒在地。
“皇上,你這是什麼意思?”小林子躺地上一臉無辜。
“沒什麼,剛纔一腳踢王真沒踢成,有點憋……”
“這孩子,越來越像他爺爺了,那麼暴力!”林三娘嘀咕道,但臉上一臉溺愛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