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沉默了一分鐘,妙妙才轉過身來,眼中竟是迷茫與驚慌,拉着我的手問:“阿曉怎麼辦?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沒想到楊文浩是這種人,這下你要怎麼辦?”
我苦澀地笑了笑,能怎麼辦?聽天由命了,哦,不對,我的命運還聽不了天,是控在別人手上,總之我沒自主權就是了。
妙妙見我這般笑,急得都快哭了,“我的手機在被抓來時就給沒收了,要不然就可以報警了。阿曉,你也真傻,他抓我還能把我怎麼着啊,你就該走得遠遠的,讓他找不到,到時候他就沒辦法,也只能放我走了。”
這丫頭實在是單純,她根本不明白其中的緣由是逼得我不得不來,不過還是單純些好,像我此刻,心中亂得一團麻。
這屋子是郊外的一座廢棄房子,進門前就看到牆上寫了大大的“拆”字,楊文浩臨走前的威脅,我不至於怕,但他也可能是一語雙關,暗示我如果跑了,那麼被他們抓住的盛世堯就會遭殃。投鼠忌器,就是我現在的心情。
拉着妙妙隨地而坐,問了她來這的詳細經過,比較悲催,早晨與我分手後,轉身就被楊文浩給逮了,抓來了這裡。既然都這樣了,我想我應該告訴她一些事情,要不然她還傻傻不明狀況,以爲這就是個情愛糾紛。
聽完我敘述啊,妙妙徹底傻了,說話都不利索:“阿曉,等等,我腦子緩不過來了,你讓我理理啊。你說你外婆沒死,而是在療養院躺了十四年,然後梅姨與楊文浩都是一夥的,他們抓了你外婆,又抓了另外一個人,然後抓我,都其實是爲了抓你,呃,阿曉,我想不通了,這是爲什麼啊?”
我躊躇了下道:“其實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他們都說是因爲我的命運,可是誰來告訴我,究竟是什麼命運讓他們這麼的......”翻遍腦中,找了個措辭:“瘋狂。”
確實可以拿瘋狂兩字來形容,處心積慮安排梅姨潛伏在我周旁二十五年,只爲等外婆醒來,吐出秘密,讓我命運的輪盤繼續轉動。只要是擋在他們前面的絆腳石,都毫不猶豫地一一掃開,因爲知道盛世堯於我的意義,所以連他都不放過。
甚至我都怕連累到荊舟的周通與六子,他們既然要對盛世堯動手,那麼必然先斬其左右手。而目前周通與六子又因爲幫劉悅斂聚魂氣而不如從前,甚至都不能離開那間密室,要佈網對付他們,恐怕輕而易舉。
最主要的是,網已經向我鋪天撒來,將我層層困住,而我卻不知道撒網人究竟是誰。是楊文浩?不像,他沒那麼大的魄力與手段。是那個只聞其聲的帶了黑色指環的男人?或者是深藏在背後,從未謀面過的“上面”?
“阿曉?阿曉?”
妙妙連喚兩聲,才把我從偏離思緒中拉回來,看她一臉憂心忡忡狀,不由拍了拍她肩膀說:“沒事的,等明天楊文浩來,我會讓他把你放了。”
“那你呢?”
“我?也不會有事的。”只是該面對的去面對而已,看她還是很憂心,我又道:“放心,我手上還有籌碼跟他們談判,在籌碼沒亮出前,他們不會把我怎樣。”
“籌碼?什麼籌碼啊?”
“是......一樣東西,被我藏在一個隱秘地方。”
妙妙這才臉色緩下來,“如果是這樣,那還好些。”
我無意多談,一番折騰後也是累了,還要養足精神迎接明天的一場硬戰呢。或許是看我閉上了眼,妙妙也就沒再出聲,屋內靜默,但心情繁複怎可能睡得着。過了好一會突聞旁邊妙妙傳來壓抑的輕咳聲,原來她與我一樣,也還醒着。
坐起身去輕拍她背,問道:“怎麼了?受涼了嗎?”
“嗯,昨晚就有徵兆了,本來想白天去買點藥吃的,後來也沒買成。”
我想了想,解開自己的外套,將她拉進懷中相互取暖。因爲紫金匣子就在外套的暗袋中,所以妙妙立即就看到了,她指了指後問:“這是什麼?”
“就是一個小匣子。”
她沒再追問,就靠在我肩膀上發呆。我斂了眼她神色,說:“既然都睡不着,我們就講講讀書時的趣事吧。”她聽了立即笑了起來,語帶埋怨道:“哪裡有什麼趣事?你這人讀書時就是個悶葫蘆,成天心事重重,又老成狀,到了假期也見不着你的人。”
我也不由莞爾,與妙妙是從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學的同學。因爲本城的大學也算知名,所以我倆誰都沒考外地去,高中與大學規定要住宿,又與她成了舍友。講起當年那些學校裡的事,她的精神就回來了,從老師到班上同學逐一點評過去,偶爾我搭上一句話,時間倒是匆匆而過,很快窗外就天光發白了。
腳步聲傳來時,講得正起勁的妙妙嘎然止聲,眼中驚懼立現,我也是心中微微一沉。在整理好衣物後,門就從外面被推開了,楊文浩走了進來,他的目光從我們身上掠過,最後定在我臉上,眼神複雜。
在他進來前,我就想好了先發制人,所以不等他開口就道:“我們來個交易如何?”
