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緣緣給的紙條上只有楊霖父親的電話,雲舒練習了幾次怎麼說之後,纔拿起電話,號碼是越洋號碼,越快說完越好,她承擔不起太昂貴的話費。
那邊剛喂了一聲,雲舒壓低嗓音,自我介紹,“楊先生你好,我是雲舒,我是楊烈楊墨的姐姐,關於我弟弟打您的寶貝兒子楊霖的事情,我想找您談談,能否空出個時間或者讓我去看看楊霖表達我們雲家對楊霖的歉意?”
一段話說得雲舒差點舌頭打結,舔舔乾澀的脣瓣,她耐心地等着對方的回話。
那頭只有淺然的呼吸,有種不在電話邊的感覺,雲舒感到幾分怪異,再次看了眼手機上的號碼對照了下紙條上的號碼,並沒有弄錯號碼。
小心翼翼地把電話再次靠近耳邊,雲舒輕聲喊道,“楊先生……是你嗎?是楊霖的爸爸麼?”
許是這次雲舒的問話讓對方回神了,很快話筒那邊就傳來一個低沉的嗓音,輕咳了一聲之後低低地說,“是的,我是,楊霖現在在醫院裡,我也不在國內,暫時不能見你。”
對方的回話讓雲舒鬆了一口氣,聽這語氣對方並非很生氣,應該不會很難說話,只要再給她一點時間。
“沒關係,我能先去看看楊霖麼?”雲舒輕輕地問道,那頭沉默了一會,依然是淺然的聲音,隨後應道,“不好意思,我並不想讓你見到楊霖,如果你確實想見我,那麼這週四的下午到楊市的集所廳,我在那裡有個會議。”
他上一句話讓雲舒的心揪緊起來,下一句話則讓雲舒撥開了雲天,雲舒難掩欣喜地說,“多謝楊先生,我一定準時到達。”
“嗯!”
電話掛斷之後,雲舒的心情豁然開朗,走到銀行機取了兩百塊錢,給在派出所的弟弟送去,叮囑他們在派出所乖一點。
雲烈性子較弱,呆在派出所四面都是牆的房間裡,已經有些呆不住了,看見雲舒撲在雲舒的懷裡細細地哭起來。
雲舒抱着弟弟,心裡掩不住難受,卻強忍着淚意把約到楊霖父親的好消息告訴兩個弟弟,楊墨不敢相信地問,“他爸爸真的那麼好講話?”
雲舒頓了頓,想起剛剛電話裡那把蠻好聽的聲音,雖然聽起來不像是有楊霖這麼大的孩子的中年男人,但是對方至少承認了楊霖是他兒子。
“楊霖的爸爸是做生意的,不會爲難我們的,也沒必要,你看看我們爸爸就知道了,他那麼紳士有禮。”雲舒揚起脣角安撫弟弟。
“也對。”楊墨點點頭。
出了派出所。
雲舒回到醫院看父親,剛一出電梯,就聽見熙熙攘攘的聲音,往前看去,一間病房前擠着幾個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
她心裡咯噔一下,快步走上前去,那三四個男人當真擠在她父親的病房前,沒關的房門還能聽到裡面威脅的聲音。
“讓開,讓開!”雲舒推開那一夥人,進了病房,病牀前站着三個老大粗的男人,手紋着龍圖,顏色又深又噁心,她一陣暈眩,陳麗抱着雲允害怕地縮在病牀頭,看到她進來,兩行淚水就掉下來。
“雲舒……他們又來了。”
“喲,這是誰?你女兒?”那名在病牀前張着血盆大口的男人轉頭看到雲舒,雲舒有着江南女子的嬌小婉約,細皮嫩肉的,這一年多來,在楊市雖然捱了不少苦,但是還沒有殘到皮膚,一白遮三醜,堪堪是個美女一枚。
“你們有什麼事情,就衝我來好了。”雲舒捏緊拳頭,上前一步,擋在父親病牀前,將陳麗和雲李安擋在身後。
“衝你來?哈哈哈哈哈哈哈……這話我愛聽。”於青山一愣,愣完哈哈大笑,藏在一旁的手早就蠢蠢欲動,身子往前一靠,逼近雲舒。
雲舒退了一步,腳剛好抵在牀邊,無法再往後退,她只能仰着頭,裝作冷冷的姿態,“我們還差你們多少錢?”
