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兩個媒婆離開,盧家就好似成了全鎮媒婆的聚集點,每天總要有一兩個來上門說親的,直到有一天,上門的媒婆把說親的目標放到了遺玉的身上,盧氏終於發了火,一頓大吼將同時上門的四個媒婆全罵走後,盧家院子才又回覆到了往日的清靜。
按說盧智哥倆也確實到了該成親的年紀,盧氏這樣驅趕上門說親的人,在外人眼裡的確奇怪。他們自然不知曉盧氏早就在家中言明,要兄弟倆遇到自己喜歡的才行,真到了那個時候盧氏自會親自上門去提親,決計是不會委託給媒婆的。
不過母女倆卻沒想到,她們的舉動已經惹惱了整個龍泉鎮的媒婆們,這些主流八卦散播者,很快就將盧氏母女用語言“包裝”了一番,讓鎮上大部分人重新“認識”了她們。
此事暫且按下,五月十五日,天才微亮,遺玉就被小滿從被窩裡拉了出來,在盧氏的指揮下給她擦臉換衣服,等遺玉精神振作點的時候,小滿已經在妝臺前替她梳頭了。
小滿雖然只同她舅媽學過簡單的幾種髮式,可也比只會結辮子的遺玉要強的多。
盧氏早就梳妝打扮好,檀色單件束胸、下配同色馬面裙,外罩艾綠色及臀長衫,頭頂挽着簡單又不失儀態的富貴寶髻,雖佩飾不多,但勝在她五官大氣,卻也一副端莊之態。
遺玉取過妝臺上用蘆薈汁調合成的潤膚水倒在手心,笑嘻嘻地對盧氏打趣道,“娘今日如此打扮,倒像是官家夫人。”
盧氏手裡拿了一支珠花朝她鬢間比去,回笑道,“人靠衣裝,今日可不能再隨便穿穿,讓人小瞧了去到不打緊,關鍵是怕人家不拿些正經物件出來——是該給你買些首飾,就算不戴也先收着,再過兩年你及笄便不用梳這小丫頭的髮式了,到時別連個配衣服的都沒。”
遺玉輕輕將潤膚水擦在臉上拍勻後,便伸手去翻了翻妝臺上放首飾的小盒子,裡面確實沒幾件東西,又從銅鏡中模糊瞅了眼小滿已經給她梳好的丫髻,心頭一動,“小滿,到後院花圃裡摘幾朵草莓花來。”小滿笑嘻嘻地應了跑出去。
家中草莓熟後花朵尚在,白白嫩嫩的比銅錢大上一圈,絨黃的花蕊外五六片圓圓的花瓣,遺玉從小滿摘回來的花裡挑了幾朵大小一致的別在發間,整個人一下子顯得清雅起來,又不失別緻。
弄好了頭髮,遺玉起身換上盧氏閒暇時候爲她親手製的石榴紅絲綢束胸長裙,杏黃窄袖短襦外加上一件輕紗半袖遮胸搭肩,在胸口處繫了一朵蝴蝶結,僅露出束胸邊緣一圈淺淺繡紋,在少女特有的嬌嫩皮膚映襯下,儘管頸項上甚無金銀,這身打扮也足以顯出遺玉的俏麗和嬌態。
小滿將遺玉身後的繩結繫好,走到一旁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嘖嘖道,“小姐,我就說你該經常打扮的,這樣穿真好看!”
盧氏看着換好衣裳的遺玉,也是眼露讚歎,“孃的玉兒已不是個小丫頭了,這好好打扮起來——嘖嘖,看看小模樣,再過幾年......”
遺玉趁她們誇讚自己的功夫回頭去看妝臺上那面半人高的銅鏡,鏡中之人雖不甚清晰,卻仍可明辨出一名身姿纖細的少女,姿容雖稚,卻難掩麗色,曲線未顯,卻似抽絲楊柳,這——真的是她麼?
不再是那個毫不起眼,總能讓人輕易忽視的女孩,不再是那個因爲營養不良而面色發黃、頭髮乾枯的女孩,不再是那個無論行動上表現出多大的自信,眼中卻總是透露着些許自卑的女孩。
鏡中的少女擁有一雙明亮而不摻雜色的眼眸,眼神柔和卻又透露着點點堅韌,冷靜卻又不乏絲絲熱情,眼角不再隱藏對命運的嘲笑,反帶着淡淡的幸福,只是微微一笑,眼梢略翹處便顯露出甜甜的嬌態,少女的清新氣息如同春風拂面般飄來。
盧氏沒有察覺到遺玉正盯着鏡子出神,一邊同小滿一起收拾被翻亂的妝臺,嘴上也沒停,“這次去可是要好好買些東西,咱家現在又不缺銀子使,卻讓你連件可供挑選的首飾都沒有,你已十二了,別人家的姑娘打出生起都在準備嫁妝了,咱家往年日子不好過,到現在纔有錢給你置辦,你還推三阻四的,是怕缺了銀子還是怎地,等六月的赤爪賣了,又是一筆,還能缺你個打扮的錢麼。”
遺玉收回凝視着銅鏡中自己的目光,眼神暖暖地看向盧氏,聽她這般嘮叨下來,口中連連應是,又趁盧氏不備,一把從後面摟住她,將小臉伏在她的背上,嗅着她身上母親熱油的淡淡寧靜氣息。
盧氏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抱嚇了一跳,笑斥道,“趕緊起來!這剛梳好的頭,你再拱兩下又要亂了去,小滿等會兒還要回家,娘可不給你梳頭。”她嘴上這麼說着,卻用手輕撫着遺玉扣在她前腹的小手,沒有絲毫推開她的意思。
“娘,咱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好麼。”遺玉悶悶的聲音從盧氏背後傳來。
盧氏“噗哧”一笑,一把扯開她環着自己的雙臂,轉身一指戳在她的腦門上,“這麼大的姑娘了,還說這種傻話,就算你不嫁人,你哥哥們可是還要娶媳婦的。”
遺玉低頭閃去眼中水光,擡頭佯裝不滿地嘟嘴道,“娘倒是盼着兒媳婦,也不怕哥哥們有了嫂子就不要你了,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哎喲,娘!幹嘛打我嘛,我又沒說錯......”遺玉一邊揉着後腦勺一邊繼續小聲嘀咕着。
盧氏哭笑不得地瞪她一眼,“愈發沒個樣子了,什麼話都亂講,你這話娘可記住了,回頭就學給你大哥去,我就不信沒人能治的了你了。”說完這話她便轉身往外走。
遺玉聽盧氏提到她大哥,臉色一下就苦了起來,忙上前去攔着要出去的盧氏,若是真讓盧智知道她今日的玩笑,指不定還怎麼冷嘲熱諷她呢。
“娘,咱們打個商量好不好,您不把我將才的話學給大哥,我往後什麼都聽您的!”
“這算什麼商量,你本來就該聽孃的!走開走開,我還要去收拾東西呢。”
小滿在一旁看着她們兩母女相處的情景,起初還眼露羨色,到了後來卻直接捂嘴偷笑了起來,被遺玉威脅地瞪了一眼後,忙藉着去倒水跑出了屋子,任她們母女倆在那繼續麻纏。
盧氏最後還是在遺玉的撒嬌賣乖下答應不打她的“小報告”。小滿走後母女倆又在屋裡喝了盞茶,等到昨日租馬車時約好的時間,才拎上東西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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