滎陽乃是魏國以西商賈往來的交通重地,是故,消息來的也是極快,前不久大秦使團乘坐的船隻靠岸的時候,便是聽聞了韓國將河東之地劃給魏國的事情,如今到了滎陽一打探,果真是如此。
看來韓國攻伐鄭國,沒有魏國和趙國的暗中默許,也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做下如此挑戰姬周正統的事情出來。
這則消息,林玧琰也是沒有瞞着弦高和公孫揮,不過弦高似乎是早有預料,對此事並非是很在意,看來其也是知曉了魏國與韓國之間一些勾當的事情。
反觀同是鄭人的公孫揮,明顯是對這個答案難以接受,反覆重複着以往鄭國和魏國友好往來的舊事,即便是林玧琰面對他這個態度,亦是沒有打算繼續說下去了。
總之,大秦的使團也僅僅是在滎陽停留了一日,見慣了滎陽的繁華過後,翌日中午,滎陽守翟衝便是送來了魏國的通關文書,也是告知,自大河而下,只需在宅陽順流而下,便是直接能夠走水路直接到達大梁城。
這亦是讓林玧琰有些震驚,當下便是細問其故,翟衝也是頗爲自喜的說道:“魏國定都大梁伊始,便是派人挖掘了運河,如今運河已經是連接了大河與穎水,再匯入淮河流入東海,大魏國足以是憑藉大河,朝夕之間奔赴齊國、楚國乃至是吳國,這也亦是列國來朝的原因所在。”
眼下,翟衝也是看了林玧琰一眼,亦是將此時的秦國作爲了列國紛紛朝賀魏國的諸侯國之一。
翟衝亦是留下了護送林玧琰的軍隊,似乎是惹起來了許多秦人的不瞞,即便是投效不久弦高和公孫揮,也是皺起來了眉頭。
翟衝解釋道:“魏國境內禁止不明軍隊的流動,即便是齊國和姬周王畿派遣來的使團,攜帶的扈從也是不得過百,沿途皆是有某大魏武卒護送,必是出不了什麼岔子的!”
翟衝的信誓旦旦以及陪着笑臉,亦是讓秦國使團的衆人消了消氣,隨後弦高才是拱手對林玧琰請見道:“殿下,滎陽的糧食便是已經夠多,不若再次經營一番,亦是能夠早日折算糧食運回大秦去!”
林玧琰想來也是,隨即也是看着弦高點了點頭,便是將弦高留在了滎陽,餘下的人馬也是悉數交給了弦高調遣,自己則是攜帶荊翊等宗衛、公孫揮與不足百人的扈從前往了大梁城。
待到了秦國雙層戰船上,之前安裝投石機的位置,亦是被放了一尊作爲謁見魏侯的大鼎,是故,翟衝也是看清楚來了那尊大鼎,知曉列國之間贈送大鼎的意義代表着什麼,這位魏國的滎陽守也是笑着將林玧琰一行人送上了船隻,另是吩咐了滎陽碼頭的一位縣尉攜帶着數百魏卒,沿途護送秦國使團前往了大梁。
上了船隻,被對岸的縴夫將戰船拉到了大河中心處,林玧琰方纔是盯着那滎陽碼頭的翟衝身影,亦是略帶着一絲欣賞的說道:“此人的心計,手段,在我大秦足以作爲一位上將軍,且最爲難得的是此人還是一名治理地方的政才,未必不能夠作爲日後魏國出將入相的大才,這區區的滎陽守便是這等賢才,在魏國究竟還是有着多少的賢才,難怪乎韓相當年只能夠在魏國擔任區區地方一小吏!”
公孫揮卻是皺起來眉頭,疑惑的問道:“殿下是如何得知那翟衝乃是一名將才的?”
公孫揮素來便是沒有聽說過這翟衝領過兵打過仗的。
林玧琰爲其解釋道:“翟衝身邊的小吏,絕非是普通人,沒有一種慵懶的氣息,一行一走之間如同久經操練的士卒一般無二,再者這翟衝出行,滎陽人多馬亂的,還有不少的戎狄,居然是不攜帶着一名護衛,可見其底氣,再者便是方纔其吩咐滎陽兵馬,可以知曉,魏侯已經是滎陽的政事、軍事悉數交給了這位滎陽守,此人出將入相已經是得到了魏侯的認可。”
“原來如此……”公孫揮也是點了點頭,不過也是對林玧琰說道:“滎陽乃是魏國的重地,魏侯將賢才派在這裡鎮守也是正常的。”
林玧琰點了點頭,暗自裡卻是將目光投向了魏國都邑大梁城所在的大河下游方向,亦是皺起來了眉頭。
難怪乎魏國能夠作爲中原數十年的雄主,單單是一個不見絲毫名聲的翟衝已經是如此,那麼那在中原人不見久傳的魏國相國翟璜、鄴城守西門豹、以及魏國的上將軍逄涓、樂陽、又是何等的英才人物。
林玧琰已經是見識到了,魏國絕非是秦國,這個佔據了中原最爲腹心的諸侯乃是積攢了數十年,此消彼長之下,中原的賢才大多是在魏國,林玧琰所見到的,不過是魏國的冰山一角罷了!
