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方城山另一側的韓鄭邊境卻是因爲“雍丘衆”的出現,這個年關時節並不太平。
晉韓氏駐守東不羹的三千人將沙司舊得到治下匪徒肆虐的消息,也是頭疼不已,但是聽到了匪徒打出來的名號及是“雍丘衆”的時候,便是不得不在意了。
雍丘,無論對於韓人,還是鄭國來說,都不是一個陌生的地方,這個位於東不羹東北約三四十里距離的地方,卻是爆發了韓鄭曾經最大規模的戰爭——韓鄭雍丘之戰!
至於這一場戰爭誰是勝者,沙司舊也是覺得不好說。
韓鄭雍丘之戰,韓人出兵三萬,鄭人只有八千守軍,最後鄭人全軍覆沒,韓人佔據了雍丘,可是八千鄭人在當時鄭國公族雍丘侯的率領下,拖走了兩萬韓軍士卒的生命。
作爲韓鄭雍丘之戰的直接參與者,沙司舊也是對當時的戰況記憶猶新,似乎整個鄭人的氣魄都是押在了雍丘這一塊小小的地方。
幾乎是每進一步,韓軍都要付出數名士卒的代價,尤其是最後攻入雍丘城的時候,明明只剩下兩百來人守着不到丈餘城牆,卻是用掉了韓人上千士卒生命攻下的。
即便是最後剩下雍丘侯,也是獨身揮刀斬殺韓卒,最終力竭被韓兵亂卒砍死!
雍丘鄭人,更無一名降卒!
沙司舊徵兆沙場多年,從當年雍丘的屍山血海中爬起來,對鄭人固守雍丘的死絕之心甚是忌憚。
說實話,經韓鄭雍丘之戰,沙司舊對當年的韓氏伐鄭之戰,十分不看好。
這也是當初大多數韓軍士卒的心態,雍丘韓軍的慘重傷亡和鄭人所表現的氣概,的確是讓人駭然!
不過出人意料的是,自雍丘之後,鄭人的表現便是可以用“江河日下”來形容,起初還能遇到像模像樣的抵抗,可是幾場便仗下去,鄭人就是土雞瓦狗一樣潰逃,雍丘之戰對韓人的負面影響便是悉數殆盡,韓氏伐鄭之戰便是以韓佔鄭十一城結束。
現在對鄭人軟弱印象的沙司舊,突然聽到“雍丘衆”這個名字,也是迅速心顫了一陣,這是一種埋藏在內心深處的畏懼感。
尤其是這幾天,東不羹治下的杞縣、葉縣各地出現了這夥雍丘衆四處搶奪糧草,據各地的上報,各處的糧食不是被這夥雍丘衆搶了,便是燒了,損失在上千石!
對於這夥狡猾的匪徒,沙司舊也是沒有任何辦法,這韓鄭邊境向來就是匪患猖獗之地。
杞縣、葉縣這兩處是韓軍重要的軍糧收集地,尤其還發生了匪徒襲擊了地方府衙的消息,沙司舊也不能不在意,便是令兩名副將各率領本部人馬進入杞縣、葉縣駐守。
誰知道剛進入葉縣的副將便是得到了線報,襲擊葉縣的匪徒將糧食押到了鄭國的邊城,似乎是與良氏的公孫輒有所勾結!
沙司舊一聽到公孫輒這個名字,便是立刻來火,良氏,作爲鄭國七穆之一,也是鄭國的實際掌權者。
如今韓鄭交接的邊境,鄭方的軍隊主將便是這公孫輒!沙司舊雖然覺得這位老對手並沒有當年雍丘侯的手段,不過畢竟是鄭國委以重任的邊將,執掌鄭國良氏軍的老將,也是必須要重視起來。
沙司舊思慮良久,纔對左右道:“各分派五百兵馬至葉縣、杞縣,並派人前往良氏,試探一下這公孫輒的口氣!”
“是!”
良氏這邊,作爲公孫輒駐守鄭國邊境的大本營,此刻也是不得輕鬆,因爲就是剛剛前線軍營已經是收到了所謂的“雍丘衆”千餘石糧石獻禮。
雍丘衆還留了一張字條:“望公孫將軍招兵買馬,以備兵患!”
公孫輒當下猶豫不決起來,雍丘衆,這麼明顯的名號,不用說掠奪韓人的糧食,便可知道他們是友非敵。
雍丘啊,這可是鄭人的驕傲,雖然丟失了雍丘,但以八千人換走韓人兩萬士卒,鄭人可以說是賺了!
公孫輒思慮良久,也無定計,便是讓人招將下佚狐、弦高,與兒子伯有升帳議事。
佚狐知曉情況,對公孫輒說道:“主公,這雍丘衆可能是當年雍丘倖免於難的將士,聽聞當年雍丘侯決意死戰之前,便是秘密派人將婦孺送入了平安之地,這樣一算,當年的婦孺年歲的確可以出來擔當一些事了!”
弦高也道:“主公,這雍丘衆即使不是當年雍丘後裔,也必定是親鄭勢力,不宜對其迫以武力!”
“唔……”公孫輒點點頭,隨即視線看向了自己的兒子公孫伯有,開口詢問道:“吾兒有何看法?”
公孫伯有隨口回道:“單單是雍丘衆這個名號,父親就須庇護這夥匪……民間義士!再者,這投名狀可是千石糧食,不得不在意了,不如暗中收編雍丘衆,爲我所有!”
