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是在六天後, 一個還算涼快的日子,偶有細雨。努達海的傷略好了些,可以走動了, 和雁姬卻還是勢同水火的, 誰也不理誰。夫妻倆貌合神離地剛到宮門, 蘇麻喇姑傳太后的旨意, 傳見雁姬和老太太。
這時候關於努達海和新月宿世姻緣的謠傳已經如他們所願的傳達到後宮。因爲和大清的國運有關係, 所以雖然覺得是無稽之談,太后也決定要找雁姬來問一問。雁姬當然不敢欺君,將近日來發生的事都說了。太后爲他們家宅不安感到同情, 還有少許歉疚。
說來她多少要沾上些責任,若不是她硬要把NC塞進將軍府, 說不定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這回老太太也進了宮, 作爲佐證, 證實雁姬所說都是真實的。太后因此知道端王和福晉也因爲新月變得不明事理,胡攪蠻纏。非常痛心, 決定要挽救一二。
要挽救不能將這兩隻邪靈引進宮來,只能挽救他們的閨女。讓她打消嫁給努達海的念頭。太后很生新月的氣,一個黃花閨女居然能大言不慚地要搶別人的男人,這得有多厚臉皮啊!
得趕快把她解決掉。
這些正在想主意的人絕不會想到,有一件既雷人又很危險的事在向他們靠近。
可憐的小克善雙眼呆滯無神, 耷拉着眼皮, 坐在新月懷裡。
他是被迫的, 還沒有從噩夢中醒來, 新月厲聲追着他跑的樣子歷歷在目。當時的她比夜叉還要驚人, 跑得氣喘吁吁都不肯停下,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 一把就堵在牀角撈住了克善。雖然克善拼命掙扎,甚至去咬她的胳膊,她都沒有鬆手。
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爲了終身幸福,別人的死活有什麼相干。雖然新月很着急,由於靜萍的一次次勸阻而罷手,眼看明日就是比試之期,再也按捺不住,將罪惡之手成功地伸向了無辜的弟弟,就算被阿瑪和額娘罵無良狠毒,也顧不得了。
新月揪人的時候,跟揪麪糰沒有分別。於是小克善的雙臂上一會兒的工夫便青一塊紫一塊的。靜萍哭得撕心裂肺在她背後拼命地捶,新月哪肯停手。
小克善嚎啊嚎,嚎啞了嗓子。正好爲明天上演的“戲碼”平添可信度。
他絕不相信會這樣對待他的新月,一邊揪着他,一邊哭求他的原諒。克善啊克善,姐姐對不起你,姐姐這是迫不得已的。你不要相信雁姬,你不要相信她,知道麼……
以下省略五千字,全是新月在廢話羅嗦地解釋給克善聽這樣對待他是爲了對付雁姬那個壞人,以及爲什麼說她這麼壞等等等等。克善被勒令向太后告狀,裝作不經意地被她發現,然後再被看見這些傷痕時,說是雁姬乾的。
計劃得很好,可惜,計劃不如變化。新月和努達海雁姬是同期來的。剛進宮門雁姬就被旨意召走。所謂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努達海很明白的要跟着進去,但是蘇麻喇姑很堅決地攔住了人,努達海和新月只好各懷鬼胎地怨恨雁姬佔了先機。
惡人理應先告狀,倘若不能就會很吃虧。離比試的時辰還早,在某個太監的提議下,太后想要到御花園裡走一走,去看看新開的白蘭花兒。這個太監是經過收買的,因爲克善將被放逐在那兒告黑狀,太后去逛花園將正好看見他。克善將跑到太后的跟前,然後摔一跤,然後被扶起來查看傷口,那麼這件事就會巧妙的被暴露了。
結果被放逐在那兒準備告黑狀的克善成功地等來了太后,但是雁姬也來了,這就有點令人無語了,接下來的戲要怎麼演?
克善年紀太小,隨機應變的能力不夠。他本是很喜歡雁姬的,要當面告黑狀絕沒有這樣的膽子。新月和努達海不曉得太后會這麼早就召見雁姬,後悔得不得了,非常害怕被託管的那位公公不省事,照例依舊請太后去逛花園。如果雁姬也跟着,那就囧了。
結果,在這位公公身上,充分體現了什麼叫做“拿人錢財,給人添災”,他只管把太后忽悠到御花園,就算完成任務了,其餘的事一概不理。
於是在太后等人到達的時候,便看見這囧囧有神的一幕。
新月提前帶着克善來這兒窺伺,以便見風使舵。
沒有旨意召見,本來是不能亂跑的,但是新月藉口說想去看看董鄂,爲多次驚嚇她道歉。宮人不肯放行,又怕這位格格不好惹,所以僵持住了。新月只好說不要緊我只要到儲秀宮外磕個頭就行,磕頭不見人總可以的吧?
