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盛世堯神色並沒有吃驚,顯然他早已知道。果聽他說:“這件事我早就發現了,起初也覺得奇怪,後來就想通了。圖騰的出現是由於巫師記憶的復甦和蝙蝠王魔性入體導致的,而真正魔化的其實是我的魂,當我魂離體時,那猶如印章般的圖騰自然就消失了,或者說,它其實沒消失,而是隱在了皮膚層底下,肉眼無法看出。”
原來是這樣,那我還真是陰差陽錯蒙對了。
“那現在你的能力恢復了嗎?還不能把身體奪回來嗎?”在聽到莊聿本身是盛世堯的身體後,越發不能容忍了。但顯然事情沒我想象得簡單,盛世堯說莊聿的能力他估計不出來,事實上在黑礁羣遇險時,我們三人能逃出昇天,正是因爲莊聿。不知他使用了什麼玄術,讓那受幽魂控制的千層浪平息下來,當時還俯身在楊文浩身上的盛世堯就十分吃驚。
所以,在莊聿還強霸他身體,而他又還沒完全恢復的前提下,不可能將自己的身體奪舍成功。同時,他懷疑莊聿已經察覺到了端倪,不光是救我的那兩次,還有這棺中黑白雙蛇失蹤一事,於是在對方作出行動前,預先隱藏了行蹤。
事實證明盛世堯是敏銳的,莊聿確實懷疑他了,所以纔有“老趙落水”這個局。
如此,我對莊聿越加心懼了,尤其想到那個從小到大重複做的夢。我算是明白爲何那個夢會在遇見盛世堯之前是一片空白,永遠都記不住,卻在遇見他後能記起來了,原因在於我夢到的那個黑衣男人,擁有的是盛世堯的身體,莊聿的靈魂。
也就是說,我自小就在預警着這一天,如果早一點能解析夢境的話,可能就會變得不同吧。感覺自己就像穿越到過去某個年代的人,能洞悉歷史的發展,卻永遠改變不了歷史,只能眼睜睜看着那些事一個個成真,好的,與壞的......
這就是我的宿命嗎?
突然手上一緊,打斷我飄走的思緒,擡眼一看,見盛世堯神色沉冷,向我打了個噤聲的手勢。下一秒他已躍進了棺中,拉上棺蓋前用口型對我無聲道:“我就在下面。”
蓋子闔上的瞬間,我的眼眶發熱,爲他臨走前的那句話。他這個人性情寡淡,冷靜又理智,溫情這種東西與他可以說是絕緣,可他就是在以他自己的方式讓我心安。
在身後艙門被移開的瞬間,我跪倒在地,假作虔誠叩拜。
射來的視線凝在我背上如芒在刺,不用回頭也知來人是誰。頓了數秒後,譏誚聲起:“覺得成家祖先棺木被掘出很愧疚?”
我頭也不回地反譏:“那要不要試下你家祖墳被挖呢?”
腳步聲由遠及近,很快就到了身後,我心提到了嗓子眼,也不知盛世堯是否下到底艙了,若是沒來得及的話,以莊聿的能力定能感應到這空間有第三個人的氣息。
但等了會,沒見他有何異動,暗暗呼了口氣,卻被他突然開口的問話給驚愕住:“你在緊張什麼?”我若不是埋着頭,定要被眼中的情緒出賣,不容多想就脫口而出:“看到你能不緊張嗎?”
低笑聲自頭頂傳來,莊聿似心情很好地道:“是還把我當成是他麼?成曉,其實我倒是不介意你繼續與之前那樣和我相處。”
起初我沒意會過來,仔細一琢磨明白他話意思,頓時一股火氣上涌,擡頭怒道:“莊聿,既然對簡寧一有意,就對她好一點,而不是在這裡說些似是而非的話。”
莊聿居高臨下俯視我,黑眸閃過妖異的光,“你真覺得我對簡寧一有意?”
“哼!”我重重哼聲,從地上起了身,不想視角上太過吃虧,雖然即使我站起來,與他高度也差了許多,但總比仰着頭說話要好些。
莊聿眸光流轉,視線落在我臉上也不說話。我被看得莫名其妙,他這眼神是何意?帶着點審視,又帶着點深思,老實說我不太敢與他對視,那雙黑眸讓我畏懼。
可能是我眼中一閃而過的懼意被他捕捉到了,他立即問:“爲什麼怕我?”
