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紅842加更)
第二天上午,日上三竿,兩人才起牀洗漱,非是做了什麼情事,只躺在牀上繼續講昨晚未完的話題,也夠聊的。
遺玉得意洋洋地叫平彤去書房取了長孫無忌寫給她的那封“求和信”,在李泰面前獻寶,他只是將那信上看過一遍,便摸着她頭髮不再言語,遺玉不疑他有異,也不知道當日叫她受屈之事,李泰如何心性才能忍下。
所幸她講着講着,便換到別的事上,並不糾纏在這一件。
杜楚客消息靈通,李泰回來並沒大張旗鼓,但第二天上午,他便找了過來,兩人在書房說了什麼,遺玉並不關心,李泰一歸府,她便又有了精神,等到杜楚客走,便勁頭十足地拿出前幾日整理好的坤元錄稿件,將幾處排版修改建議說給他討論。
兩人這趟出門要下江南,沒個三兩月是回不來,先將一期的稿子落成是當務之急,她常年閱覽雜文,對書刊的可讀性有獨到見解,不是盲目的抒發己見,而是將備好的修改細則一條條羅列講解給李泰聽,相較於她的細心,李泰全局觀甚強,兩人也算互補,又都不是愛發脾氣的人,即便有了矛盾,也很難起爭執,就在牀頭,一支筆,一張桌,投了神,談論到傍晚才被平彤忍不住出聲打斷,擺上晚膳提醒他們先吃飯。
意猶未盡的不只是遺玉,李泰亦然,他少時成才,文學造詣頗深,言辭犀利,平日論討的多是蘇勖和謝偃這等水平的人物,雖遺玉許多觀念仍然幼稚,不符時規,又常被他一句話堵回去,然她能在他的挑剔之下不退不怯,遊走自如,足可見她不拘於形的獨特敏捷,這點發現,很是讓李泰滿意,人都道他寡言少語,誰又知這是本性的傲然所使,讓他不願同虛名之輩多說一句廢話。
飯後,李泰抱着遺玉坐在湖邊的軟榻上乘涼,擺好茶點,丫鬟們都識相地退下,兩人膩在一處也不嫌煩,一個是不覺得熱,一個是願意挨熱。
“你明天要到文學館去,我就回鎮上一趟,我娘還不知道我受傷,我打算明日去同她交代一下,不然咱們這一走,她聽到什麼風聲還不給氣着。”遺玉想起她瞞了盧氏這些天,明天要去坦白從寬,頭疼不已。
“不若等明日下午我陪你同行。”
“不好,一個上午怎麼夠你安排事情,咱們還是各忙各的,”遺玉撥拉着他襟口的銀線滾邊,左腿很是舒服地壓在他小腿上,“我娘捨不得罵我,只會心疼我,我這次要去看祖母,也好幫她捎些貼心話過去。”
要下江南,必走揚州,她先前積壓在心的懷疑,對盧老夫人的,對同周夫人的,都需要一個解釋。
“嗯。”李泰並不知道遺玉在大婚那天早晨因爲一個妝容而起的猜疑,這趟外出,一是陪她散心,二來卻是爲了查證一則探報——盧家次子的行蹤有了消息。
李泰所想,要等待確信再告訴她也無妨,免得如同前年普沙羅一行,差點讓她空歡喜一場。
盧氏在見到被擡着進屋的閨女,的確是受了一場驚嚇,但在遺玉告知經過後,卻又出奇地冷靜沒有慌亂,仔仔細細地詢問了她的傷勢,知道沒有大礙,這般動靜只是爲了掩人耳目,這才板起臉,任憑遺玉賣乖軟哄,也不見個笑。
最後還是遺玉搬出她要到揚州一行,才成功讓盧氏又搭理她,“你要去揚州?”
