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櫟陽南郊至懷德東南郊,其間百餘里路,雖說是小徑,並無直道相連,但若是騎乘馬匹或者馬車,能夠在一日之內趕赴到。
所以,那雍城營現如今的主將王簡聽聞到先登將令的消息,亦是派遣人前去詢問,這先登將令是否包括雍城營。
要知曉,雍城營大多是乃是騎卒,這櫟陽至懷德的百餘里,對於馬匹來說,至多隻是需要半日的時間,便是能夠到達,若是以此都算是先登將令的話,普通士卒的兩條腿豈能夠跑得過戰馬的四條腿!
果然,片刻之後,王簡得到的回覆,乃是公子琰將軍駁回的“不許”。
對於這個結果,王簡亦是料到的,當下便是將這則將令告知了麾下的三千雍城營將士,今夜早早的睡去,明日一早如同往日那般操練。
雖說王簡這只是一個插曲,但卻是從側面提醒了林玧琰,故此,半個時辰之後,右軍之中再次出現了一道將令,乃是禁止士卒通往懷德東郊的途中騎乘戰馬、搭乘戰船等諸多代步方式,只准徒步前行,且是到達懷德的時候,務必是要刀甲齊備,亦是剩餘七日的乾糧。
就是在方纔,右軍之中的衆多士卒,皆是認爲三日之中趕往懷德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即便是後來有着先登將令,也僅僅是感覺到了一點競爭帶來的壓力而已。
但是這道將令一出來,立即便是讓這些右軍將士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
就是認爲,那先登將令並未明說能夠騎乘馬匹,若是能夠騎乘馬匹,自然是佔得了絕對的優勢,然則,不僅不能夠騎乘馬匹,還需要在到達懷德之後,刀甲齊備,且是剩餘七日的乾糧,這便是有所難辦了。
儘管覺得難辦,但這些右軍士卒還是隻注意到了先登將令包含着的巨大賞賜,宣冉,胡傷之流皆是如此,尤其是後者,想要憑藉這先登將令一舉拔得頭籌,洗刷前恥!
然則,注意到了這先登將令所蘊含着的意義,亦是大有人在。
如那王簡,其在營帳之戰,用着炯炯有神的目光掃視着新頒發下來的這道將令,十六歲的少年,就像是看到了什麼極爲喜愛的東西一般,愛不釋手。
數息之後,王簡似乎是從這先登將令之中看懂了什麼,當下一拍桌案,怒而驚起,待回味過來,卻是懊惱不已,感覺到自己錯過了什麼了不得戰功。
如那黔首軍中的千人將公孫起,其麾下的千人營,被編入了陷陣營的第二序列,僅僅是排在胡傷率領的陷陣營之後,無他,便是公孫起訓練出來的這支千人營,無論是兵陣演練,亦或者是氣勢上,便是遠超其他的黔首軍。
此時的公孫起,亦是用着沉着冷靜的目光掃了一眼這道新頒發的將令,略作思慮,便是對旁邊的副將言道:“前去通知宣冉將軍,欲要立下不世大功,這先登將令務必是要拿在手中。”
“喏!”
副將剛欲轉身,卻是被公孫起叫住:“另外在囑咐一句,這先登將令對於普通士卒來說,自然是捷足先登者最佳,但對於某等統率兵馬來說,務必要保證營中大半將士,能夠悉數到達,可明白?”
“卑職記住了!”
公孫起這纔是點了點頭,放其前去知會宣冉將軍。
右軍營中雖說是在進行着嘈雜的先登準備,但卻是無一人率先離開,因爲那營寨外的各個通道,皆是有人看守,日出之前,絕不會放任其他人離開。
炒制乾糧的火燒聲,歸置兵戈軍甲的金屬碰撞聲……不絕於耳。
林玧琰亦是安安穩穩坐在營帳之中,其面前桌案之上正是擺着魏國的竹簡,若是其他人見到如此,必定是認爲這是公子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然則,這僅僅是第一點而已,還有一點更爲重要的地方,乃是這竹簡之上,記錄着當初魏國名將吳啓治下的魏武卒的前後始末。
“魏之武卒以度取之,衣三屬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負矢五十,置戈其上,冠冑帶劍,贏三日之糧,日中而趨百里。中試則復其戶,利其田宅。”
魏武卒,乃是魏國,甚至是整個中原的最強大的步卒,吳啓在世的時候,便是能夠憑藉着五萬魏武卒,便是能夠橫掃中原,以少勝多,以一當十!
逄涓制御魏武卒的時候,亦是四處征戰,爲魏國開疆拓土,無往而不勝!
天下名將不知凡幾,然則遇到了魏國的魏武卒,皆是嚴陣以待,不敢有着絲毫的疏忽,可見魏武卒的赫赫威名。
即便是林玧琰,在見到了魏國的殷實國力之後,亦是不敢對魏國這武卒有絲毫的小視,要知曉,韓國曾經是魏國的兵工廠,韓國的強弓勁弩,甚至是本國的軍隊還未配備起來,卻是礙於魏國強大的國力和豐厚的酬勞,先行供給給了魏國。
其中大半又是落到了魏武卒的手中。
眼下,魏國雖然是大半魏武卒在魏國名將逄涓的手中,隨其南征北戰,但是安邑作爲魏國的故都,河西乃是魏武卒的發源地,整個河西之地,亦是有着不下於兩萬之衆的魏武卒。
林玧琰之所以會下發這櫟陽至懷德的先登將令,就是要效仿這魏武卒,短時間之內訓練出來一支奇兵。
能夠似魏武卒一般,攜帶重甲,兵戈,弓箭以及十日干糧,奔赴數百里的奇兵。
這先登將令,只是打開了這支奇兵的序幕,五萬老秦右軍之中能夠通過這道先登將令考驗過的士卒,所能夠得到的賞賜絕非只是馬牛羊這麼簡單。
王簡看出來了,公孫起亦是看出來了,然則更多的人,還僅僅是在盯着先登將令所明言相告的牛馬羊等賞賜之物。
林玧琰招來了荊翊,又是吩咐派遣一列騎卒先行出發,爲的就是在先行到達懷德,爲即將到來的右軍諸多將士記錄並且覈算先登戰功。
忙碌之中,一夜的時間過得很快,東方天還是魚肚白的時候,數萬將士便是齊列在營寨門口,只待第一絲曙光穿過山巒之後,右軍駐軍大營的木門便是齊刷刷的放開。
其內,披堅執銳,身負十日之糧食的老秦人魚貫而出,紛紛是朝着東南涌去,一道黑色的潮流與渭水並行,揚揚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