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覺得丟臉, 石喬的齷齪令她的過去變得更加不堪,她不止婚姻失敗,初戀對象和丈夫都是人渣, 更何況這是在邱文肆面前丟的臉。
石喬走了很久, 雲舒一直等着邱文肆說些什麼, 可惜他什麼都沒說, 沒問, 態度依然,邱文肆這是呆在醫院的第二天,昨天的出出入入, 俊帥的臉蛋很快就吸引了醫院裡的女同胞,無論是女護士還是正在康復的女病人, 總有意無意地路過門口, 有些甚至給雲舒送水果, 說買多了,雲舒不好意思收, 人家還不讓她不收,最後經過對方一直瞄向正在看文件的邱文肆身上時,總算是明白,醉翁之意不在酒,尤其是早上邱文肆抽打石喬那一幕, 被不少人看到之後相互告傳, 將邱文肆傳成棒棒的帥男。
“哎你們看到了麼, 那個在305號房的男人好帥, 他早上一個拳頭就將那個噁心的男人打趴下。”
“真的好帥, 我還看到他去給小孩子衝奶粉,笨笨的樣子好可愛, 奶瓶都握不住。”
“可是他看文件的樣子卻好認真,認真的男人最帥了。”
“哎,好可惜,他竟然已經有主了。”
“對啊,好可惜,那個女人長得還行,小孩也蠻可愛的,可是……應該不是他的吧?那小孩姓雲,不姓邱呢。”
“真的嗎?”
雲舒手中提着熱水瓶,猶豫着要不要出去,若是出去,必定要路過她們,就這樣擋在門口談她的是非,也不看看茶水間裡有沒有人。
“那這個女人不配他啦。”
內容來到她配不配邱文肆這裡,不用她們提醒,她也知道她不配邱文肆,更不合適他,可是被人這樣議論。
心裡就如螞蟻啃咬一樣難受。
“咳!”
聊得正開心的幾個護士順着咳聲隨意地看了一眼,對上她們嘴裡八卦的正主的眼睛,幾個人均一驚,負責雲舒房裡的護士笑容僵硬地說道,“好巧。”
雲舒淡淡地應道,“好巧。”
“你打水啊,不好意思,擋住你的路了。”那名護士乾乾地說道,另外幾個人紛紛一臉尷尬地散了。
“沒事。”雲舒提着熱水瓶從護士的身邊擦過,眼看着雲舒的身子走遠,護士懊惱地抓住頭髮,被人當場抓到在說她壞話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一整個下午,那個負責她病房的護士沒有出現過,之前每隔幾分鐘就找藉口來噓寒問暖也不來了,換點滴時是另外一個護士來換。
醫院裡本來就禁止護士談論病人的私事,這還被她抓個現行的,不來也好,她省得清心,陳麗的身體穩定了,父親安葬的事情也非常順利,彷彿有人在助推一樣,從手續到費用,都很方便,先是手續好辦,竟然碰到搞活動,請人的擡棺和化妝的價格還打了個四折,她從小在徐寧縣長大,這家墓葬廳的費用一向都是隻有往上沒有降低的,這次還搞活動,雲舒怕他到時偷工減料,對方卻說可以和她籤協議,若是他們偷工減料,就要賠償。
人家都這麼說了,雲舒也不好真讓人開協議,就是感覺很古怪,問陳麗,陳麗笑着說,“可能真是碰上了活動。”
雲舒還是不相信,她覺得可以再找人商量,便問了問邱文肆,邱文肆拿筆的手頓了頓,對雲舒說,“興許是你運氣好。”
母親和邱文肆都這麼說了,雲舒也不好再繼續糾結下去。
晚上,雲舒睡不着,搬了張凳子在窗邊坐着,病房裡靜悄悄的,邱文肆今晚也出奇地早睡,明天是下葬日,她沒辦法安然入睡,有父親陪伴的日子彷彿就在昨天,高大的父親帶着她去批發市場,給她講解,這是他的王國,他在這間批發市場崛起,養活了她們一家人,父親帶着她去郊外踏青,告訴她,他會給她和弟弟媽媽最富裕的生活,他會讓他們在徐寧縣呼風喚雨。
這些過往歷歷在目,脖頸一股溼熱,雲舒一摸,才知道她在掉淚,派出所裡的弟弟還不知道父親去世,她不敢說,兩個弟弟受的苦已經夠多了,再讓他們知道父親的事情,她怕他們承受不住。
可是明天就要安葬了……
再不說……不知道會有什麼結果,想到這裡,她整個人蜷縮起來,窗外的月亮很漂亮,可是看起來是那麼地孤獨。
她連父親的最後一句話都沒聽到,能不能……讓她再聽聽父親的聲音,淚水滑得更猛,她壓抑地捂住嘴巴,鹹鹹的味道打溼她的嘴角。
黑暗中,一雙犀利的眼睛看着窗邊蜷縮在一起的女人,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顫抖着的肩膀弱不禁風,彷彿一吹就碎了。
細細的抽泣聲十分壓抑,打在人的心頭很沉重,犀利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不耐地在沙發上轉過身,背對着窗口,可是那細細的聲音依然傳入他耳朵裡,所有漫天飛舞的情緒攪着他思緒,導致他睡不下去。
從來沒有除了宋娜和他母親以外的女人能讓他這樣牽腸掛肚,今天譚煒在電話裡說,“邱總,想要幫她,其實……也不用呆在醫院裡。”
意思是說他呆在醫院裡多此一舉,也是……他爲何要留下,完全想不通!
