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我學的是心理學沒錯,可是上學時候,我玩遊戲的時間比上課的時間多的多,這專業課明顯是不過關的,上次遇到9587,我還多少能搞定,但是現在面對這女的,我是真沒轍了。
廢話了半小時之後,我口乾舌燥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現在最希望的是面前有本心理學的書,讓我好好查一查。
我是站在窗戶口喝水的,憋了一身汗,屋裡暖氣足,我直接拉開了窗戶,想吹吹涼風。
剛打開窗,那風就灌了進來,帶着冬天特有的凌冽,tj冬天的破風生活在這的人都會知道,雖然外面是鐵牆高院,但是那風還是鑽了過來,凍的我一哆嗦,本來我想着藉着這風跟那女的說道說道,可窗外突然傳來一聲鳥叫。
嘰嘰喳喳,落在我窗外那樹梢之上,是平常的不能在平常的麻雀,這玩意小時候在鄉下沒少見,但是沒想到今天在這居然也看見這東西了,那小東西嘰嘰喳喳,天生一副樂天派,在光禿禿的樹杈上跳來跳去,雖然形單影隻,但點綴在那蒼涼的枯樹上,居然憑白多了一些生氣。
麻雀並沒有停留多久,我嘴角才掛起笑容,那小東西就撲棱棱的飛了起來,衝着那高牆之外,朝着那更高的天空飛去,狂風吹過,鳥聲消逝,那枯樹依然落寞。
就算是我不被關在監獄裡,是管教,但我看見這一幕,心裡也是難受起來,憋的慌,我不由自主的摸到身上的煙,抽出一根。
忽然感覺自己頭皮有些發麻,回頭一看,我,剛叼起來的煙直接掉在了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像是乾屍一樣的灰馬甲女囚站在了我身後,一聲不吭,她那模樣我剛纔也說了,就像是鬼一樣,差點沒把我嚇的叫了起來。
那個女囚站在我身後,兩個乾澀的直勾勾的盯着窗外,不言不語,但是那沒有任何生機的哀怨,卻讓我心裡難受起來,我看着她空洞洞的眼睛,想要捕捉點什麼,她剛纔是被那聲鳥叫給吸引了嗎?
她不說,我不知道,但是那像是乾屍一樣的女囚左眼的眼角下,一滴清淚流了下來,沒有紅眼睛,沒有溼潤眼窩,就那麼突兀的掉了下來。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讓我觸動的眼淚,這眼淚不得不讓我想起小時候見到的那個被村裡人抓住的關在籠子裡狼,那麼兇殘不可一世,天靈蓋被鐵鍬砸開,身上的骨頭都被打爛,貼在地上,就像是一張狼皮一樣,不過就算是這樣,它的眼睛還是死死的盯着外面,眼神桀驁兇狠,充滿像是火一樣的渴望,那樣的迫切,我當時記得,在它那種眼神下,我同樣看見了這樣突兀的一滴淚。
雖然一個宛若焚天煮海的渴望,一個像是枯木扎土的死寂,但是我知道,這不同的眼神之中,同樣充滿了對自由的渴望。
一時間,我感覺自己詞窮,你用什麼來安慰一個生之無望,一個註定在這高牆囹圄過一輩子的女人,語言,好蒼白。
那個女人怔怔的發呆,看着窗外,我彎腰撿起地上的那煙,點着抽了起來,這場景有些不常見,一個獄警,低着頭抽着煙卻挺着筆直的腰,一個囚徒,乾乾瘦瘦孜然一身,落寞的像是開敗的花,我感覺當時要是有相機拍下來,說不定能上國家地理那類的雜誌。
“它還會回來嗎?”那個女囚突然開口說話了,聲音跟人一樣乾澀,估計好久沒說話了,有些含糊不清。
我本來應該是高興的,畢竟她開口說話了,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可是我聽見她說的內容卻一點高興不起來。
我想了想,最後還是狠心說道:“不回來了。”
隨後,兩個人就是大斷的沉默。