“多少錢?不多,一百三十五萬。”於青山比了個手指頭,又張開,笑得一臉得意。
雲舒腳步一陣虛晃,她明明記得當時纔多少來着,一百六十萬,現在她們才還了二十五萬麼,“不可能,算上利息,我們應該已經還了六十萬了,當初你們白紙黑字寫得非常清楚,利息算好也才一百六十萬,一年兩個月,我們每次還給你們你們都有簽名字的,我手裡還有你們的單據。”
“別廢話,我說了多少就是多少,本來我只是按着每個月多加一千塊的利息而已,你父親敬酒不吃吃罰酒,上個月給我漏了幾百塊,你知道我幾百塊是給兄弟抽菸的吧,弄得我在兄弟面前都丟了面子。”
“於青山,你別太過分,你別太過分!!”雲李安猛地從牀上坐起來,手指直直地指着於青山,憤怒地喊道。
雲舒急忙拉住雲李安,“爸,你別急,爸……”
“於青山,當初說得好好的,我什麼時候還完什麼時候是個頭,你太過分了,人在做天在看,你……給………”
“爸,爸……”
於青山呵呵一笑,一腳踩到病牀上,惡狠狠地說,“雲李安,我於青山一向說話都是倒着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跟我生氣,還不如快點想辦法給我還錢,雲李安,你風光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別給臉不要臉啊!呸!”
隨着於青山那口痰吐到牀單上,雲舒腦袋裡的玄跟着一斷,死死地拉住暴怒的雲李安,身後傳來雲允哇哇大哭的聲音。
這日子黑暗到了頭。
混亂之下,房間鈴猛地響起,幾個護士探進頭來,指着在病房裡的人說道,“喂,別打擾病人休息,不然我們報警!”
於青山轉頭看到護士認真的神情,淬了一口哈哈大笑,“哎,還是有個辦法的,讓你女兒到我那裡去坐檯……那麼點小錢,沒多久就能還清的。”於青山邊說邊退。
“滾!你給我滾!!”伴隨着雲允越大的哭聲,雲李安怒吼的聲音響徹房頂,雲舒緊緊地摟住雲李安的脖子,“爸,別這樣,他走了,他走了。爸……”
人是走了,病房裡的氣氛並沒有因爲他們走了又所好轉,雲舒小心地把病房門關上之後,走回到病牀邊。
“爸……”
“雲舒,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啊!”雲李安掩面說道,雲舒心裡揪得一陣發疼,宛如被人潑了髒水似的渾身冰冷。
“爸,我們是一家人,沒有誰對不起誰的。”雲舒低聲地說道,太陽穴抽疼不已,她沒見過於青山,以前交涉都是雲李安,她沒想到對方竟然是這樣的無賴,還自以爲地以爲再努力一點就可以把錢還清。
碰到於青山這樣的人,還清的可能性幾乎爲零。
“雲舒,你也看到了,放高利貸就是這樣的,這次你爸只是被打了而已,以後都不知道會怎麼樣。”陳麗抱着雲允一邊哄一邊愁着臉說道。
“爸,你把他簽名的收據都給我,我倒要看看他能無賴到哪裡去。”想到在派出所的弟弟,想到這邊還不清的高利貸,雲舒咬牙說道。
“雲舒,這事情我來處理,你要相信我,你別插手。”雲李安想到於青山看着雲舒的眼神,心知絕對不能讓雲舒親自去面對於青山。
雲舒不想雲李安擔心,嘴上應他的話不插手,雲舒還是跑到家裡,打翻特翻了下於青山之前簽名的收據,但是雲李安沒告訴雲舒,她一時也找不到,樓上樓下都翻找了也沒找到字據和當年於青山承諾的保證書。
垂頭喪氣地從出了門口,日頭曬得她眼睛都睜不開,絕望在心底沉了沉,似乎怎麼挖都挖不走似的。
“喲,我當這是誰呢?”一道猥瑣的嗓音剛響起,她的眼前一黑,三四個男人擋住了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