今晚註定無眠,一個空間兩個思緒的人。
第二天,邱文肆走了,他在她還睡着的時候,悄然地走了,桌子上的文件收拾得乾乾淨淨的,他的日用品丟在垃圾桶裡,裝着一些衣服的小行李袋也不見了。
陳麗頻頻抱怨,“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他不喜歡的?走之前連吭聲都沒有,我們連句道謝的話都還沒說,雲舒,我們欠了人家的。”
雲舒心裡能不明白嗎,她欠邱文肆的不止是金錢上的,人情上纔多,只是他這麼不告而別,讓她……心裡非常難受。
也許……他是受夠了她的懦弱,她給他太多的麻煩,他纔會一走了之,連招呼都不打。
陳麗看出雲舒的內疚,“別想太多,也許他是有急事。”
十點多,兩個弟弟突然出現在病房裡,帶他們來的警察說楊添打了電話來說放了他們,並且還讓他們消除兩個男孩的記錄。
雲舒又鞠躬又是道謝的,雖然有點奇怪楊添怎麼突然改主意,那民警也說,他也挺奇怪的,之前還說得絕對不會放過他們兩個呢。
送走了兩位民警之後,雲舒面對着兩個看着她的弟弟,心裡涌起一陣茫然。
“姐,你告訴我,外面傳的不是真的。”雲烈抓住雲舒的手,“媽,不是真的,對不對?”
陳麗和雲舒對視一眼,兩個人眼底一片荒涼,兩兄弟在兩個人臉上轉來轉去,雲烈掐着雲舒的手,“姐,你告訴我,不是真的。”
“雲墨,雲烈,我……爸爸他……”雲舒咬牙,猛地轉開眼,“他他死了。”
雲墨突然大叫,“於青山,我要跟他拼了。”雲舒急忙拉住往外衝的雲墨,“雲墨,你等等……雲墨。”
“姐,你別拉住我,我要打死那個混蛋,姐……”雲墨眼裡的淚水隨時都可能掉下來,可是他就是倔強地看着雲舒,“爸爸還在的對嗎?你不要騙我。”
“雲墨,雲烈,你們聽我說。”
“我不想聽,我要爸爸,嗚嗚嗚嗚嗚。我要爸爸,姐求你了,不要騙我好不好,不要騙我,不要騙我。”雲烈抖着瘦弱的肩膀哭了起來,陳麗被他這麼一哭,悲傷彷彿捲土重來,抱住雲烈哭得肝腸寸斷。
雲舒害怕雲墨去做傻事,一直拉着他,不讓他離開她的視線,病房裡好像那天晚上一樣壓抑。
許久之後。
雲墨狠狠地揉了把臉,對陳麗和雲舒說,“媽,姐,我不上學了,我要出來工作,爸爸走了……我是家裡的男孩子,要擔起男人的責任。”
“對,我也是。”雲烈哭得暗啞的嗓音也響起來。
雲舒掩面,淚水從她的指縫裡滑出,雲墨的話,沒有讓她感到感動,反而讓她覺得痛苦,她的兩個弟弟本來應該像別的男孩子一樣,過着正常男孩子的生活,而不是這樣起起伏伏困難重重。
“不行,雲墨,雲烈,你們……不能像我這樣。”
什麼都沒有,連知識都沒有。
陳麗早就哭得氣都接不上來,兒子的話讓她覺得她這個做媽媽非常無能。
“等爸爸安葬之後,你們還是要回去讀書。”雲舒這麼宣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