滎陽過後,最大的城池便是宅陽了,宅陽所在,乃是大河分流的中心點,魏國亦是在此處駐紮了兩萬魏武卒,大河在這裡一分爲二,一支流向由東北,最後亦是從魯國與齊國境內流入渤海,另一支乃是自宅陽分流,荊國魏國挖鑿的運河連接穎水,匯入淮河,最後再是流入了東海之中。
宅陽的所在,幾乎是象徵着魏國幾乎是把控着整個中原的命脈,曾經作爲中原的兩大霸主不得不向魏國服軟的原因,便是魏國把握了大河的上流。
凡是乾旱的時候,楚國與魏國交好,魏國便是將更多的水流引入穎水之中,傳至楚國以及吳越之地;齊國與魏國交好的時候,魏國便是將更多的水源放入大河,傳至齊魯大地上。
反之,無論是齊楚哪一國,敢於和魏國交惡,魏國便是決堤放水,讓大河下游的水量陡增兩倍有餘,這般,即便是魏國不出一兵一卒,齊楚兩地皆是已經千里洪澇,城池皆是泡在了水中了。
由此可見,宅陽乃是魏國的重中之重,即便是距離魏國都邑大梁不過只有百餘里的路程,魏侯亦是用着精兵強將鎮守此處,以防有失,亦是爲了借宅陽分流的核心點震懾中原諸侯。
當林玧琰見到了宅陽那一東北一東南兩條浩浩湯湯的分流之時,亦是聽着公孫揮對其的描述,不難看出來魏國寄託在宅陽以其控制中原的野心。
分流處的大河水情極爲複雜,林玧琰也是讚歎魏國宅陽的鬼斧神工,與此相比,直接控制大河的手段,秦國那些開渠引水真的只算是小打小鬧了。
秦軍使團奔入了乃是東南方向的魏國運河,至於東北方向的大河乃是通往衛國都邑朝歌、魏國城池鄴城、魯國與齊國的天然大河路道。
當年白圭建造大梁城,亦是將方圓百里囊入了魏國制霸中原的野心之中,宅陽只是一部分,最爲重要的乃是大梁城周圍,那裡纔是魏國真正的命脈之處。
魏人挖鑿的運河比起來原來的大河也是沒有多少差別的地方,甚至因爲是人工挖鑿,其更是通暢了一些,沿途,魏國設置了不少的望江臺,精兵強將勁弩守其要害之地,足以將冒犯大魏的敵人擋在了大梁百里開外。
駛入了魏國運河,距離魏國都邑大梁城已經是近了,順流而下不過只需要一個白晝便是能夠到達,大梁城周圍,亦是在沙海這個地方修建了分流的碼頭,藉以控制楚國與齊國爭奪的淮泗之地。
沙海之後,商賈的船隻便是不能夠再次穿行水道進入大梁城了,本來列國的使者也是再次便是要下岸,但臨近沙海碼頭的時候,魏侯的詔令又是傳來,直接是將大秦的使團直接帶船駛入魏國都邑大梁城的水門。
這亦是讓那位引着秦國使團的滎陽縣尉也是頗爲意外,往昔的時候,即便是齊國的使臣到來,船隻也是必須要停留在沙海碼頭,走向大梁城謁見魏侯。
但是魏侯的詔令已經是傳了下來,大梁城內亦是派出來專門迎接使者的人員引秦國使團進入大梁城內,周圍已經不需要滎陽縣尉護衛秦國使團安危的了,在見到大梁城內交接的魏卒之後,這位滎陽縣尉也是退返滎陽。
而林玧琰看的出來此番魏國對於大秦出使也是極爲重視,單單是看滎陽守翟衝的行爲便是能夠看得出來,看來魏地的平民或者河北商賈不知曉的事情,魏國的大人物豈會是沒有一點消息。
新蔡會盟的浩大甚至是一度蓋過了魏國的風頭,魏國豈會是沒有不會關注,恐怕秦楚之間爆發的郢都之戰第二日,便是被魏國的人馬快馬傳回來了大梁,呈在了魏侯與這些魏國朝堂的權貴。
但是即便是秦國在郢都之戰戰勝了楚國,林玧琰也是篤定,魏國也是不會是破例讓秦國的使團駕船駛入大梁城內。
林玧琰擡頭凝望已經是出現在視線裡的大梁城牆的輪廓,高聳,雄厚,且是散發着某絲霸主的威嚴……
“看來魏國消息的傳遞比我想象的還要快,這艘雙層戰船的式樣恐怕已經是傳到了魏侯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