這樣藉故出來以後,當然就不會去儲秀宮了,除了莽古泰和雲娃知道他們想去哪裡,跟着他們的宮女太監發現他們很神秘的拐進了御花園之後都被甩脫了。
克善在假山叢中亂走一通,新月在身後緊緊相隨。還有莽古泰和雲娃。等到太后來了,卻是和雁姬等人一起來的,新月三人也只有暫避。準備伺機而動。
倘若雁姬沒有同來,克善便可以被放出去告狀,倘若同來,只能另尋良機。
現在是隻能另尋良機了,但克善不曉得其中的利害,他依舊向前跑。準備跑到太后面前尋求庇佑。他的姐姐這樣虐待他,他受不了,他不曉得雁姬在這事就黃了,接下來的事會很難辦。這些新月卻是知道的,她急忙往懷裡抱,沒有抱住,克善跑出去被發現了。
由於有苦難言,小克善一邊跑一邊哭,心想我是有多悲慘。攤上個姐姐是神經病也就算了,兩個下人神出鬼沒地管我叫兒子也就算了,爲什麼玩誣陷這麼驚險呢?驚險也就算了,爲什麼還要摔倒呢?敢情摔的不是你們的腿你們不知道疼是吧?我一個小孩子家家的,這不是難爲我嘛,萬一落下殘疾你們負責啊?嗚嗚嗚。
他一哭,迎面而來的大人們自然就緊張了。雁姬看他身邊連一個帶他的人都沒有就知道有問題,急忙快走幾步去接。小克善眼見是她喜不自勝地衝進懷裡,放開了嚎。
這下驗傷口的可以說是令人髮指的結果。不但有烏紫的痕跡,那些斑點很明顯是用手掐的,還有撓的印子,下手狠辣。太后自然對此詳加審問,誰敢這樣對他。克善當着雁姬的面沒有勇氣栽贓陷害說是她乾的,恨新月恨得要死也不方便說是她乾的,因爲新月就在假山後面站着,他望着假山心裡害怕。
不說就只能哭。想到新月的那些威脅,克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都快要暈過去了。
在假山後面躲避的新月等得很急,她本想着等到克善將罪行推給雁姬之後。她才施施然裝作尋找克善的樣子走出來,然後對他的慘狀大驚小怪一番,好求太后追究兇手。現在計劃全被打亂了,克善又這麼冒失,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時間被耽誤了一會兒,那些跟着新月和克善的宮女太監總算是找到克善在這裡。太后正因爲這個孩子的遭遇在震怒着,覺得下手的人不是個東西,竟然這麼狠毒,要嚴辦重辦。結果接下來就有某宮女不經意地開口,疑惑新月格格到哪裡去了。
亮點來了。新月就這麼被暴露,戰戰兢兢地上來磕頭,也不敢告什麼黑狀,老老實實地跪着,等太后叫起。
太后一看見她就討厭,既然早就到了,卻鬼鬼祟祟地躲起來,真沒有個格格的樣子。還有,爲什麼是和克善一起來的,卻放着他不管,也不讓下人跟着害得他這麼慘呢?
她剛剛這樣問了新月幾句,警醒的雁姬便想到,既然新月和克善是一起來的,卻又把他扔下不管。會不會是因爲這些傷呢?這些傷痕中有掐的有撓的,明顯不是由於摔倒造成的。但是摔倒了,自然要將人扶起來察看倒是真的。這樣很可能就發現了它們,然後可以引發一些事。
雁姬再仔細看了看新月的神色,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它的樣子,心裡便明白了幾分。
昭然若揭的答案在心中擺着,雁姬反倒沉着了。只有老太太露出擔憂的神色,害怕太后追究她的責任。太后曉得克善一直是由雁姬帶着的,有什麼不周到自然也要去問她。
新月什麼都答不上來,乾脆她也不答了。她沒法子在這種情況下說明和雁姬剛剛宣戰過,若提出來,再揭發她的“罪行”就變得像是栽贓嫁禍。她也不能講關於阿瑪額孃的那些雷人的事,所以只好什麼都不說,學克善的樣子,一直低頭哭。
她想,哭得太后煩躁起來自然就把這個問題扔給雁姬讓她去面對吧,哼!
結果太后果然問雁姬是怎麼回事。雁姬清清嗓子,恭順的回答,這個,太后您能和奴才單獨說話嗎?
新月當然立刻就不肯了。自從宣戰後她對雁姬的態度很難保持平和。她想要辯駁些什麼,可是當前並沒有什麼是對她有利的。
在這時努達海也想盡辦法追了來。還沒了解狀況就急着爲心上人獻媚,趨前跪向太后,跟她說,您不要相信雁姬,她是故意的!他又轉身指向雁姬,斥責她有什麼話你當面說就好,幹嘛要這麼神神秘秘的,你是想向太后請求推諉責任嗎?
努達海你其實是新月的黑吧,是吧,是吧。要不你怎麼這麼給力,總在她有意避重就輕的時候過來推一把呢?
太后看着這兩個男女的嘴臉,想到什麼宿世姻緣大清國運的謠傳,不覺嗤之以鼻。向雁姬吩咐,雁姬你怎麼說?
雁姬說,雖然這幾日克善不是我帶的,但是他弄成這樣,我確有照顧不周之責。但是,話不說不明,理不辯不清。要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是得問克善。
說完,冷靜沉着的雁姬走去克善身旁,溫柔地將他攬在懷裡,哄他說,克善,你不要怕,你的阿瑪額娘都在天上看着你,他們的在天之靈會保佑你的,一定不會教你受欺負,來,你跟他們說,到底是誰這樣狠毒,把你弄成這樣?
小克善不太懂什麼是在天之靈,他擡頭看天,懵懵懂懂的。但是一想到新月,他便忍不住想要對阿瑪額娘告狀。於是無名火襲上心頭,這個小男孩衝到新月面前去捶打她,邊打邊叫,是你,是你弄傷我的,都是你乾的,你這個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