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連綿,有如水濤,潮奔浪涌,一重緊挨着一重,層層堆疊了上去,愈往後,非但不見絲毫乏力之相,反倒愈發的強盛。原本轟鳴似炸雷,緊湊如鼓點兒一般的響聲,到得後來,反倒不聞於耳!
千百道巨大的裂縫被青萍劍光劈開,又再次被先天一氣元胎之壁震碎。裂縫的不停消長,盡在無聲無息之中。陡然間,那道懸浮於虛空,不搖不動的清亮光華,攸忽一閃,剎時間便即到得了山濤身前,附着於青萍劍之上。
青萍劍得了這股助力,原本長有數萬丈的青色劍虹,非但沒有暴漲,反倒迅速的內斂了起來,現出了四尺青鋒本相,與山濤變化之後的萬丈法身相較,顯得格外可笑,山濤連忙恢復本相。不過他也感到了此時青萍劍的不同,一種極其強橫的力量,在劍鋒之上流轉,生生不息。
“這纔是真正的力量啊!”山濤不由得發出了一聲感慨。之前,他雖然徹悟諸般神通,明瞭諸多法門,但是來到天界之後,尚無機會爭鬥過,故而也沒有進行過自查,適才出手,下意識的,運用着人間的戰鬥方式!
殊不知,於天界,如斯戰鬥,遇到同級數的人,必然會吃上大虧!算起來,山濤的運道當真是不錯,此前並未吃虧,而值此之時,一番徹悟,山濤的心態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自此而後。這般錯誤,他是再也不會再犯了。
山濤靜靜地體悟着。青萍劍光芒大放,但是洶涌澎湃的力量,被牢牢地鎖在劍鋒之上,紋絲不露。慕然間,山濤雙手持劍,原本輕如纖塵的青萍劍,而今卻如挽着萬鈞重物一般,輕輕的,緩緩的。朝着先天一氣元胎之壁。劃了過去。
沒有壓抑到極限的寧靜,沒有滾雷般沉悶的轟響,沒有萬千道綿亙的溝壑,那先天一氣元胎之壁上,僅僅現出了一條長約寸許,極其細微的裂紋,這裂紋由於過於細小。若非是山濤而今法力高強,眼力過人,根本就難以發現。
雖則聲勢甚小,但是山濤對此卻報以了極大的期待!因爲他很清楚,那團清亮光華,完全在這慢吞吞,恰似老人養身地一劍之中耗光了,更不用說他自身也灌注了相當地上玄清光。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啪”的一聲清脆的聲響,仿若滾燙的開水之中,突然落進了一滴油一樣,劇烈的炸開,現出油花兒!隨着這聲輕微的聲響,這裂紋立時開始蔓延開來,宛如榕樹的根系一般。迅速地開支分叉。
攸忽之間。山濤極目所見,先天一氣元胎之壁上。盡皆現出密密麻麻的裂紋,又一陣“孳孳”的聲響傳出,緊接着,“轟”的一聲,整個炸將了開來,那細碎的胎壁,向四面八方的虛空,迸射着。
山濤反應異常迅速,三百六十五骨節一震,迅速的變小,恰似蠡蟲一般,躲過了正面轟擊過來的九成碎片,道道虛痕自身邊劃過,剩下的些許殘餘,山濤青萍劍一蕩,立時無礙!這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山濤擋開殘片,立時感到周遭那炙金熔鐵地熾熱。心中明瞭,自己而今已然置身先天八卦紫金爐之中了。
身處火海之中,洶涌澎湃的炎流在周身纏繞着,但是山濤對此卻並沒有太多的不適應,上玄清光運起,身披七十二色霞光,將焰力迫開。令其感到不適的是,仿若有一道,說不出,道不明,莫名存在的枷鎖,在遏制着他的身體。
山濤現身八卦爐之中,葉繽與玄都大法師自然都清楚。玄都大法師卻是不搖不動,甚至眼睛都未曾睜開,依舊如前,催動法力,助長着火焰。葉繽卻是睜大眼睛望着,面色之上,透射着無限的關切!
雖然葉繽對執掌八反神風旗,依舊不敢有絲毫地怠慢,不緊不慢,穩定地操縱着,但是卻不由自主的傾斜,餘光連連掃向太上道君,這個道門大天尊,三教之長!
