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國棟、邵徐夫婦的認罪伏法之後,新聞輿論才鋪天蓋地的報道起這件事來。一時之間,電視廣播、新聞報紙、電子新聞等媒體爭相播報着此事的進展。
樹倒猢猻散。
程國棟這一倒臺,牽扯出不少直接間接的相關人員。令人驚訝的是,他的觸角竟然延伸到了偏遠的地域去。
彼時,站在雲山寺眺望秀麗山峰的林希,從手機新聞頭條裡讀到了這一消息。看了幾分鐘,她又默默地將手機收進了口袋。
離開a市後,她換了電話號碼。經長途跋涉後,到達了位於祖國南端的著名佛教聖地雲山。從雲山往下望,能看到遠處湛藍色的大海。海浪隨風一波接着一波向岸邊涌來,沾溼了世人的心。
雲山上有一座面朝大海的觀音玉雕像。她手中拿着揚枝甘露,面色和善。
林希每天都會都玉雕像下去坐上一會兒,靠在玉雕底座上,看着山下的海,慢慢安慰自己冷卻的心。
離開許牧原後,她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難受。她原以爲許牧原是她生命裡的光,是她精神世界裡,不可或缺的信仰。可是,當她再次踽踽獨行時,卻發現自己早在十年前就已經習慣了孤獨。
分開,未必不是最好的選擇。林希默默望了望那遠處海灘上嬉戲的人羣,又拿出手機來給陸巖發了一封郵件後,才走到佛堂去聽師傅們誦讀經書。
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佛堂裡,正在敲擊着木魚的靜慧師太見到林希進來,擡眸朝她看了一眼,又繼續誦經。
林希已經在雲山寺住了三個多月。從一開始的憂傷落寞,到如今的平心靜氣,靜慧師太都看在眼裡。師太知道她心中的悲苦,於是破例讓她留下來,每日傾聽大乘佛法以渡解她的塵世憂愁。
誦經結束以後,林希陪着靜慧師太一起往外走。
師太忽然問:“你的心,又亂了分寸?”
林希一徵,驚訝地問:“師太,您怎麼會知道?”
師太會心地一笑,又溫柔說道:“已經三個多月了,你都完全放下了麼?”
林希不語。
靜慧師太嘆了一口氣,聲音輕慢地對林希說道:“孩子,回去吧。你不屬於這裡。無論你正面對着什麼樣的大風大浪,只有你自己勇敢地去面對,才能真正讓自己的心靠岸。你得接受命運所有的饋贈,那都是你的定數啊。”
林希沉默不語。
她又想到了自己在火災中慘死的養父母,想到自己失蹤已久的朋友以及失去的戀人,還有剛剛被判了重刑的親生父母。
她的感情永遠荒蕪寂寥。都已經說服自己向過去告別,如今卻還要去面對一切麼。
靜慧師太知道她在作着心理鬥爭,於是溫柔地開導她:“眼下,正是大家最需要你的時候。”
林希一驚,立即問道:“需要我?我能起到什麼作用?我給不了任何人幫助。”
師太淡淡一笑,邊走邊說:“你說的那個戀人,一定找了你很長時間。你不顧他的感受就遠走他鄉,你也從未得知他的父母是否介意你的身份就獨自躲了起來,這多麼不負責任?你的親生父母,如你所說罪孽深重,可是不論如何,他們是都是生你的父母,親情不可斷。他們也一定希望你能去探望他們,即使見一面,也總歸是好的。
你如此放不下塵緣,就應該回到世俗裡去,勇敢面對,熱情生活。”
那天夜裡,林希躺在一處山間涼亭裡,望着夜空裡的星星,獨自思量。
她很想念許牧原。
想念他英俊的容顏,以及對她獨有的溫柔。林希想到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穿過人羣向她走來,像畫裡走來的王子一般與她拼桌。
想念他每一次的反調戲,想念他牽她手時的溫柔,想念他懷抱的溫暖,想念他只對她有的溫柔笑臉。
這個世界上,難以自撥的,除了牙齒,還有愛情。
林希環了自己的雙肩,在心裡默默作了決定。
第二天一早,林希起牀後去向靜慧師太辭行。師太一點兒也不意外的樣子,只是握了佛珠點點頭:“去吧,我佛慈悲。”
林希買了張機票,從南方直達a市。
而此時,還在a市人民醫院與病人作術前溝通的許牧原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是航空部門的一位朋友打來的。
那位朋友張口就說:“老許,有消息了。林希剛買了從海南直飛a市的機票,今天下午四點到達a市國際機場。”
