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婉離開教室,就稀裡糊塗地就被肖女士抓去,只是讓她穿晚禮服的時候,她非要穿旗袍。
王熾老爺子還說好,中國女孩子們就該穿典雅柔和的服裝,外國那些禮服跟喪服似的,不好看。
“不是什麼要緊的宴會,康格先生招待一位剛從美國來的貴客,這纔想舉辦個宴會,熱鬧一下,去了吃點兒東西,聽聽他們的音樂,稍微待一會兒就回來。”
王老爺子笑道,“若不是已經答應了,我寧願和董先生多說會兒話。”
肖女士頓時失笑:“也就老爺子敢這麼說。”
她聽說過這個宴會,連慈禧都派了慶親王前去,這個規格,幾乎可以說是國宴。
王老爺子能受到邀請,可見他的地位不一般。
“正好老爺子帶我們家阿婉出去轉一轉,省得她老在家裡,再悶出病。”
換上紫色的繡花旗袍,董婉就平添了三分雍容。
肖女士把王熾老爺子來看她的緣由一說,董婉就笑了:“當初寫的時候沒想那麼多,能幫到老爺子就是好事。”
王熾卻很惋惜:“我要是提前認識董先生,在藥方沒公開之前,一定會想盡辦法合作生產這種青蒿素。”
瘧疾在全世界來說,都是一種危險的疾病,現在有特效藥,賺錢和搶錢也差不太多了。
董婉也笑:“當初小說上寫的畢竟不詳細,那個大夫生產出來的藥品,估計也就是在實驗室裡製作了一點兒,還遠遠算不上成熟,我以前的老師進行過打量實驗,有很成熟的配方,我以前是沒想到,現在打算直接把專利公開,全世界所有國家都能建藥廠賺錢,咱們國內也一樣,不知道王大人有沒有興趣?”
王熾怔了怔,忍不住大笑:“董先生是聰明人!”
他也沒想過保密生產藥品,在國內,根本就保密不了,再說,小說裡已經提到,人家已經有人把東西生產出來,就算不完善,也總有完善的一天,至於去註冊專利……王熾不是毛頭小夥兒,那些西洋人連自己國民的專利,也不當回事兒,該盜版還是盜版,換了你一個清國的人,做夢去吧!
應該說,幸虧董婉有心思公佈,否則讓人知道她擁有這種治療瘧疾的特效藥配方,對方也會使手段逼迫她公佈。
像她現在這般,直接專利公開,沒有哪個國家,哪個公司能來巧取豪奪,而且連中國都能建立藥廠,分一杯羹,順便還提升名望。
或許別人得到名望,就是能謀利,也是間接,可對董婉來說,名望就是利益,直接就能轉換成影響力,買到世上用金錢買不到的東西。
她的系統,還遠遠沒有探索完,也許等到影響力數值高到一定的地步,會給她帶來巨大的驚喜。
王熾做了這麼多年生意,近年來也沒少和那幫子外國強盜打交道,對於他們的強盜邏輯,再明白不過了。只是沒想到,董婉這麼年輕的女孩子,居然也腦子清醒至此。
他心裡不免有些難過。
一個國家,不能給自己的國民一丁點兒的安全感,豈能不讓人愴然涕下!
王熾笑着點頭,算是初步達成共識,剩下的細節,這會兒就沒必要討論了。
坐着馬車,直接去東交民巷。
董婉正和王熾老爺子說笑,車窗裡忽然被塞進來一張又軟又黃的紙張,被風一吹,呼啦啦作響。
“天師在北京曰:‘世上人,行善者災可免,作惡性命難逃。如若不信者,但看丁亥子丑年,災難無數,屍骨堆山。雞鳴時有人叫喊,不可答應。每逢朔望齋戒焚香,可免災難。若有傳寫一張,可保一身安,傳寫十張,保一家安……知而不傳,性命難全。’”
董婉怔了怔。
王熾皺眉:“是義和拳的揭帖。”
他把東西接過來,團一團扔了。
“哎,這些亂民只會搗亂!終有一日要惹出禍患來。”
董婉一時沒有說話,腦子裡嗡嗡響,她忽然想到,雖然這是平行時空,但八國聯軍之事也是可能發生的。
她這些日子,可能是下意識地避免想這些,也就忘了在這個亂世,京城也不安全。
現在想想,那一年庚子國變,是庚子年,在這個時空,明年就是庚子年,離得也不遠了。這事兒會不會發生,她也不清楚,萬一真的一切都照真實歷史一樣發展,或者,和歷史細節不同,大體一致,那她能怎麼辦?