值此之時,太上道君右手一擡,憑空現出了一隻紅葫蘆,不緊不慢地揭開蓋子,葫蘆口遙空對着先天八卦紫金爐。攸忽間,仿若憑空起了一道旋風,自八卦爐的五行孔竅之中,當即飛出了密密麻麻,數之不盡的細小碎片,順着旋風,被攝入了紅葫蘆之中。
合上蓋子,將紅葫蘆置之一邊兒,而後,太上道君方纔開口道,“止火,熄風!”聞得如此,玄都大法師當即收了三昧真火訣,葉繽也撤了八反神風陣,八卦爐之中,洶涌滔天的火海,立時後繼乏力,漸漸息止。
太上道君拂塵一擺,迎空一招,“嘩啦”一聲響動,遍佈於整個玄都洞之中的,由先天五行精氣聚合而成的五行流光、五行雲漩等物,潮涌而入了丹房之中,結成五道氣旋,由八卦爐之上的五行孔竅,洶涌而入。
八卦爐之中,山濤見得火焰熄滅,還以爲自己該出去了,孰料,無量閃耀着五色奇光的先天五行精氣,如暴雨一般,從頭灑下,透過了他以上玄清光結成的,七十二色水雲合服,淋遍了他的全身。
“莫非真的把我當作一件法寶來煉了,最後還來這道淬火?”如此遭遇,當即令得山濤哭笑不得,雖然爲自己主持這最後一道工序的,乃是三界之內的煉器第一人,山濤心裡依舊感到些微的不舒服。
但是眨眼之間,山濤心中的這點兒不舒服,便即隨着清風,飄散到九霄雲外去了!因爲其真真切切的,體味到了,太上道君如此作爲的用意。
這些如雨水一般淋灑的先天五行精氣,並沒有滲透進山濤的身體之中,而是密密麻麻的,於其皮膚之上,交織出了一個又一個細小的符,每一個符結成,山濤便感覺到那莫名而來的枷鎖之力削減了一分。
當先天五行精氣不在傾瀉而下之時,山濤身上結成的符,何止億萬?這些符個個不同,然而連綿一體,卻渾然天成,儼然一個完整的陣勢!當最後一個符成就之時,山濤周身五色奇光大放,外界的壓力,完全消除不見,再也沒有了分毫。
山濤瞭然,這些符,定然是爲了幫助自己適應這個“新”世界的!而今的山濤,完完全全相當於一次新生。誕生於另一方天地的他,乍然來到這個世界,無形之中規則的轉化,絕非旦夕間可以適應的。若非是這些符之力,說不得山濤的實力,就要大打上一個折扣了。至此,山濤的法身方纔算得真正的大圓滿!
果然,一聲低沉的轟響,八卦爐的爐蓋憑空飛起,現出丹房天光。山濤沒有施展任何的遁法,就這麼身形一晃,便即隱沒不見,再現之時,已然置身八卦爐外,沒有任何的華光異彩,沒有任何的氣流涌動,悄無聲息,突兀之極!如此手段,別說是葉繽駭然,即便是玄都大法師,也是眉心連連跳動,因爲即便以他的實力,也僅僅在心中,起了那麼極其些微的一絲徵兆。不由得暗自感慨,“老師煉出的到底是什麼怪物啊!”
混元法身大成,功侯大進,太上道君之助力自然是不可或缺!雖則於人間之時,山濤與太清一脈不對付,但是而今卻是毫無芥蒂。上前幾步,真心實意的拜倒在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多謝大師伯成全,大師伯再造之恩,弟子銘感五內,永生不忘!”
“毋庸如此!你只要勤謹任事便了!”太上道君依舊是那副清淡的模樣,“適才,那先天一氣元胎殘片,盡被吾收取,以之化合先天一氣太清神符,助益不小!我這做師伯的,也不白佔你的便宜,我這裡有一個鐲子,就暫舍與你用,你且收好!”
說着,太上道君右腕之上白光一閃,當即現出了一個明煌煌的鐲子,脫了下來,遞給了山濤。山濤見得此寶,心中也止不住猛跳了一下,不過剎時便調整了過來,平靜的接過,道了聲:“謝大師伯賜予!”
之後,太上道君隨手一拂,山濤便被拂起,道,“好了,時間也耽擱不少了,你們且去吧!”
“是!”山濤與葉繽同聲應下。緊接着,二人再躬身施了一禮,便隨着玄都大法師離了玄都洞,駕着大鵬,離了太清境,往第二十四重天宮——洞靈宮而去。
路途之上,山濤問起時間,方纔得知,過去了整整一年的時光,心中不由得又泛起一陣古怪感覺,“舍了最初的領悟時光,怎麼和十月懷胎這般相像,莫非凡俗產子,便是至上的速成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