許牧原抑制住內心的激動,繼續耐心地同病人家屬作了溝通。結束以後,他又急忙到主任辦公室請了假,就開着車直奔a市國際機場。
——我最愛的戀人,你終於願意回來了。
林希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一出機場,就遇見了許牧原。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襯衫,下搭黑色的西褲和皮鞋。玉樹臨風地站在出機口等候。他似乎變瘦了一些,頭髮也剪短了一點,看着倒比從前更加精神。他的眼睛裡仍然如黑色的寶石一般深邃,在見到林希的那一刻,才倏地亮了起來。
林希本想躲着他走出去,可是林希個子太高,走在人羣裡非常扎眼。自出來的那一刻,許牧原一眼就望見了她。
林希沒有辦法,只好正面向許牧原走過去,未等他開口,她就開始笑着調笑:“嗨,帥哥,你好,你長得真像我下一任男朋友。”
周圍聽到這話的人羣立即朝她望過來,有驚訝,也有鄙夷。許牧原專注地朝林希望着,在她話音落下來的時候,他卻突然接口說了一句:“我長得更像你未來的老公。”
就這麼一句話,讓林希的心突然上提。她的眼眶立即溼潤起來。
許牧原走過來,接過她手中的行李,自然地牽起她的手,然後聲音溫沉地說道:“走吧,我們回家。”那語氣,就像林希從未曾離開過一樣。
林希默默地跟着他走出機場,上了他的車子。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林希終於忍不住問:“牧原,你好嗎。”
許牧原專心地開着車,忽聞林希的問題,沒有回答反而說了句:“回去再說。”
林希很想像從前一樣,一坐在他的車上,就盡情地調戲他。可是眼下,狹小的車廂裡,卻莫名地有了尷尬的氣氛。
從機場到許牧原住的鳳凰雅園大約二十分鐘路程。一路上,兩人再沒有說過話。許牧原一直緊閉着薄脣,微微皺了眉頭。
——他在生氣。至少林希是這麼認爲的。所以她也不敢再造次,只乖乖地安靜坐着。
一路暢通無阻。許牧原開得極快,所以提前到了家。一進門,許牧原就放下林希的行李,然後惡狠狠地撲了上來。他用力地抱住林希,然後拼命地去親吻她的臉頰。林希忽然被他抱住,一時驚慌,下意識地去掙扎和反抗。可是,她越逃脫,他就抱得越緊,吻得也更加粗暴起來。
他一改從前的溫柔模樣,倒像是一隻久未進食的獅子見到獵物後手拼命撕咬。這樣的他讓林希有些害怕,所以只好呆呆地站起任由他親吻。
過了一分鐘,許牧原卻忽然抱起林希來,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他依然很用力,很衝動,就像要把這幾個月來自己強制壓下的壓抑釋放出來一樣。
林希一邊颳着他的皮膚,一邊急得大喊:“許牧原,你是瘋了嗎?”
許牧原卻忽然停下來,聲音凌厲:“對,我就是瘋了,纔會心甘情願被你折磨得這麼慘。我就是瘋了,才愛了你十多年,而你卻一聲不吭就離開我去了海南!我就是瘋了,才拼命找你找了三個多月!我就是瘋了,才怎麼也放不下你,一聽說買了回a市的票,就什麼也不想做只想去見你!”
那是許牧原第一次如此激動。他說得真切深情,可是又咬牙切齒。林希一時呆呆的,不知道要如何答覆她纔好。
可是,不等她答覆,他又像一隻暴怒的獅子一般撲了上來。
過了很久以後,兩人才各自平靜下來。許牧原整理了自己的衣衫,然後溫柔地將林希摟在自己在懷裡。
林希開口說道:“牧原,我不能拖累你。即使,我是真的喜歡你,喜歡得要命。”
“我根本就不在意所謂的門戶觀念!”許牧原有點氣惱她的懦弱,“更何況,我的父母在得知你是邵禮初和徐雲的女兒後,並沒有對你產生偏見!”
“真的?”林希一聽這話,立即轉過頭來望着許牧原,“我在雲山寺中靜思這麼久,其實一切都放下來,那些累死人的愛與恨,我都放下了,唯一的芥蒂便你和你父母對我的看法。”
不等許牧原說話,林希又搶着說:“和你在一起,真的是我的願望。”
許牧原良久沒有說話。林希一驚,以爲他之前那些話是在寬慰自己的心,正欲問詢,卻聽見許牧原溫柔平靜的聲音傳來:“明天就跟我去結婚。”
……不許再逃跑,明天就跟我去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