本來,今天她從學校出來,哪怕是因爲王熾想多和她說說話,聊聊開藥廠的事兒,不得不做他的女伴,去參加宴會,她的心情也還是相當不錯,但此時此刻,卻忽然就低沉下來。
是啊,她能怎麼辦?
也許後世看,就那所謂的八國聯軍,不過是拼拼湊湊幾萬人而已,中國人一人一吐沫星子也淹死他們,但事實是,京師淪陷,大敗特敗,好好一圓明園……
有清朝這樣的統治者,她怎麼覺得這樣的結果很尋常?
後世對庚子國變有很多爭論和疑惑,有說清政府自作自受,也有說外國只爲了侵略中國,掠奪利益。
董婉卻沒力氣去關注那些事後亂七八糟的說法,她只知道,現在她就在京城。
如果遇到戰爭,他們這等升斗小民能不能活下來猶未可知。
董婉嘆氣,難道她要出國去避一避,最起碼也要向南方避一避……剛一想,腦子裡忽然叮咚一聲。
咦?
董婉皺眉,默默打開系統界面。
“……”
系統終於出現了第一個變化,可喜可賀!
在平時只出現各種抽獎物品介紹的消息欄,出現一行紅字——因系統持有者的強烈願望,任務系統提前開放。
任務:戰亂期間救護人民,搶救文物。
任務獎勵:待定
失敗懲罰:系統退化,退化程度未知,有可能消失。
董婉:“……”她什麼時候有什麼強烈願望來着?還有這所謂的任務,未免太過籠統,什麼叫救護人民,什麼叫搶救文物?救一個人算不算,搶救一件算不算?
怎麼算成功,又怎麼算失敗?
不至於要求她一個人去參戰,抵擋侵略者吧?
更慘的是,連獎勵是什麼都不知道,懲罰卻有點兒恐怖。
她就是現在搖身一變,變成軍事強人,再努力去訓練一支軍隊,也沒什麼用。
中國並不缺少新軍,武器也不是想象中那麼糟糕,現在就有兩支新軍在。
董婉一時間完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她終於明白,自己就是個普通人,身處這樣的亂世,能保住自己便是萬幸,遇到危險,她第一個念頭還是逃跑。
如果不是系統忽然來這一出,她實在不願意面對自己的金手指,有可能消失的情況,她一定會走。
找個藉口逃離京城,以她現在的身份地位,並不是什麼難事。
腦子裡亂了半天,董婉咬咬牙——事已至此,多想無益,她能做的不多,可救幾個人,搶救一下文物,好像還能做得到,畢竟,她也算是先知先覺。
而且,還有一點兒時間,事情沒有她想象中那麼恐怖。
“到了。”
王熾笑了笑,先扶着隨從的手下車,向董婉招了招手,董婉連忙收回心思,和這位老爺子一起走進美國大使館的宴會廳。
王老爺子顯然人面很熟,無論中國人,外國人,好些人主動過來和他打招呼。
董婉剛纔和這位老人家聊天,明明能感覺到,他對外國憎惡至極,十分的不滿。
可這會兒,他老人家卻手腕嫺熟,和人家聊天聊得很順當,看那些人的臉色,也知道他們都很高興。
一開始,王熾還時不時關注一下董婉,擔心她不適應,不過見這小姑娘一點兒都不怯場,刀叉用得也十分順手,還會說一口地道的英文,頓時放下心,也不覺對董姑娘的博學多才更佩服。
宴會的規格的確很高,董婉過來聽了康格大使的講話介紹,才知道大駕蒞臨的那位,是羅斯福家的小姐,埃倫羅斯福。
王老爺子還小聲跟她科普羅斯福的家族歷史,不用他科普,董婉也知道羅斯福,美國可有兩任總統都是出在他們家。
下一個念頭就是,不知現在那位羅斯福總統上位了沒有?