那時候,我看着監獄外面的圍牆,突然意識到一件事,那丁雪好像是說對了一句話“咱們監獄裡這次要出去,我感覺,應該從服刑年限高的人羣之中選擇,畢竟,其它監區的人還都有希望,但是我們這些人,都沒了希望,所以,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到正常社會的機會,我要求,這次所有的名額,都要從我們d監區選出來”
當時站在b監區的立場上,我沒有聽進去,但是現在見到同樣是d監區出來的女囚,我發自內心的感覺,這所有的名額,確實都應該給d監區,至少其他犯人還有盼頭,可是她們,早就知道了接下來的人生軌跡,一點希望都沒了。
這個念頭一出現,像是瘋草一樣在我心裡長了起來,脫口而出說了句:“這次演出,我能送你出去!”這話剛說出來,我就後悔了,可是不等我改口,那個女的猛的轉過了頭,一下子抓住了我,乾瘦的手指抓的我好疼,那眼睛裡爆發出熾熱的渴望,像是小時候看見的那將死的狼,她渾身痙攣起來,嘴巴一張一合,像是撈在岸上的魚,我才知道,原來這大喜大悲,最真實最原始的反應不是嚎啕大哭,也不是嘶聲大叫,是無言。
看見她這幅樣子,我真的沒有勇氣拒絕她了,我敢說,要是我拒絕了她,她肯定活不過今天晚上。
算了,先別管這麼多了,既然知道了她最想要的東西,我還是藉着這東西聊吧。
跟那個女囚足足聊了一中午,其實大多數都是我再說,她在聽,自從是知道了她有機會出去,她整個人像是枯木逢春一樣,漸漸有了生氣,雖然總共說了不到三句話,但起碼讓我知道她心態好了一些。
人的心,總會有一道牆,我們必須要找到進去的鑰匙。
說來也挺有意思,這女的三句話裡問過我一個問題,她問:“還珠格格演完了麼?”我聽了這話之後,差點是噴了出來,但隨即是那揪揪的心疼,這他孃的也太可憐了,我一個大老爺們差點被她這話給弄哭了。
不過聽了這話,我就更堅定了,這次外出的機會,一定是要給她弄一個,就像是丁雪說的,這次外出的機會,應該都給d監區的!
中午吃飯時候,那個d監區的管教來了,給我點點頭,想帶着那個女的就走,那女的還是來的那副模樣,起碼錶面上看起來是這樣,但實際上,從眼睛裡就能看到點點希望,雖然小,但終究是希望啊。
那個女管教似乎是知道不可能有什麼效果,客套的跟我說了幾句,拉着那個女的就走,出門的時候,那個乾屍一樣的女人突然含糊不清的說了句:“謝謝你。”
聲音不大,沒有回頭,但足夠是震驚,從來沒有過的巨大成就感,瞬間讓我感覺做着一切都是有意義的,那拉着她的管教直接驚訝的啊了一聲,像是見了鬼一樣的打量着我們兩個,那眼睛裡對充滿了崇拜。
有時候,我們做什麼事不需要回報,需要的只是一個發自肺腑的感謝,我敢說,這個在監獄裡將要生活一輩子的女人跟我說的這句感謝,是我聽過最誠摯,最沉重的一聲。
那個女的走了之後,我拿起電話給張指導打一個電話,但是沒人接,我火急火燎的衝着她那邊跑去,可是辦公室鎖門了,看見有人在辦公室裡出來,朝餐廳走去,我才意識到,這是吃飯時間了。
匆匆忙忙扒拉了幾口飯,也沒見到董佳佳,不知道這小娘們去哪了,還是晚上再說,我吃完飯先去了張指導那,但是沒看見張指導,卻發現了一個熟人,劉紅。
我問劉紅:“劉姐,你知道張指導去哪了嗎?”
劉紅還她孃的像是我欠了她多少錢一樣,沒好氣的說道:“不知道,不該你問的就別問!”
我幹她老母的,我忍住氣,問了一句:“那劉姐,你知道咱們監區分配了多少外出名額嗎,這名額是怎麼分配的?”
劉紅根本就沒停下來的意思,往前走着,頭也不回,說:“不知道!”賴聲賴氣,像是潑婦一樣。
我實在忍不住了,衝着她的背影使勁的吐了一口吐沫,嘴裡小聲罵了一句,草泥馬的,什麼玩意。
可是沒想到,那劉紅身子一停,轉過來衝我尖叫道:“你說什麼!”聲音尖利,像是劈音的哨子,顯然是生氣到了極點。
完了,這狗日的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