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子夫接到林玧琰的書信,只有猶豫了片刻,便是將告知了馮辭等人讓其自己決斷。
不得不說,馮辭雖然是環遊天生的口吃,但是其打理地方的才能卻是讓明子夫歎爲觀止,僅僅是數月之久,明子夫對於這馮辭的才能極爲倚重,猛然要被公子琰殿下借調走,也是猶豫了一陣。
不過明子夫終究是一位知曉大局的人,馮辭知曉此事之後,沒有做猶豫便是應了下來,畢竟南郡這邊的事情,已經是進入了尾聲,明公大人手下的人馬班子足以打理此事。
明子夫便是將馮辭等人送往了江夏,直奔隨邑而去。
馮辭乃是一位實幹派,到達隨邑面見了林玧琰,簡單寒暄一句過後,便是奔赴各個重縣而去。
果然,馮辭沒有辜負林玧琰的期待,凡是馮辭率領尚書府府吏到達的重縣,不須三日,遷移過來的流民各自安排妥當,那些流民被安置到了經過雲夢軍士卒修建過的屋宅之後,才發現新來的馮辭大人已經是雙管齊下,將重縣周邊的土地田產也已經是整理過來了,交給了隨從人員,一人一邑的負責劃分田產一事。
沒有到五日,重縣所治便皆是大定方陣皆是落定,居民安息,田畝一事也是悉數完畢,就是季樑聽聞此事,也是不由得十分讚歎,那馮辭不過是獨身一人攜領着數十位隨從便是對人數上萬的一大重縣,僅僅是花費了五日的時間,便是安定完畢,這份處理地方的手段效率,即便季樑自己也是望塵莫及……
〖真不愧是公子琰殿下推薦過來的人選啊……〗
旋即到了五月下旬,江夏境內隨邑、應城、安陸、雲杜等重縣,已經是仿照上林苑之制進入了尾身,馮辭也是在事情結束的第一時間趕來林玧琰這裡辭別,原因不是別的,如今宛城內的鬥爭已經是達到了白熱化的地步,韓悝正在聚集門人。
正是因爲韓悝的刀子,已經是砍向了北境邊軍之中,其精簡兵員自不必說,但是精簡到裁撤方城軍、並大規模降低南陽軍士卒人數便是令人費解了。
韓人如今雖然是和鄭國開戰,但是局勢瞬息萬變,臣僚們紛紛認爲韓悝此舉不妥,降低北境邊軍的士卒人數,若是遇到了韓人發難怎麼辦!
如今北境邊軍,乃是老氏族與嬴姓林氏明爭暗鬥的底氣所在,若是這點底氣都被秦公和韓悝抽走了,毫無疑問,日後大秦境內,老氏族哪裡還似如今這般張狂?
因此被韓悝觸到逆鱗的老氏族,也是紛紛傳播出來流言蜚語,攻訐韓悝乃是三晉派過來的內奸,韓悝此舉減少大秦邊軍的人數,就是在動搖大秦的根基。
原本秦公還是十分相信韓悝的忠誠的,但是北境邊軍實在是過於重要,尤其是近來韓悝的一舉一動,皆是讓秦公看不懂,比如招募前國相汯祍佄時期設置的城令前來上林苑,遲遲不將他們的放歸轄地,這不是把地方大權放給當地的老氏族麼!
無奈之下,秦公便是將韓悝招進了秦王宮。
秦公面色平淡,看着下面鎮定自若的韓悝,開口問道:“韓相,孤非是懷疑卿,只是……韓子裁撤邊軍的想法,孤實在是不能理解,朝堂之上,也多有攻訐卿的不臣之語,孤有心反駁,卻是……”
聽着秦公欲言又止的意思,韓悝也是說出來自己的觀點:“如今兵權盡數歸攏君上,難道君上真的可以對邊軍如臂指揮了麼?”
“這……”秦公知曉了韓悝的意思,不過還是皺着眉頭問道:“既然是如此的話,方城軍乃是孤的宗衛皇甫高所轄制的,親信孤的號令,爲何韓相將方城軍的邊軍也是盡數撤去。”
“方城軍和南陽軍乃是大秦北境僅有的兩支軍隊,若是隻能去二存一,君上會選擇留下哪一支軍隊?”韓悝反問道。
秦公稍稍皺眉,原因就是在於韓悝所答非問,不過秦公還是在耐着性子回道:“南陽軍乃是老秦人入武關後便是一直存在的旗號,孤自然是做不出來埋沒先人功勳的事情。”
秦公言下之意便是選擇留下南陽軍。
韓悝點了點頭:“君上,悝算過,大秦北境邊軍士卒數量的最大規模應該在三萬之內,其中兩萬人馬最佳,超過了這個數,大秦的賦稅難以支撐,更惶恐是打造出來一支大秦新軍……”
“再者邊軍情況之所以複雜,原因正是在於軍營之中的將領皆是被出身老氏族壟斷,出身貧微的有才之將無從升遷,那些千人將、百夫長,甚至是伯長、什伍長皆是被老氏族把握,這也是老氏族敢於向君上挑動的原因……”
“君上,如今大秦民生凋敝的原因是什麼,是不事生產,爲何上林苑能夠在南北兩境國戰之中,拿出八十萬石的糧食,原因正是在於,上林苑雖然只有四萬人口,但是其中卻是有着不少的青壯,他們戰時保家衛國,無戰之時,保持日常操練之餘,也進行屯田耕種,故此纔是上林苑富庶之本,但是如今大秦,每遇災年,十室九空,在外征戰數年甚至是數十年之久的士卒歸鄉之時,卻是隻能發現家人的骸骨和墳塋……”
韓悝本就是善於言辭,這番話所說的語氣也是感人肺腑,情緒激昂,不由得讓秦公有所動容,秦公站起身來,走到韓悝的身旁,說道:“是孤誤會韓相了,幾日後朝議,再有妄言韓相者,孤立斬不赦!”
隨即秦公又是心懷憂愁的說道:“孤知曉北境邊軍人員冗重,但久而久之也就是見怪不怪了,如今韓相要裁剪邊軍的士卒人數,還請妥善安置那些被裁剪掉的大秦將士……”
韓悝點了點頭,解釋道:“君上,悝召集起來舊日的府吏,遲遲不放歸他們的原因也正是因爲這個……”
“哦?”秦公朝着韓悝看了過去,神色極爲意外。
韓悝附耳幾句,便是將此事的緣由悉數告知了秦公,果然片刻之後,秦公也是放開了緊握着的拳頭,語氣稍稍激動的說道:“若真是如此的話,韓相此舉可就是爲孤解了大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