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人民醫院急診科的護士們就覺得許牧原有些奇怪。
先是醫院傳遍了許醫生交了個超級美麗漂亮的女友,接着那女友現身爲許牧原送來愛心早餐之後婀娜離去。緊接着,大家發現似乎與許醫生有過一段曖昧關係、且在急診科住過院的林希被送到了急診科,而許醫生又馬不停蹄地從住院部趕過來了解情況。
所以,許醫生這是既有新歡,又難忘舊情?
幾個小護士坐在護士區裡低頭討論着,順便不時擡頭望一眼急診科醫生辦公室裡看似很焦急的許醫生。
林希是接近凌晨時分的時候被路人送進醫院的,當時她渾身冰涼,就像凍僵了一樣。她的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嘴脣也變得極爲蒼白。值夜的醫師立即爲她進行了急救,又打了點滴,才讓她漸漸有些好轉。
此刻,林希還沒有醒過來。許牧原瞭解完情況之後,在林希的病房外站了一小會兒,終究還是沒有進去。他默默地想着什麼,隨後便轉身準備離開。才走了幾步像忽然想到什麼,又折回到急診科醫生辦公室,將陸巖的電話提供給了林希的主治醫生。
陸巖匆忙趕到醫院的時候,林希還在輕度昏迷中。她穿着醫院的病號服,安靜地躺着,就像睡美人一般。
陸巖衝進病房裡,什麼話也沒有說,一把將林希扶起來,將她的頭和肩摟進懷裡,久久地不放開。
——她果然是出事了。昨夜陸巖一直到處尋找她,並不停地撥打着她的電話,可是始終聯繫不上她。那種感覺太令人害怕,彷彿一不留神,她就會從他的世界消失一樣。
直到護士進來提醒,這個姿勢會影響病人打點滴的手,陸巖才輕輕將林希放下來。他緊挨着牀坐着,等着林希醒過來。
門外的一衆小護士們這會兒都對許牧原懷着因誤解帶來的愧疚。原來,這個衣衫不整的小夥子,纔是林希的男友。而她們的院草許醫生,是專情於他自己的女友的。
此時陸巖的形象有些像網絡紅極一時的犀利哥。他平時總將自己打扮得陽光帥氣,頭髮衣服在出門也絕對都是認真打理過的。可現在呢?長及眉角的頭髮亂糟糟地耷在頭上,有幾束還翹了起來;眼睛有些凹陷,像是熬了夜之後掛滿疲憊一樣;平常滋潤的嘴脣這會兒也毫無顏色,且因冬天的乾燥而起了不少死皮。
所以,當林希醒過來,首先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人印入瞳孔時,她嚇了一跳。
她沒有見過陸巖這般模樣,所以,看了好一會兒才分辨清他的臉。
“陸巖!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林希輕呼。
她的問題讓陸岩心疼,這個善良的女孩醒來的第一句話竟是關心他,而不是問自己爲何會躺在醫院裡?
陸巖有些生氣,聲音也稍稍提高了一點:“林希!我還要問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怎麼會凍暈過去進了醫院?怎麼一晚上電話也打不通?你有事爲什麼不聯繫我?在你心裡我到底是什麼?”
陸巖一口氣問了一長串的問題。他說這些話時,帶着毫不掩飾的譴責,但更多的是心疼。
林希默默地聽着,不說一句話。終於還有那麼一些能溫暖她內心的東西,至少,陸巖給她的友情是真的吧?
看林希不說話,陸巖氣極,站起來就輕吼:“你給我說清楚!”
林希卻忽然嘻嘻一笑,帶着些疲倦說道:“我這不是怕打擾到你和清原麼?”
她在避重就輕。陸巖一聽便明瞭,但他卻不肯放過她,步步緊逼:“發生了什麼事?”
林希嘆一口氣,知道瞞不過他,只好說了實話:“許……牧原,交了新的女朋友,昨天我親眼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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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巖一聽到這句話,立即皺了深深的眉頭,咬緊了牙齒。他顯得極度氣憤,拳頭也握得緊緊的,退了兩步說:“我去找他!”說着便要朝病房門口走去。
“回來!”林希立即大叫,“不要去!我……已經想通了。”
聽到這話,陸巖停下腳步,一拳砸在牆壁上,然後回過身來問:“想通什麼了?”
林希輕飄飄地笑笑,像一隻因受傷而蒼白的蝴蝶:“我一開始就應該明白,我配不上他的。”
“哪裡配不上?你年輕,漂亮,有學識,有上進心,工作努力,生活獨立,哪裡配不上他?”
