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願意派遣使者到達秦國來商議會盟之事,並非是看重秦國,實際上,按照楚國朝堂的意思便是派遣使者前往秦國,主要還是吩咐楚國的意思罷了,至於其他的,楚王並沒有多加考慮。
故此屈平知曉秦國接待楚國的使者居然只是江夏郡的隨邑,亦是讓屈平感覺到了輕視的意思,因此纔是惱怒不已,但是如今,吳國的使者卻是認爲楚國“行事霸凌弱國”,意欲回絕楚國的入盟申請,這纔是讓屈平驚慌失措,匆匆將這裡的事情的交給了楚國副使申包胥,而是返回了驛站之中找吳使範離。
屈平一路上的確是有一些想透了,故此纔是加快了腳步,到達了吳國使團的下榻之地,見到了範離,範離亦是笑着對屈平拱了拱手:“屈子……”
範離先後的表現判若兩人,讓屈平亦是一頭霧水,當下佯裝怒道:“範子何故在秦人面前那般針對某,以至於壞了吳楚結盟的大事!”
範離卻是笑道:“屈子,若非某這般說,恐怕是某的這顆項上人頭就要掉下了!”
“這是何意?!”
範離看了看周圍,提醒屈平驅散追隨的人等,屈平亦是照辦,隨即範離纔是問道:“敢問屈子,楚王、吳王孰強孰弱?”
“這……”屈平想了想,回道:“楚王吳王都是當世的雄主,某等那能夠判斷的出來……”
“正是因爲如此,即便是楚王乃是當世雄主,然某吳王亦是雄主,楚王有併吞陳、蔡二國的攻擊,吳王亦是有併吞越國的偉業,兩者難分高下,這可並非只是屈子不作判斷,連楚王亦是得照顧着吳王的面子。”
範離上前一步,又是說道:“吳國終究不是秦國這般,答應楚國會盟,乃是援助楚國,收復失地,並非是屈從於楚國的淫威,若是屈子以這般強硬的態度對於入盟諸侯,不論大國小國,皆是以勢壓人,如此的會盟,範離要是答應吳王入了,日後吳王參加會盟發現自己丟失臉面,屈子,你說某的這顆項上人頭還會在麼?!”
“這……”屈平無言以對,亦是被範離說動。
範離又是說道:“屈子與某乃是摯友,然國事面前,屈子難道還打算那情分說事麼?楚國的會盟若是正義之盟,吳國願意入,但是若此等要小國作爲犧牲犯險,卻不願意拿出來與之相抵的好處,日後被吳王得知,震動中原的楚國會盟乃是以勢壓人,吳國乃是等同於秦國的小國,恐怕,吳王當時便是會撕毀盟約,返回姑蘇,屆時某亦是會身首異處!”
屈平放開了屏住的呼吸,看着範離,驚出來一身冷汗,瞧着範離許久,終是拱了拱手,道:“某的無心之失,居然還會害範子落得如此的結局,還請範子勿要怪罪!”
“事情還未做出來,屈子何錯之有!”範離進而提醒道:“非是屈子乃是摯友,某亦是不會說出來此話的,不過,還想囑咐屈子一句。”
屈平伸出手,對範離拱了拱手說道:“範子請說!”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楚國給秦國的條件的確是苛刻,武陵那等山蠻之地,即便是昔日楚國唾手可得亦是沒有設置長吏治理,拿這等地方與秦國出兵荊地北境,以四成的荊國國力對抗,秦人不是癡呆小兒就是斷然不會答應,即便是秦國答應了,難道秦國就會全心全意地協助楚國攻打到郢都了麼?不!極有可能是按兵不動,隔岸觀火,如此一來楚國伐荊之戰的偉業恐怕就是要功敗垂成!”
範離走近一步靠近屈平,壓低了聲音說道:“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屈子在楚國朝堂的風華盡展便是建立在伐荊之戰成功的基礎上,若是伐荊之戰失敗,恐怕楚國的朝堂亦是會少了屈子這位賢才,難道不是麼?!”
“還請範子教某!”這一刻,屈平像是驚慌失措的稚子,抓住了範離的衣袖,求助道。
範離無意之間勾起來嘴角,做着安撫屈平情緒的手勢,邀請屈平入座,纔是說道:“伐荊之戰若是想功成,其首當其衝乃是促成楚國的新蔡會盟,這塊不是似屈子這般盛氣凌人的邀請秦國入盟,而是需要秦國出兵荊地的入盟,相應的,這給予給秦人的利益亦是不可能吝嗇了,投桃報李,還請屈子勸解楚王某吳國和齊國的爭霸之中,援助一二,可否?”
“這……”屈平猶豫着,而範離亦是不急着催促,終究是秦國和吳國同時退出楚國的會盟帶來的影響太大,儘管屈平沒有直接答應下來,亦是放軟了一些語氣說道:“茲事體大,已經非是某能夠做主的了,只當回到壽郢的時候,回稟楚王,再做商議!”
範離點了點頭說道:“既然是要推翻先前的盟約,已經非是秦國這邊能夠做下決斷得了,理當歸返楚國!”
“好……”屈平點了點頭,說道:“秦國這邊,某就是吩咐副使申包胥知會一聲。”
範離卻是搖了搖頭,道:“屈子乃是楚國世家出身,且是不知爲一國使節者,當有大國的風度,昔日齊國的晏子難道就不是前車之鑑麼?!”
晏子啊……
屈平亦是在心中回憶了一下,這位在楚國留下了偌大名聲的人物乃是齊國派往楚國的使者,楚王多次有意羞辱,卻是被晏子巧妙的化解了,倒是讓作爲主人的楚國成爲了一時貽笑大方的談資。
想了想,屈平終是點了點頭說道:“申包胥已經是留在了秦國江夏的郡守府之中,今日便是不得空了,派人前去知會申包胥一聲,讓其轉告秦公子贏琰一聲,明日辭行的時候在向秦公子辭別吧!”
“善!”多說無益,範離亦是點了點頭。
屈平隨即返回了自己的住處,纔是發現副使申包胥已經是歸來了,當下將範離商議的一些結果告知了後者,誰知申包胥絲毫不驚訝,又是對屈平說道:“某已經是知曉了最妥善的處置辦法便是如此,故此纔是擅自做主替屈君對秦人說了此事!”
聞言,屈平驚訝,又想這倒是省去了一樁麻煩,纔是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便是再好不過了,明日起身返回壽郢,切不可讓新蔡會盟功虧一簣!”
“喏!”申包胥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