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的打球姿勢也相當標準和漂亮,在和許牧原進行了前期的周旋防守階段之後,兩人正式展開進攻。
在這項紳士運動上,拿出你所有的實力,就是對對手最好的尊重。許牧原深知這一點,所以並沒有因爲林希是女性,也沒有因爲他傾心於她便手下留情。
許牧原對待每一顆球,都像對待一臺手術一樣認真。他仔細地描點,然後精準地出杆,不時地能聽到灌球入袋的清脆聲音。
他的眼睛漆黑而明亮,如同兩顆黑寶石一般在燈光下散發着灼灼光輝。描點運杆時,他的鼻尖與球杆垂直,一張薄脣微微右翹,似笑非笑一般,溫柔得如同春天的風。
即使是見過無數球壇帥哥的林希,此刻竟也有一絲的出神。這個男人,他的外形配上絕妙的球技,簡直完美得不像話。桌面上的十五顆紅球和六顆綵球形成的巨大網格似乎牢牢地烙在了他的心裡,看似沒有章法的散亂球檯,其實於他早已運籌帷幄成竹在胸。
第一盤很快結束。許牧原總分126分單杆最高108分瀟灑地勝出。在他連續進攻打綵球的時候,林希立即就化身成了裁判,專業又嚴肅地爲他一次次地撿起綵球然後置於點位上。有好幾次,她都出於職業習慣,用雙手擦了擦球上的灰塵。
在打球的過程中,兩人都沒有說話。他們思路相通,無需多言便能明瞭彼此的想法。這樣渾然天成又心照不宣的默契,竟讓林希覺得是自然而然,她並未此而覺得彆扭和奇怪。
在她的眼裡,他是真正具有大將之風的球手。他紳士,尊重對手,也尊重自己。
在他的眼裡,她是最無可挑剔的球友。她水平不賴又天資聰慧,又與他配合默契。
球逢知己千局少。兩人打着球,竟暗生惺惺相惜。一時間,兩人都相顧無言,只默默通過這七色球來交流。
倒是一直坐在旁邊的程強,這會兒有些坐不住了。明明是他約林希來打球培養感情的好嗎!爲什麼現在倒是爲兄弟做了嫁衣,讓他倆這麼一來二去一副佳偶天成的模樣?
心裡涌起來一種奇妙的感覺。程強以爲,那種感覺和從前一樣,只不過是在得到一個女人前強烈的征服欲罷了。他望了一眼多年的老友許牧原,想着這小子不至於和他爭女人,再望一眼高挑動人的林希,心裡暗暗下了決心。
終於,許牧原和林希這一局也結束了。林希再敗一局。她將球杆往桌上一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道:“哇,累死了,休息一會兒。”
許牧原也放下球杆,坐到了一旁的沙發上,慢慢地抿了幾口茶。
程強湊到林希身邊來,以手當扇獻着殷勤問道:“裁判,你覺得我和老許這兩位選手的水平怎麼樣?”
林希放下茶杯,仔細想了想才說:“許……牧原的球非常好,思路也很棒。”說完便沒了下文。程強正等着他的那部分呢,見林希沒有繼續說的意思,又急急地問:“那我呢?”
林希想了一下,這才假裝嚴肅認真地回答道:“程強同志,你——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她的那個“你”字拖得悠揚兀長,顯得俏皮十足,配上她那緋紅潤色的小臉,一副明晃晃的模樣。
程強立即氣急,如年輕的男孩子一般置氣道:“這意思是我的水平實在拙劣?”還未等林希回答,程強立即又像想到什麼一樣說道:“那既然是這樣,我拜你爲師好不好?你是專業裁判,跟着你混,說不定還能認真一下我的偶像沙利文什麼的。”
停頓幾秒,程強又生怕林希不同意,立即就站了起來,走到她對面站着,恭恭敬敬拱手鞠了一躬,謙虛地說道:“師傅,請受我一拜。”
林希立即樂得哈哈笑,從未有人對她行此大禮,今日初見倒覺得十分新奇,也就順着他的話道:“乖徒兒,好好伺候師傅,有機會的話,師傅定帶你與大師沙利文會上一會。”
程強聞言大喜,立即又鞠了一躬才坐下來。他思忖了良久,最終還是開口問道:“師傅,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原本正在喝着茶的許牧原聽到這個問題也不由得擡起看似波瀾不驚的眸子,朝林希望過來。林希還沉浸在奧沙利文的回憶裡呢,乍一聽到這個問題,也就沒太上心地隨意回答道:“是個男人,工作正經。有車有房,父母雙亡。”
許牧原一聽便知林希在開玩笑,也就輕輕低下頭,繼續品着手中的茶。
程強卻較起真兒來道:“師傅,前三條……都還正常,爲什麼還有第四條‘父母雙亡’?”