聽到陸巖的誇讚,林希顯得比較愉悅,但她還是說了實話:“陸巖,我昨天還親眼見到了他的父母親,他那樣的家世,是我一生都高攀不了的。一個來自於已接近權力頂峰的家庭,和我這樣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要怎麼要才能配得上呢?不管這個社會發展得有多文明,‘門當戶對’的想法卻早已根深蒂固於他們的心中了。”
聽了林希這番話,陸巖有些頹唐地坐下來。他一方面爲林希說的那句“無父無母的孤女”悲傷,同時也想到了自己的處境。
他和許清原還處於戀愛未滿之前,最美的曖昧階段。若真如林希所說,那麼他的這段感情也怕是不會長久吧?
兩個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隨後還是陸巖先說話:“你準備去住哪裡呢?”
林希眨了眨眼睛,有些調皮戲謔地回答:“嗨,姐有錢,還怕沒有地方住?我的卡在那個箱子裡,你今天去幫我找個好點兒的房子,看上了就立即租下來!”
她好像瞬間回覆到了那個逗樂沒有心事的林希,可這樣的她,卻讓陸巖覺得不真實。他湊到林希邊上去,用手指的指腹輕輕撫着林希還有些蒼白的額頭,慢慢說道:“林希,不要逞強。其實,你並不是真正的紅黃性格。”
換作平時,林希肯定不會覺得陸巖的動作有什麼問題,可是眼下,她躺在病牀上,而陸巖一副深情的樣子卻還是讓她有些彆扭。她“哈哈”傻笑了兩聲,然後繼續避開陸巖的話說道:“你今天務必幫我把房子找到,我要能拎包入住的!最好在我公司附近!還有,你要儘快,最好現在就去,我想要……出院。”
陸巖知道她想馬上出院是不想在這兒遇上許牧原,於是不再繼續前面的話題,只是點點頭說道:“那我現在就去辦。”
林希點頭,然後閉上眼睛,準備補眠。或許因爲的確太疲憊,沒一會兒,她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時候的許牧原已經望着眼前的住院病人病歷本老半天了,可是卻一頁也沒有翻過去。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可是,他沒得選擇。
同科室的劉醫生打趣他:“呦,許醫師,你的漂亮女友才走不久你就魂不守舍啦?”
許牧原懶得回答,只微微勾了色嘴脣以示迴應。對方還想說點兒什麼,就見辦公室門口站着個怒氣衝衝的年輕男人,正直直地朝許牧原望着。
程強三步兩步衝進來,站在許牧原辦公桌對面,大聲質問道:“林希是不是出事兒了?怎麼一直聯繫不上?她公司的同事也說她沒有去上班,昨晚你回去後發生了什麼?”
辦公室的劉醫生見過程強幾次,知道他是許醫生的朋友,這會兒聽到他憤怒地提問,立即識趣地去巡房了。
許牧原擡起頭來。他的眼睛裡有幾絲血絲,平常清澈俊逸的臉上,這會兒也沒有了什麼生機。他看了一眼程強,才慢慢地說:“她昏倒了,在急診科住院。”
程強一拳砸在桌子上,手上的青筋有些突起。他憤憤地說:“我還以爲你只是逢場作戲,哪知道你是真的交了新的女朋友!許牧原,早知道這樣,我就不把她讓給你了!”
程強這話說得很認真,似乎當初就是因爲他和最好的兄弟愛上同一個女人,他才放手的一樣。許牧原有些吃驚,這下他倒真看出來,程強雖然是個放蕩不羈的公子哥兒,可是他對林希動的,卻是真感情。
說完這話,程強轉身就要走。他想到急診科去看看林希,轉身前還順便給了三心二意的許牧原一個白眼。
還沒有走到辦公室門口,程強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出電話一看,立即站在門邊接聽了電話。
許牧原隱約聽見那頭有人在朝程強吼着:“你趕緊給我回來!”再看程強,他呼吸得急促,一直點頭道:“好,我馬上回來!”
掛了電話,程強頭也不回地走了。許牧原望着空晃晃的走廊,有片刻的出神。
結果程強也沒有來得及去看望林希,就直接開了車回老宅去。家裡靜悄悄的,很有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感。
程強帶上門就往樓上走,走到父親的書房門口,輕輕敲了敲門然後便推門走進去。
程國棟正揹着手臨窗而立,聽到房門響,也沒有轉過身來。程強恭敬地叫了一聲:“爸。”然後等着父親說話。
程國棟的臉色非常難看。他走到書桌前,拿起一個信封就朝程強摔過來,嘴裡同時大罵道:“你這個不成器的傢伙!如今是非常時期,你還不知道收斂!”
信封裡是一疊厚厚的照片。被程國棟這麼一摔,紛紛揚揚地抖落了出來。
程強立即蹲下身去,一張一張撿着,可是,看到那照片上的內容,他的臉色也越來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