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恆坐在那裡,摘下墨鏡,淡叭叭地擡頭看了我一眼,說:“單獨接受筆錄的滋味兒,不一定好受吧?”
去他媽的,他以爲他能走了,而我得受一些問訊之苦嗎?
顯然,他不知道賴沙警官告訴了我一些什麼。我也懶得給他講,只是冷道:“別在這裡顯擺你的優越感,你特麼怎麼還不滾?”
“我在這裡,自然是等毛彪的手術進行完了之後,看看他的情況。”
我站在他面前,很想一拳將那張傲氣的臉打爆了算了,可我做不到,只能說:“這樣假惺惺的,有意思嗎?”
他說:“我沒有假惺惺,只是幫公子辦事。張家人做事,一向講究公平和規則。不錯。毛彪是受到了拷打虐待,我們打了,但我們要爲打付出補償和代價,畢竟胡小榕已經死了,毛彪是無辜的了。於是,醫藥費還是得出。而我。也想看一看他腦部的情況,以證我對出手輕重的判斷是否正確。”
“王八蛋!你們一夥都是王八蛋!”我狠瞪着他,壓低聲音罵起來,“張高是個變態,你特麼狗隨主人,同樣是個變態。毛彪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會殺了你。誰打了他,誰都得付出同等代價。”
他微微一笑,說:“這一切不叫變態,叫做強大。強者有說話的權利,弱者只能忍受。你可以有殺我的想法,但你辦不到。至少目前如此。高公子八大貼身護衛,恆久忠義,永遠丹心,是他的心腹也如手足,任何一個被殺死,行兇者都會付出血的代價。打他的人,就是侍久、侍丹和侍心,你可以在後面的約戰中,儘管向侍心復仇,前提是你能贏。”
“狗屁的恆久忠義,永遠丹心,你們就是一夥身手強大卻助紂爲虐的狗。沒有張高,你們什麼也不是!”
我罵着,心裡卻懂了,張高的八名手下,侍恆最貼身,是老大,身手也最高,侍心最弱,排名最後。能派排名第二的侍久出馬綁架、毆打拷問毛彪,張高也真他媽看得起我小雨點成員。這仇,這帳,永不能消。
只不過侍久被毛彪一拳打翻,並暈了,那是因爲他被驚呆了而已。這個捏碎過我手機的混蛋,武力值也絕不是那麼弱。
而侍心呢,的確強大,一人能擊敗小虎牙他們。這個最弱的護衛將是我的對手,我有壓力,但一定要戰勝他。
侍恆冷笑道:“沒有高公子,我們八兄弟依然是叱吒風雲、笑傲江湖的好角色。而你,就是個弱渣。你沒有能力,花着錢找柳城幫會打聽毛彪的下落;你沒有能力,花錢求西山幫來幫忙,結果怎麼樣呢?你只能燒錢,而且是白花。當我和公子分析完你近期的情況後。已然想到了這一點。於是……”
“於是怎麼了?”
“當呂家丫頭帶人來救,失敗而歸之後,我們便已將毛彪轉移到了三亞。西山幫只能撲一個空,然後損失慘重。不過,毛彪確實是條漢子,我還比較佩服。餓了二十幾個小時,打死也不招供。”
媽的,張高和侍恆別看變態,智商也不低啊,前後算計,全都準確。這樣的敵人很難纏。可他們就算是硬得不能再硬的骨頭,老子也得啃了他們。
我道:“毛彪是我的兄弟,是小雨點的硬漢。他的硬,是你們這些狗一樣的人做不到的。他很慘,很悲壯,但我爲他自豪。你們的手段不外乎就是綁架、拷打、給錢收買。但我們鄙視你們,所以你們什麼也沒撈着。”
他說:“你確實值得自豪,因爲跟了你之後,毛彪變化很大,包括他先前的身手變化,讓我很吃驚。”
“都是被你們逼的。你們慘無人道。逼得他父死母亡。甚至,現在你們凌駕法律之上,逍遙猖狂,無人治得了你們。但這只是暫時的,惡,總會有惡報。至少,我不會放過你們所有人。”
侍恆搖了搖頭,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少年,你太天真了。這本來就是一個惡性的年代,你太小,你什麼也不懂。盛世太平的外衣下。總會有邪惡在滋生、漫延,作爲弱者,你們又能做什麼呢?英雄?正能量的化身?錯了,在錢、勢、權力的下面,你們只是一夥理想化的可憐蟲。在強者的規則之下,像傻逼一樣活着,其實是很幸運的。在強者的規則下,想像英雄一樣活着,只有一個結果,名字叫做悲劇,懂嗎?”