“因爲我實在不知道要如何——”林希的話接得極快,說到一半時卻又突然停了下去,同時她雙眼裡明媚的光也驟暗了下來,片刻後她才調皮地笑道:“婆媳關係很難處呀!”
程強還想說點什麼,卻被林希迅速搪塞過去。她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然後問程強:“要不要和師傅來切磋一下?”
“好啊好啊!”程強立即喜笑顏開,在他站起來的瞬間,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程強只好無奈地掏出手機,一看上邊的顯示馬上接了電話。
他接電話的時候站得筆直,就像站軍姿一樣。說話也鏗鏘有力的,來來回回說着“是”、“收到”、“明白”等簡單的話語。
等他掛了電話的時候,一臉遺憾地對林希說:“師傅,我臨時有事,要先走了,下次再切磋吧。”
林希點點頭,眯着眼問:“徒弟,你是當兵的?”
程強正想說明身份,瞬間卻改了主意。他點點頭:“是,當了好多年兵了,現在要回部隊了。”
“行,去吧。”林希一揮手,以示告別。程強又轉身向許牧原:“老許,你得紳士一點送我師傅回去啊!”
“放心吧。”許牧原點頭淡淡地答道。
程強走了以後,林希和許牧原也沒有再接着打球,只是繼續坐着休息了一會兒,也決定離開。
許牧原站起來,穿上了黑色的西服,又套上了長大衣,然後等着林希走上來一起出門。
付了賬之後,陳老闆親自將二人送到電梯口,滿臉堆笑地客氣道:“歡迎林小姐常過來玩啊!”林希點點頭,微微笑着應對。
許牧原將車子開了出來,停在林希的面前。他開的是一輛低調的別克,往a城的車流裡一放,這車是絕對不會引人注意的牌子。
林希吟吟笑意地上了副駕駛,還未說話,就聽到許牧原說:“去吃晚飯?還是上次那家餐廳?”
林希立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幫她付賬的那家高級自助餐廳。此刻,她沒有一絲的臉紅燥熱,笑嘻嘻地回答:“好啊好啊!不過,你今天幫我付了賬,我可不會再還錢給你了。”
許牧原脫口問道:“你還了錢給我?”
林希轉過迷惑的眼,望向正玉樹臨風開着車的許牧原,剛想解釋,就聽到了自己的電話鈴聲響起來。
“哈嘍,親愛的小巖巖。”林希沒個正經樣子,彷彿下午那麼嚴肅的snk裁判是另一個人一樣。
許牧原的心往下一沉,頓覺暗灰起來。因爲,他分明聽到電話那頭,是個男人的聲音。
林希握着電話,輕輕地問:“什麼性格的?”片刻後又接着說:“藍色?你駕馭得了藍色性格的女人?認命吧小巖巖,你只能找找綠色性格的黃瓜大閨女!”
駕駛座的許牧原聽到林希前面部分的話,立即明白她與對方正在討論的是性格色彩密碼,還正想着自己是個什麼顏色的性格呢,就聽到林希戲謔的“黃瓜大閨女”幾個字,這個女人的內心,究竟是什麼顏色的?
不過他瞬間又釋懷,多年前第一次見她時,她也是這麼沒個正形,以自黑出生於醜時形容自己的外貌,那時的他不應該早就明瞭她這樣歡騰的性格了嗎。
沒過兩句話的時間,林希調皮的聲音又傳來:“行了,帥哥,你不要我,只喜歡這種小妹妹,我自己去修補我破碎的心。我祝願你們一個‘浪’,一個‘慢’,好好‘浪漫浪漫’!再見!”
說完林希便掛斷了電話,可臉上還是留着盈盈的笑意。許牧原實在不知道要怎麼去跟她討論這些她蹦躂出的小段子,只得轉了個方向問道:“你是什麼顏色的性格?”
一提到性格色彩,林希立即來了興致道:“我當然是典型的紅加黃性格啦!熱情似火,對事又認真,對吧!”
許牧原想了想,覺得也是,然後嗓音輕慢地問道:“那我呢?”
林希想也沒有想馬上回答:“許帥哥,你是典型的藍色性格啊!嚴謹,嚴肅認真,極具學術風。樂嘉老師認爲,紅加黃的女性和藍色性格的男性是絕配啊,但是想想,我估計你受不了我這樣的,哈哈哈!”
那一瞬間,有什麼話已來到許牧原的喉嚨就要脫口而出了,可最終,他還是隻無奈地笑了笑,將它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