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好燙,頭好痛,嗓子彷彿不是自己了一般,就算勉強想要說話,也只能聽到一片沙啞的,不知道在說什麼的聲音而已。
爲什麼,我會那麼弱呢?只不過是像這樣,衝出房間,然後,感受着那一滴滴的冰冷降落到自己身上而已……
“希穗,村長來看你了。”
老媽如此說着探頭進來,我扭頭略微瞄了一眼,明明就算沒有我的同意也已經進來了,卻要特意到我面前強調他已經來了。
騰際那個時候……並不能怪在他身上,我知道,那個時候,如果一定要說的話,可能,也只能說是事故,就算我抱怨自己,一開始就不應該跟他在一起,但是,事故卻仍然只能說是事故,就算怪罪自己也沒有用。但即使知道,我卻仍然,沒辦法原諒他。
他起了殺意不是嗎?在騰際進入那電梯之前。即使我知道,就算他承諾願意在我回來之後就不再爲難騰際,結果也不會改變。因爲我相信,無論村長說什麼,騰際都絕對會選擇拉着我的手逃離。雖然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原諒那時候的他的殺意……
我將腦袋扭到一邊,我知道我沒有趕他出去的權利,正如他所說的,我們孤兒寡母能在這個村子裡衣食無憂的生活到現在,全是拜他所賜。然後,也同樣因爲他,我連作爲一個人最基本的自由都沒有,我根本就連拒絕他的資格都沒有,不管那是基於什麼基礎上……
老媽沒說什麼就轉身退出了房間。
村長看了一眼此時躺在牀上發着高燒的我,卻只是嘆了口氣而已。
“對於那種已經沒有了的人,你真的值得做到這種程度嗎?竟然還把自己的身體搞的亂七八糟,你不知道,你的母親,正在爲你擔心嗎?”
我仍然將腦袋扭向一邊,只當沒有聽到他說什麼。
是因爲我的無視嗎?就算只背對着他,也總覺得能夠感覺到這其中的無奈似的。明明就算是面對家人,也從來沒看到他柔和多少,明明不管村子裡誰重病死了,哪怕那個人是他的親戚,他的悲痛,也不過只有一時而已,此時卻要在我這個棋子身上浪費時間嗎?簡直就是笑話。
“爲了那種騙子,你至於將自己折騰到這種程度嗎?”
騙子?
心臟中,有什麼突然被敲擊了一下,淡淡的,彷彿有一種,名爲悲傷的東西涌了上來。
確實是騙子,騙我說我出來之後他就會出來,然後擅自自己一個人離開了這個世界,真的是一個……很過分的騙子。
但是我知道,村長口中所說的騙子,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在那之後,我去調查了他的背景……”
村長如此開口說道。
我緊閉着嘴巴,瞪大了眼睛,明明應該是不想聽的,可是卻仍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彷彿在期盼着什麼,期盼聽到關於他的事情似的……
“他的那個所謂的養父母,不過就是個人口販子而已!”
誒?
嗓子裡發不出聲音,只有心中淡淡的,有一絲驚訝……
“找傷害父母的罪犯報仇?說的好聽,如果他們是那種能夠光明正大見人的人,又何必暗地裡騙你過去?去報警不就好了嗎?屢次製造交通事故,簡直就如同恐怖襲擊,跟把你隨便打一頓放走相比,你覺得報警讓你得到的懲罰,會比這個少嗎?”
我沒能回答,不是因爲不想回答,只是單純的,我的嗓子此時沒辦法發出聲音辯駁而已。我如此告訴自己,我只是,無法出聲而已……
“前幾天,我抓着他的那個養兄弟陳嘉遠問過了。他們在車禍之後,就自己接手了養父母的生意。這次來,他們原定的計劃,根本就不是什麼找兇手報仇。畢竟,明明沒有一點頭緒,怎麼就好好的找到新野村來了?會找過來才奇怪吧!簡直就是笑話……”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我心中一遍遍的如此阻止着,但是這嗓子,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就算嗓子變成這樣了,也應該能發出沙啞的聲音的,可是我卻,連那樣的聲音都沒辦法發出來了……
“他們從一開始所盯準的目標,不過就只有身爲巫女的你而已!”
這句話突然彷彿一把利劍直穿進我的腦袋深處。原本還彷彿不斷“嗡嗡”作響的,彷彿想要本能的屏蔽他說出來的話的聲音,在這一瞬間,停止了……
我不禁扭頭回去,看着此時仍然看着我的村長。
“是真的!”
簡直就彷彿看懂了我的眼神似的,村長如此說道。
我仍然沒能說話,只是呆呆的看着這邊。
“你以爲你被人喜歡着,以爲被人愛着,可是實際上,所有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巫女?在這片曾經肆虐着惡魔,現在卻已經早就什麼都沒有了的大陸上,這種職業早就已經銷聲匿跡了,只有我們村子還保留着,你說,如果這個時候,這個最後一個巫女,被放在國外的拍賣會上,結果會怎麼樣?”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盯着村長。
他沒有對我多說什麼,也沒有多解釋什麼,只是面對我的無奈,用一臉惋惜的模樣,看着我……
隨後,簡直就彷彿連安慰的話語都是一種多餘一般的,那緩緩扭頭回去,背對着我離開的背影,落寞的讓人感到窒息……
我知道的,從最開始,我就應該是知道的,那微笑着靠近我的那張面孔,從一開始,就是爲了謊言而存在的。說什麼就算知道是男人,也仍然喜歡我的話語,也不過只是爲了誘騙我進入他們陰謀的陷阱而已,我明明知道的……
眼淚,不斷的滴落下來……
明明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眼淚卻仍然沒辦法停止。
雖然最開始的一切,可能都是假的也不一定。但是那帶着我四處奔走,只要是我的要求,彷彿就無論如何也不能拒絕似的行爲,讓我無論如何都想要去相信。相信從那個時候開始,他的初衷,就已經開始改變了。
然後,直到最後,直到那個時候伸出的手,對我露出的,即使離別也不曾背棄的,那一刻的笑臉,我相信,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