說完,他揚了揚拳頭,接着道:“力量,纔是決定一切的根本要素。世界是我們的,不是你們的。”
沒見過這樣無恥的狗,仗着主人的勢力,在我面前如此厚顏無恥!我氣得心火翻騰,卻又只能說:“最終悲劇的只有你們!”
他笑了笑。搖了搖頭,正想說什麼時,急救室的門推開了。
毛彪在麻藥狀態下昏迷着,換上病號服,被推了出來,頭上、手上包着厚厚的紗布,只能看到眼睛、鼻尖和像一條縫的嘴,鼻子裡還插着氧。
我的兄弟這個樣子,讓我心痛,趕緊跑上去問情況。
主治大夫摘下口罩,對我說:“病人沒有生命危險,他身體素質很好,腦部有中部震盪,沒有淤血,很幸運。但他全身皮外傷很嚴重,只怕是要毀容。雙手傷成那個樣子,恐怕以後手很難看,植皮也沒辦法了。唉。真不知道你們怎麼搞的,兩隻手會傷勢那麼嚴重,眼白仁都讓血管炸爆了似的。”
我聽得心頭落了一半,看着毛彪,想想他的悲壯,歷歷在目。永刻於心。
而侍恆那時已到了身後,拍我肩膀,微笑道:“怎麼樣?我說對了吧?”
“你滾!!!”我扭頭衝着他大吼起來。可我也知道,毛彪本來體子壯,前陣子瘋狂的訓練很有成果,若非那般。他的情況不會樂觀。
醫務人員們看着我,都受到了驚嚇。
侍恆呢,居然帶着笑臉,詢問了一下大體的治療費用。醫生說不多,都是外科小手術,前後差不多三萬塊就行了。但因爲臉部傷口沒有及時治療,整容的話,恐怕沒個三五十萬不行了。
侍恆點點頭,連忙謝過醫生,請把毛彪送往病房裡再說。這個變態狂,這個時候表現得跟正常人一樣。有禮貌,甚至有些風度。
毛彪被送進了病房,是個四人間。侍恆跟着進去,待醫護人員走後,對我說:“行了,這裡沒我什麼事了,我先走。”
我冷道:“你特麼早就該滾了。”
他呵呵一笑,什麼也不說,轉身離去。
我坐在病牀前,呆呆地望着毛彪,守着他,等他醒來。他一身的藥味,我幾乎連他的皮膚也看不到,似乎全身都是紗布,真讓我心痛、憤怒,但又暫時無助。
他的大腦沒有受到巨大的傷害,所以頭髮沒有剃掉。頭髮自然被酒精清洗過了,卻是炸豎起來的。像一根根鋼針刺蝟頭,或者豪豬頭。
那一根根頭髮,就那麼不屈地豎着,一直沒有軟下去,依舊像他爆發時的髮型狀態,看着讓我心酸。我在想,他會不會以後一直都那樣?
沒過半個小時,一個護士匆匆進來,對我說病人需要轉到單間病房去。其他病牀上的病號以及家屬都還挺羨慕的,我問了爲什麼。
護士說先前離開的那位先生幫着辦理了轉房手續的。
我知道是侍恆乾的,還是同意了轉房,至少單間更清靜,有專職護士陪伴,更能照顧好毛彪。只不過我對護士說:“那不是先生,是畜生!”
護士和病房裡所有人都聽得愣了一下。但她還是轉身往門外走,得安排擔架車來送毛彪,還不經意地感嘆了一句:“這得多大的仇啊?”
我冷冷地冒了一句:“無窮大。”
她看了我一眼,想笑。又不敢,先出去了。
毛彪轉入單間病房後,依舊沒有醒來,有個叫阮玉玲的護士作爲專護到崗了。我就在病牀前守着他,中午了肚子也不覺得餓。
阮玉玲提醒我應該去吃午飯了,不能光擔心不吃飯啊!
這個護士長得普通,但素質不錯。我搖了搖頭,說等我兄弟醒了再去吃。她也沒辦法再勸我。
午後兩點,毛彪眼睛似乎動了動。我一直盯着他,當場眼睛溼潤,連叫了幾聲彪子。
毛彪睜開了眼睛,緩緩扭頭尋聲看着我,那情形真特麼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