對這個人,我總忍不住心火上冒,牽起脣角,讓嘲諷再明顯不過,“一個處心積慮算計我,害我的人,你說我會不怕嗎?”將視線定在他鼻樑處,沒正視他眼。
無聲沉默渲染開,氣氛凝滯。
就在我覺逼厇的氛圍壓迫得快窒息時,莊聿突然越過我,大步而離,卻在腳步聲到艙門前時頓住,只聽身後他用難得不帶譏諷的聲音說:“成曉,我不希望你怕我。”
待我回轉身時,艙門前已經不見了人影。將剛纔莊聿的反常舉動想了又想,都沒想明白他是何意,此人心思難測,尤其聽過盛世堯對他的評價後,我對他越加忌憚。
十多分鐘後,簡寧一來找我,說陪我去底下甲板上走走,透透氣。我微覺訝異,問了句:“莊聿準了?”她側轉過頭朝我微微一笑後道:“自然是他同意了。走吧,你已經窩在艙裡一整天了。”
我能說我就只想留在艙內嗎?在知道盛世堯就在底下艙內後,我是哪都不想去了。可若我堅持不出去,必定遭人懷疑,所以往艙內看了眼,只能鬱結地跟簡寧一走出了艙。途徑3號艙時,我忍不住側目去看,剛好對上莊聿看過來的視線,立即撇轉頭。
匆匆一瞥,只看到楊文浩坐在旁邊,兩人似在談着什麼。視角有限,不能全觀整個艙內,也不知莊聿會把自己的身體放在何處。也難怪這三層船艙要變爲禁區的,藏了這許多秘密。
直接下到底艙,走在甲板,海風吹拂在臉上,如一雙溫柔的手在輕撫。我與簡寧一走到船中間時,趴在欄杆上,眯眼眺望海岸線。我主動打破沉默:“楊文浩說,還有幾天就要靠岸了,能告訴我目的地是哪嗎?”
如石沉大海般,身旁的人沉默如許,就在我以爲她不會回答時,卻聽她輕聲開口:“其實之前我並沒有完全騙你,確實是要去一座島嶼,但不是叫蒙特利島,而叫滇島。它不存在於任何世界版圖上,是未被記載的島嶼。”
我腦中突然閃過老屋裡的那副圖,漂洋過海、島嶼、城堡......難道此行就是去那?心生強烈的不安,似乎有什麼要呼之欲出。可是我僅憑那個重複做的夢,只能預感到踏上那座島嶼會很危險,也對那個城堡和莊聿有着深層次的心理陰影。
“你去過那個島嗎?”我問簡寧一。
她略一遲疑,答道:“去過一次,但對島上記憶很模糊。”
我奇怪地問:“爲什麼?”她搖搖頭,“我不知道,離開島後去回想,幾乎想不出關於島上的影像,應該是被莊聿施術抹去記憶了吧。”
如此聽來,那座島是越加神秘而詭異了。
我的視線微轉間瞥到她手腕上的那串黑玉珠子手鍊,心中一動,假作好奇地問:“這手鍊是什麼材質的珠子?”簡寧一低頭去看,手指摩挲在上,“應該是玉吧,我也不懂。”
“能讓我摸一下嗎?”
她大方的伸出手到我跟前,可當我手指觸及那黑色珠子時,突的一麻,感覺好像針刺進皮膚一般,手指不禁彎曲了下,麻意消失了,再去碰時,已無任何感覺,是我剛纔產生幻覺了嗎?它表面極其光滑,質地純黑,看不到一點雜質,這種全黑的應是被稱爲墨玉。
從古至今,對玉的傳說是各說紛紜,但玉器一向是被視爲吉祥物,具有驅邪避兇的魔力,很多人都會把它當成家傳之寶,傳延後代。可不知道爲什麼,我看着這黑玉珠子,就覺得有一股邪氣在裡面,是因爲它的主人關係嗎?
咦?怎麼珠子突然變暖了?我微覺奇怪地問簡寧一,她也有些訝異,因爲她的腕部已經感覺到了暖意,我問她以前可曾有過此種情況,她說並沒有。
我不便一直在那研究,縮回了手後,欲言又止。因爲看到莊聿朝這邊走來,簡寧一從我神色中發現端倪,回過頭略一遲疑就上了前,莊聿環住她肩膀走向我。
“你們剛纔在聊什麼?”
我和簡寧一面面相覷,不明他爲何對我們聊天感了興趣,我懶得理會他,別轉了頭去看海面。聽到簡寧一在向他小聲解釋說就是閒聊而已,但莊聿卻將話題轉到黑玉珠子手鍊上。我心中微動,他是特意下來詢問這件事的,難道這手鍊當真是有什麼蹊蹺不成?
只聽莊聿問:“那解下的兩顆珠子呢?”
簡寧一答:“我給收起來了,你如果要,我去拿。”
他似沉吟了下,點點頭道:“去拿一下吧,用根繩子串一下。”簡寧一朝我看了一眼,就快步離開了。我無心與這人同處,扭頭就往船尾方向走,卻聽腳步聲緊隨。
迎面遇上先前常聊天的船員,對方笑着問:“阿汗,跟你家媳婦出來溜達啊。”身後莊聿竟朗聲應:“嗯,陳哥見笑了。”我憤然轉身怒瞪他,礙於旁人在,不好呵斥,等那船員走開後,莊聿笑道:“他們並不知我身份,只當我是阿汗,目前我是被調到三層船艙做事。”
我蹙了蹙眉,他這是在向我解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