楊文浩愣了下,似沒想到我突然這般,蹙了蹙眉疑惑地問:“什麼交易?”我往前跨出一步,儘量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淡漠:“你把盛世堯和外婆,還有妙妙都放了,我跟你走,並且還會附帶一樣你們追查很多年都沒結果的秘密。”講到這我有意頓住,果見他面色變了。跟聰明人講話就這點好處,都不用說得太明,只需提點一二,對方就明白我意思了。
“你怎麼知道那秘密的?”
輕哼出聲,眼中盡是淺譏,“別管我怎麼知道的,總之秘密就在我手上,看你願不願意與我做這個交易了。”
楊文浩沉定目光看我良久,才婉言道:“交易可以做,但內容得改一改,首先你外婆的事我無權控制,所以不能承諾你放人。至於盛世堯……如果你真能拿出你說的秘密的話,交易可以成行,畢竟他對我而言,更多的是隱患,而不是良機。”他目光一轉,掃過站在我身後的林妙妙,“只要你不逃,自然就會放她了。”
事情並不如我理想,但聽他所言,外婆的事似乎更棘手,我試探地問:“我外婆究竟被你們帶去哪了?她現在可還好?”
楊文浩沒立即回答,沉吟了下才道:“關於成青萍的事我不能與你多說,只能告訴你,她不會有生命危險。”
如此,多問也沒結果,我只好轉移視線談判:“我要求先看到盛世堯。”
“不行!”楊文浩脫口否決,“空口無憑,我怎麼知道你手上到底有沒有?成曉,既然是交易,你至少得拿出點誠意來吧。”
我假意失笑着道:“你覺得這麼重要的東西,我會帶在身上嗎?”笑意盡收,狠狠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我要見盛世堯。”
目光在空中交鋒,氣氛一時變得極其壓抑,妙妙在身後拉我衣角,我握住她的手,暗示她稍安勿躁。此時與楊文浩拼得是氣勢,就如一場棋局,哪怕我只剩一個小卒子,也要氣如手執將軍般威武。
最終楊文浩眯了眯眼道:“你等一下。”說完他轉身走出門,離開門邊二三十米後,拿了手機出來撥號碼,很快就與對方接通了。
他是在安排嗎?我心中忐忑暗想。即使緊盯着他的側面,也讀不懂他的脣語,不知道他與對方在交流什麼。過沒一會,他就走了回來,審視着我道:“成曉,我滿足你的要求,希望你也不要令我失望。”
十分鐘後,開來一輛車,楊文浩率先走上前坐了進去,我拉了林妙妙坐進後座。飄過一眼開車司機,那人面上有一條極深的刀疤,很是懾人。轉開視線看窗外,不讓失落浮於言表,事實上我心中仍存着希翼,即使楊文浩之前說佈下天羅地網,始終覺得盛世堯沒那麼容易被抓,他的敏銳性比我不知強了多少倍。
甚至還幻想,他會像之前一般易容成另外一個人,突然出現來救我。可是他說過,最好的易容就是普通,像這種臉上有極明顯傷痕的,是最難易容的,因爲特徵太令人印象深刻了。而在這之前,我雖然口中提着交易,實則也是在試探楊文浩,試圖從他眼中看到一絲遲疑或者驚慌,可惜沒有,他甚至真的同意我的要求。
這一切都在表明着,我幻想破滅。
當車子停下時,心頭抑制不住地輕顫了下,轉目窗外,微覺訝異,竟是開到了碼頭邊。楊文浩在前頭說:“下車吧。”他推開車門,走下了車。
妙妙被留在了車上,就我一人跟着他往裡走。本來我還在納悶,但當站在碼頭上,楊文浩揚手指向離開岸邊三四十米遠的輪船說盛世堯在那時,我頓然明白了原委。
眯眼看了看,我冷笑着說:“這麼遠,恕我視力沒那麼好。楊文浩,你需要防我防到如此地步嗎?”
他也不惱,反而笑道:“也不是對你防備,只是不希望節外生枝,免得你爲救他不顧一切,那樣我們的合作就泡湯了。看不清?放心,我的手機上有一款模擬望遠鏡的軟件。”說完他就拿出智能手機按了幾下,屏幕上顯示出瞭望遠鏡設備。
我遲疑地拿起手機,朝那輪船對準,果然看到圖像中輪船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