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事先做過你們中介所的功課。”他打斷中介妹子的話,認認真真地和她講起了道理,“你們是全網唯一一家以最低廉的價格出租過最昂貴的別墅房的中介所,而且就在最近一段時間,你們還將幾套便宜的別墅房掛在網上出租,我其實看中了一間,但被別人手快租走了,所以不出意外的話,掛在網上的還剩三家,我手上的預算可以付兩個季度的租金,如果是按你們標註在網上的價格的話。”
呵,竟然是有備而來的。中介妹子雙手環胸地審視了他一會兒,然後丟下一句“抱歉,請稍等,我要先去問過我們經理”便暫行離開。
他沉默地等待,雙手交疊在膝蓋上,形成一個三角形,墨鏡下的視線瞥見茶几上的法式小蛋糕,不禁蹙起了眉頭,奶油太稀了,蛋糕模子也建的很普通,用來點綴的杏仁明顯喧賓奪主,爲什麼要抹巧克力醬在頂部?嘖,一定不會好吃。
接着,中介妹子再次回來,還帶回了一個小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是中介所的經理。
經理憨態可掬地笑眯眯,謹慎詢問他道:“這位先生,您確定要租下網上掛着的三家中的其中一間別墅房嗎?”
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也回以彬彬有禮的態度,點頭道:“是的,我要租最便宜的那一間。”
經理循循善誘道:“那間雖然便宜,但我必須事先告訴你,那間不可以實地看房,只能從頁面上查看僅有的3D建模圖,這樣也可以嗎?”
他想了想,反問道:“除了這一點,其他內部設備都良好,不是嗎?”
經理連連點頭:“那是自然。不過秉持着顧客的舒適度爲第一的準則,我們必須要將任何一間出租房的情況都在最初講明,畢竟後續要籤合同的。所以,如果您覺得這樣也能夠接受的話,我們可以按您給出的價格租給您兩個季度。”
做人總歸要有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風骨,他洗腦自己要相信每一箇中介都是善良的,問題是眼下的他沒有絲毫討價還價的資格,而且這種便宜的好事錯過就不會再有,再且,他早已經把那三間中最便宜的別墅房的網掛圖看了十幾次了,於是他咬咬牙,自我感動般地說道:“只要便宜,就算是凶宅也完全沒有問題。”
祁雁回還不知道這一句話,讓自己主動跳進了狐狸洞裡。
經理嘿嘿一笑,“怎麼會是凶宅呢?那都是封建迷信的說法,不存在的,而且像你這樣的年輕人更不該有這樣的想法哦,呵呵呵。”說罷,他拿出兩份合同遞到他的面前,“如果帶齊證件的話,現在就可以簽下租約了哦。”
他接過合同,坐回沙發上拆開一份,一目十行地瀏覽下來,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約束。想到天色不早,他又有些疲了,便深深吐出一口氣,在合同的落款處簽字了自己的名字。
祁,雁,回。
遺憾的是不得不籤本名。儘量寫的龍飛鳳舞,讓人看不太懂一些。
可他還是不怎麼開心地喟嘆,畢竟現在的他沒有機會去僞造身份證。
嗯,主要是沒錢。
當時間過了三天之後。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半夜,走出房間找水喝的祁雁回停住腳,心想着果然不出所料,黑暗之中,樓上的地板響起了詭異的動靜,從他租下房子住下來的這幾天來,那個聲音總是會準時響起。
接下來就會是……周遭的氣溫驟然下降,不是一般的冷,祁雁回戰戰兢兢地蹲坐回地板上,他動也不敢再動,一直到“啪嗒”聲消失之後,他的視力又再度恢復清晰。
房間的溫度重新上升,他驚魂未定地眨了眨眼,也顧不得喝水了,趕忙衝回房間鑽進被子裡準備睡覺。
他的房間裡異常安靜,只剩下他侷促不安的呼吸聲。他將自己整個人都困在又輕又軟的被子中,連手腳都不敢伸出去,誰能想到已經年滿二十四歲的他會淪落到整夜蜷縮在牀上的困境裡?
不,他應該冷靜下來,不能被網傳的信息搞得心神不寧。對,不能隨隨便便就害怕。
但近來的頭疼腦熱要如何解釋?他強壯的和公牛一樣,從不知感冒爲何物,怎就偏偏在入住這棟別墅後弱不禁風了?
飲食欠安就算了,失眠多夢也能接受,但鬼壓牀就過分了。
還有,他昨天晚上還看到有個黑影坐在他房間的椅子上,背對着門,他當時嚇得差點喊出自己媽媽的小名。據說他童年時也曾遭遇過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大抵是他近來運勢不好,便會招惹到奇奇怪怪、不乾不淨的東西,全家還請來高僧爲他作法,教會他念咒驅邪。
說來也是該死,他把那驅邪咒給忘光了。
阿波次得……不是,ABCD……能認真一點回想嗎?
Bonjour!那是法語。
Nos vmos!不,是西班牙語。
菠蘿菠蘿蜜……也不是……阿彌託佛……還是,阿門?
結果到最後也想不起半句,他一面懊悔自己學藝不精,一面默默掙扎到凌晨才能入睡,睡前又朦朦朧朧地看見自己的童年幻影。
像是一個長夢。
夢裡的蘆花鋪天蓋地的蠻橫生長,風和雲柔,霞光餘暉染紅一池翠水,周遭皆是高聳入雲的建築物,如同一個巨大的齒輪工場,不停運轉,無休無止,忽然飛來一隻透明的鳥,引他他朝工場盡頭中奔走。就那樣跑着跑着,跑到了黑暗的最深處,一羣孩童站在他面前咧着嘴嬉笑,其中一個指着他道:“你和我們不一樣,你不準過來這裡。”
夢到此驚醒,源於樓上傳來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是一個女人的。
持續了十秒之久。
祁雁回鼓足勇氣掀開被子,望向窗簾的縫隙,已有晨光微微照射進來,手錶時間顯示凌晨五點多,許是天亮了,他纔敢坐直了身板。
“昨天早上是類似鋼筋混凝土熱脹冷縮時的摩擦聲,今天早上又是堪比《招魂》中的尖聲厲叫,再這樣下去我肯定會死在這裡了。”祁雁回鬱結地掐指一算,從昨晚到今早,後半夜入睡的他僅僅只睡了兩個小時。
只怕最後不是被凶宅鬧的靈異事件嚇死,也會被缺乏睡眠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