董婉一邊想着,一邊拿了塊兒蛋糕吃,找了個角落坐下,順便打開系統仔細看看。
她這系統還是第一次出現變化,出現任務,雖說這任務莫名其妙,坑人的厲害,可還是要研究一下才行。
“這是你畫的?畫得真好。”
正坐着,耳邊忽然傳來個聲音,董婉一擡頭,就看見那位羅斯福小姐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也溜達到如此僻靜的角落,正盯着她手裡的本子看。
那是一個畫本,上面簡單畫了宴會一角,人物惟妙惟肖,只畫了埃倫的一個側影。
她比較習慣沉思想東西的時候,隨手拿個畫本畫幾筆,沒想到到讓這位羅斯福小姐抓個正着。
不過,董婉對這種場面還是應付得來,乾脆舒展開身體和這位西方來的小姐聊天。
顯然,埃倫也放鬆了精神,頗爲滿意,能在中國和一個女孩子用英語聊天,還是美國式英語,讓她十分高興,尤其是董婉還知道她是網球選手,聊起網球也頗爲內行的樣子。
網球可是貴族運動,別說中國,就是國外,尋常人也很少涉及。
她們聊得愉快,不遠處站着的,一直想找羅斯福小姐說話,卻始終找不到機會的兩個女孩子,同時陰沉下臉色。
“她是誰?”
“好像是王熾帶來的人,沒見過,估計不是什麼大家族出來的。”另外一個小姐的臉色也很難看。
她們得到內部消息,羅斯福小姐雖然是女子,但在家族也很有話語權,這次他們一行人來中國,也是想開拓市場,尋找商業夥伴,這位小姐很能說得上話。
別看美國如今在國內生意做得不怎麼樣,但那要看怎麼比,這兩個女孩兒的家裡都想和羅斯福家拉上關係,到現在,和別的商人之間的競爭,簡直處於白熱化階段。
她們兩個此次參加宴會,那是帶了任務過來的,沒想到,找了半天機會也跟羅斯福小姐說不上話,現在卻有個鄉巴佬,隨隨便便就和對方談笑風生。
心裡怎麼可能不彆扭難受?
其中一個穿着白色西式禮服的小姐,眼神一暗,冷笑:“看我讓她出一回醜,她就知道什麼地方該來,什麼地方不該來!”
董婉只當是自己是在現代參加宴會,找了個客人聊天,也沒太當回事兒,甚至連注意,都沒注意到那邊正用目光凌遲她的小姐。
如果知道,也只能當自己是遭受了無妄之災。
什麼都不知道的董姑娘,和埃倫小姐天南海北地聊天,不只是聊中國,聊網球,也聊世界各國的歷史政治。
埃倫小姐雖然是女子,但身在羅斯福家族,即便沒有專門接受教育,對政治經濟這一塊兒,也是相當感興趣,越是聊,越是對擁有天馬行空思維的董姑娘很是感興趣。
要說她一開始僅僅是閒極無聊,隨便找個看得順眼的女孩子搭話,現在就有那麼一點兒把她當朋友的念頭。
正聊着,前面的樂隊停下演奏,一位侍者就高聲道:“……現在,就請來這位來自清國,美麗優雅的女士,爲大家獻上小提琴獨奏,以表示對埃倫小姐的歡迎,有請!”
董婉一開始沒注意,結果擡起頭,發現那金髮侍者正一臉微笑地盯着自己。
好多客人的目光也注視過來。
董婉:“……”
頓時,掌聲響起。
她現在可和埃倫小姐坐在一起,雖然是個黃皮膚的清國人,但因爲和羅斯福小姐說說笑笑很親暱,估計不知情的人,還把她當貴族小姐,和埃倫早就相熟。
旁邊兩個女孩兒都冷笑——一個女人,就算懂音樂,會彈琴彈琵琶,她知道小提琴是什麼玩意?
這倆的盤算這次確實打得不錯,雖然董婉知道小提琴是什麼,可她就在小時候上過幾個月的興趣班,拉小提琴,最多算是會一點兒,至少現在這種場合,真去拉,說不定會出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