“善!”佚狐和絃高也是贊同此話。
佚狐補充道:“主公,如今獨守良氏絕非善計,不如趁此機會招收兵馬,分別駐守在良氏周圍的陽縣、負黍、以作犄角之勢,也可衛護良氏。”
公孫輒想了想,一千石糧食的確是可以招募數千人的兵力,當下便是問佚狐道:“卿有何人可用?!”
佚狐沉吟許久便是看向了公孫伯有對公孫輒道:“主公,公子伯有智謀有勇,軍中兩千人將石踔亦可獨當一面,不如讓石踔領一支人馬駐守在陽縣,公子伯有駐紮在負黍,另暗中招安雍丘衆在成皋,成皋地勢複雜,又與韓人之境多有接觸,可以作爲一支奇兵!”
弦高作爲軍中的主簿,主管糧草一事,自然也需要表態:“弦高身爲鄭人,願獻家財以資主公兵事!”
聞言,公孫輒一拍桌案道:“爾等大義,我豈會是怯怯之輩,現下令,公子伯有與石踔各領兩千人馬駐紮負黍、陽縣,另成皋我軍守卒後撤負黍,將此處交由雍丘衆,至於招安雍丘衆一事,便是交給佚卿了!”
“喏!”佚狐應道。
……
成皋,姬周爲東虢國,後爲鄭國併入改爲制邑,後建有成皋城,該地北面和西面臨黃河,南面和東面爲深澗,故成皋之名是取山嶺高矗瀕臨黃河之義。
其地勢高低起伏不定,極爲險要,成皋這個名字可能還覺得有些陌生,但是換作後世另一個名字便是知曉了,即爲虎牢!
成皋境內多山,山中豺狼虎豹不少,爲荒僻之地,雖是作爲韓鄭要衝之地,但韓鄭兩國皆非在成皋佈置重兵,便是是成皋乃是貧瘠之地,如同雞肋,食之無味,棄之不捨,因爲便是各自在成皋佈置了數百人的守卒看守各自邊界罷了。
另外一個緣由便是,此地山匪衆多,難以管制。
如今雍丘衆匪首強塬便是在此立寨,項鷹、葛豹各自領着數百人從葉縣、杞縣撤回來的。
強塬問道:“兩位都尉,這趟如何?”
項鷹點了點頭看着強塬道:“這幾日十分順利,我和邾暨在葉縣、陽縣搶奪了十幾次押糧隊和三個糧倉,所得兩千餘石糧草,按照吩咐,除了拋到崖底的,還留了一千石送給了鄭國的守將公孫輒去了。”
強塬道:“嗯……昨日鄭國的成皋守卒已經是撤退了,他們的佰長還留下了口信,說願意將成皋城交到我們的手中,二位看此事應該如何應待?”
“成皋城?!”項鷹沉吟,隨即說道:“看來鄭國人是把我們當作自己人了!”
葛豹也是笑道:“這也不奇怪,我們放出的就是【雍丘衆】的名號,當年鄭地都傳說雍丘侯在戰前送走了不少的孩子,算算這個他們相信也是正常的!”
見到項鷹和邾暨遲遲沒有說到成皋城的事情,強塬也是徑直自已說出來打算:“殿下是讓我們攪動韓鄭邊境,也是爲了能夠搶奪一筆糧草,眼下成皋城算是意外之喜,殿下剛開始讓我們將營寨立在方城山,我覺得這成皋城最爲合適,不如且答應了鄭人,再回去詢問殿下的意思再說,如何?”
項鷹和葛豹點了點頭,同意了強塬的這個建議,隨即項鷹又是問道:“那穎陽倉怎麼辦,畢竟這一次殿下派我們出來的任務就是爲了奪取穎陽倉中的糧食回大秦的啊!”
聞言,強塬擺了擺手道:“此事勿用擔心,二位將軍在陽、葉兩地隔斷行事,那韓人的守將必定是認爲我們普通匪徒,這一番送給良氏公孫輒的千石糧草我們並沒有掩飾,所以東不羹的韓將一定會認爲我們是親近鄭國在陽、葉兩地流竄作案的匪徒,所以爲了兩地剩下來的糧食,勢必會分散兵力佈置在陽縣、葉縣以及鄭韓邊境,駐守東不羹的韓軍勢必要減少了!”
項鷹接着說道:“這個時候我們趁虛而入,從東不羹西側插入穎陽倉?”
“嗯……”強塬點點頭,解釋道:“這幾日正是韓人繳納一年田稅的時候,穎陽倉周邊勢必要運糧進去,我們現在分散,齊結中陽山,這幾日劫了不少的韓人運糧隊衣服,可以扮作韓人的運糧隊進了穎陽倉,隨後搶了糧食便一把火燒了穎陽倉!”
葛豹擔憂道:“萬一遇到東不羹的韓軍來援怎麼辦?!”
強塬想了想道:“支援穎陽倉的軍隊最近的只有東不羹的韓軍,而他們此番佈置陽縣、葉縣以及韓鄭邊境,就算是剩下的東不羹韓人全軍出動必定也不會太多,應對之法有二,其一便是項鷹將軍率領數百精壯手持弓箭,在東不羹至穎陽倉中間的必經之處設伏,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其二便是請求鄭人幫忙,請他們牽制住一部分韓軍。”
聞言,項鷹想了想才道:“若是此計可行,穎陽倉奪糧一事,必定是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