盧氏臉上除了驚訝便是意外,還有些古怪,遺玉點頭道,“是啊,殿下打算帶我出門去走走,借尋醫之名把腿養好,我想正好到揚州探望祖母,娘您可準備準備禮品書信,我幫您帶去。”
“不用了,”盧氏苦笑不得,“我也是打算要去探你祖母,你今日若不來找我,我過兩天也要去尋你辭行。”
“您也要去?”這還真是巧了,遺玉想想,便笑開,拉着盧氏手臂晃晃,“這可好啊,咱們能同行。”
哪知盧氏搖頭拒絕,“你同魏王出門,娘去摻和算什麼事,咱們分頭走,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您說哪裡話,同行怎麼了,殿下不會介意的,”遺玉不依,硬賴着要和她一起走,“若你獨自商出門,女兒怎麼放心。”
“不必擔憂,我同你韓叔一道。”盧氏一臉淡定。
遺玉傻眼,同韓厲那有前科的人販子一起走,那就更要擔心了行不行。
“不行,我不答應。”遺玉皺眉,臉色微黑,沒了笑容。
盧氏一瞅她來了脾氣,就知道她擔心哪般,反軟和下來,伸手摟着她肩膀,哄着,“你韓叔已知當年他做錯,不該蠻把我帶走,此行確實是爲了護送我,我已警告過他,若是他要打什麼鬼主意,娘就是拼了命也不依他,你還擔心什麼。”
遺玉承認她婚前大病那一場,被韓厲送到姚晃處,已然對韓厲改觀,但這並不代表她就相信那個詭詐的男人,她娘被騙走過一回,她怎麼容許第二回。
大哥身死,二哥失蹤,她只有盧氏一個親人,萬不能再失去。
母女倆各執己見,誰都不願意鬆口,午飯時,韓厲一眼看出她們糾結,又見盧氏頻頻遞來求助目光,心中大爲受用,面上卻沉穩不顯,飯到一半,才遲遲開口道:
“玉兒,想必你母親已告知你,我們要南行。”
“我知道,我同王爺也要到揚州去,就不勞煩韓叔相送了,”遺玉擡手敲開韓拾玉偷偷摸摸伸來的箸子,把那塊快要落在她碗中的啃過的骨頭打落,反手又將她最愛吃的一盤鹿肉扣進手邊的湯盆裡。
“啊,別”韓拾玉眼睜睜瞧着佳餚泡湯,狠狠瞪了遺玉一眼,哭喪着臉對向盧氏,“娘您瞧她又欺負我。”
盧氏爲哄她,只好讓人再去做一份來,韓厲和遺玉則是隔着一張桌子暗鬥眼神。
“呵呵,魏王要下江南?”韓厲笑呵呵道,“那必是借了爲你尋醫的由頭。”
“正是,”遺玉打定主意不聽他花言巧語,但卻在他下一句話後,瞬間變得遲疑。
“你是否想過,他還有別的事要辦,也許你母親與你同行,並不比與我同行方便多少。”韓厲若有所指地暗示遺玉,李泰此行興許危險,盧氏跟着她並不安全。
遺玉一下子就想到李泰身上未愈的傷勢,看看盧氏,又看看韓厲,難以開口定奪,因她當真不知,李泰此行是否還有它意。
“我知道,你許是怕我又將你母親偷偷帶走,”韓厲很是體貼地自揭短處,緊接着攤手道,“若你擔心的是這個,那大可放心,我可將拾玉留在長安,交給你魏王府看管,我總不至於連女兒都不要了吧。”
遺玉一臉懷疑,不是她小瞧韓拾玉的分量,而是韓厲對盧氏執着之深,別說拾玉是他養女,即便是親生的女兒,怕也能丟了。
韓拾玉並沒出聲反對,她心思擱在杜若瑾那裡,大概是樂得被留在長安,韓厲看出遺玉眼中不信,並未多言,給她考慮的時間。
午飯過後,遺玉到底還是服了軟,同意讓韓厲護送盧氏到揚州去,只是又支開了盧氏,一通嚴詞厲色的警告,韓厲滿口答應,也不在乎她態度差。
母女兩個說通,便又好在一處,中午躺在一張牀上睡了午覺,聊到下午,魏王府來接人才依依不捨地告別。
看着馬車遠走,盧氏才同韓厲一道默默回院,韓厲不忍見她失落,在岔路口時停下,輕聲安撫道:
“嵐娘莫憂,等找到俊兒,你們母子三人便能團聚了。”
剩下兩日,遺玉分別見了程小鳳、封雅婷,還有墨瑩文社的一干人等,該交待的都交待了,該叮囑的話沒少說,又各自贈了些藥丸物件,留下話說,告知晉璐安遇到難處時,可到魏王府找阿生求助,這趟出門,阿生並不隨行。
李泰花了三天時間,纔將京中事務處理妥當,連同坤元錄一期稿件落成,只等刻印,介時無需他在跟前,也能成文雕版,廣繪圖文。
宮中補給不利,爲往文學館中自掏腰包斥資修編,大行其事。臨行之前,在李泰的屬意下,遺玉將盧東和劉念歲叫到跟前,清查了一遍府中賬務,包括來往禮贈收納,各地屯糧,山林田產等等。
魏王府的庫房之中,現銀兩萬,銅錢五百貫一箱錢,共有八十餘口,摺合近四萬錢,貴票金子零碎,又有四萬之巨,加上遺玉才從長孫無忌那裡收來五千,統共銀錢逾過十萬,另有布帛珠寶,珍玩字畫,四藏室,不可估價。
撥了整整十箱銅錢以備文學館急用,遺玉另外給了齊錚一千兩貴票,明言請他幫忙留心館中動向,莫要在她離京之時,讓旁人攏了那一干文人心去。
遺玉順道查檢了自己的嫁妝,進門時的三萬貫,除了那一箱價值萬兩的金子沒動,票子銀子還有銅錢,因前陣子大手大腳的賞賜連同恩施,已散去四千還在多,讓她在肉疼之餘,又不得不再出一筆五千,交由盧東保管,以便她外出期間,五柳藥行有什麼緊用。
這一下過去,她可是少了三分之一的私房,即便是魏王府中有大筆可用資金,李泰外面又有她不知道的私庫,但李泰在各州各縣佈網,耗資尤甚,她不願給他加負,又清楚自己再回京中之時,便是真正銷金之日,難免生出幾分迫切,盼那五柳藥行能在方航經營下,順利成事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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