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被我用來仰望天空的房間,此時卻變成了用來呆呆的注視外面的矮牆的房間。
那一次,我也是像這樣,坐在這個位置,什麼都不幹,只是坐着。然後,直到我摔倒在車身上,看到那遠遠的,喊着我靠近的那個身影……所有的一切都還彷彿歷歷在目,只是這矮牆對面,已經誰都沒有了而已……
“希穗,媽媽出去買點東西,馬上就回來,不要一個人出去知道嗎?”
不要一個人出去?曾經的一個人出去只會是字面意思,讓我不要一個人想着出去,而現在,其中包含的,應該是不要跟除她以外的人出去吧!畢竟,那個時候的,騰際的話都已經被她聽到了。
“哦!”
我隨口應了一聲,但卻再沒有了以前親切的表情,甚至於,完全沒有看老媽一眼。
我並沒有怨恨老媽的意思,因爲我的想法,跟老媽也是一樣的,而此時的我,只不過是單純的,覺得心情不好,不想跟人說話而已,任何人都……
老媽離開後的那一會兒時間中,所有的一切都彷彿恢復了一片寂靜,安靜的好像整個世界都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一般。實際上不就是這樣的嗎?從我的腿失去的那一天開始,從我再不能用自己的能力離開這家的那一刻開始,我的世界,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希穗!”
“誒?”
突然不知道從哪兒傳來的騰際的聲音嚇了我一跳,我連忙四下探望,最終,仍然是在那矮牆邊,看到了他那不安心的,瞪向這邊,一副馬上就要衝過來了似的面孔。而實際上,他也確實這樣做了。
眼看着他再一次,猶如那個時候那樣翻越圍牆跑向這裡。明明是那樣熟悉的場景,那面孔上,卻早就沒有了那時候看向我的那一份溫馨。
“希穗!”
他突然在我的輪椅面前蹲下,簡直就彷彿是想要跟我處在同一個視線說話似的說道:“我無法接受,只是被你這樣輕描淡寫的拒絕了,不管怎麼說我都無法接受。”
突然被他這樣說,突然看到這張面孔出現在我面前,我只覺得不知所措,然後,無法面對。
我別開視線不讓自己去看這張迫切的看着我的面孔,卻除了這樣做以外,到底應該怎麼是好,完全不知道……
“如果你說你不喜歡我,那麼,我可以放手,畢竟我不想要逼迫自己喜歡的人喜歡自己不喜歡的一切。但是你所有的表現,包括現在在這個房間裡,都讓我覺得,你是喜歡我的,竟然是這樣,爲什麼不可以呢?我無法接受,無論如何都……”
“好煩……”
默默的,嘴巴里冒出來這樣兩個字,但是,我卻並沒有感到吃驚。因爲這不是無意說出來的,而是我故意……說給他聽的。
“你很煩誒!”我衝着他喊道:“真不知道你的這句喜歡有什麼依據。我喜歡你?你腦袋發懵了吧!就算這裡不是第一次見到你的地方,我也會每天都在這裡,除了這裡我早就哪裡都不能去了。再說,這裡本來就是我家,我在我家坐着又有什麼不對?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爲什麼直到剛纔爲止,你都還看着我第一次進來的矮牆?”騰際問道:“其實你是期盼着我能再一次進來的不是嗎?竟然是這樣,那爲什麼?”
我別開目光不去看他。
“還在因爲前幾天的事情在意嗎?我應該表示過,不管你是不是傷害伯父的兇手,我都不在意的了吧!竟然我都不在意了,那麼你到底還在在意什麼?我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了。嘉遠那裡,我早就已經回不去了,在外面,我已經沒有家了,我已經做好了永遠留在這裡的準備,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有什麼你就說啊!你說啊!”
被那迫切的目光注視着,被那激動的語言打擊着,就算他不說,對於這一切,我也早就知道了。我無形的,奪走了他的一切,讓他除了這裡以外,哪裡都去不了了,然後,又在這個時候,輕易的,甩開了他……
“不要逼我了……我求求你好不好?不要再逼我了!”
“我不要!”騰際激動的一把抓住我的雙手說:“如果你不說出個我能夠理解的的解釋的話,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手!”
那雙手緊緊的捧住雙手,他的溫度,是那樣的溫暖。第一次見到的我,只覺得我如果希望看到藍天,那麼他就是藍天中奔騰着的白雲。而現在,我卻覺得,他不只是白雲,此時的他,溫暖的照耀着我,正如那天邊掛着的,照亮着整個世界的太陽一般……
“希穗……我喜歡你……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放手。希穗……我喜歡你……”
靜靜的,我看到他略微站了起來,幾乎是半蹲着的,那張臉,漸漸靠近我的臉頰,猶如誘惑一般,隨後,靠近……
我無法拒絕,也並沒有想過要拒絕,如果說着誘惑是致命的話,那麼,就算這陷阱下面放的是刀山火海,我也在所不惜,但是,如果我接受,這掉入刀山火海中的人,卻並不是我,而是他的話就……
“就算我是男的,你也喜歡嗎?”我問道。
“誒?”
那一刻,他定住了,隔了很久,他才彷彿無法相信似的傻傻一笑……
“你說什麼?”
他的臉距離我的臉最多不超過五公分,那聲音,更是彷彿連同着他的氣息傳達過來了似的。
“不相信?但是很遺憾,事實就是這樣。雖然歷代的巫女都是女人,但是到了我這一代,父親在還沒有和母親生下女兒的情況下就已經去世了,這樣的我,就算是男人,也只能擔當巫女這個角色。”
他呆呆的往後退了幾步,失神一般的站在那裡,但從那眼神中,我看到的,仍然是一片不信任。也是呢!這樣一個,素來以女裝示人,甚至連喉結都小到不仰頭來看都看不出來的我,怎麼可能讓他相信,我其實是個男人呢?
“村子裡面,其實大多數人都心裡有數,但是,他們卻全體當成自己不知道,配合着我。而我,也從小就服食一些促使雌性激素分泌的食物。所以像喉結什麼的,我的男性特徵都稀薄到可憐,但是即使如此,我卻仍然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即使是這樣的我,你也覺得能夠接受嗎?”
騰際不信任的瞄了一眼這邊,那目光,彷彿再多看一眼,都能讓我窒息一般……
“很噁心吧!這樣的我。現在應該怎麼說我纔好呢?不男不女嗎?這樣的我,在這裡是巫女,可是到了外面,應該會被人當成人妖,不男不女的怪物吧!可是很遺憾,我就是這樣的人!如果你再不相信,我也沒辦法了。要不然這樣?我直接在你面前,把我的一切,都暴露給你看呢?”
我說着將雙手伸向自己身上所穿的,睡袍的衣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