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婉一巴掌下去,那少年登時愣住,隨即暴怒,舉手遮住臉,即便沒有鏡子,他也知道自己的臉肯定是紅了,這會兒火辣辣的疼。
“你——”
*傷害還是其次,這人丟到大街上,少年的眼睛眯起來,冷哼了聲,“好,很好,太好了!”
他身邊那三個大漢也一驚,臉色大變,呼啦一下就圍了上來,董婉卻第一時間擡腳就往已經在不遠處的衙役身邊跑,一邊跑,一邊高聲呼叫:“有人調戲良家婦女,我是孫中堂家的人!”
那些衙役也發矇。
爲首的那人顯然認識那少年,一驚道:“毓少!?”
再一聽董婉的話,略略皺眉,掃了董婉一眼,並不信她的話,能在京城當差的,尤其是他們這些人,對京裡的那些男女紈絝,肯定是知之甚詳,那裡面絕沒有董婉這樣的女人。
不過,這事兒還是挺麻煩的,只要沾上這些王孫公子,什麼事兒都麻煩。
那少年緩步走過來,也不看那些衙役,衝着董婉冷笑:“你這女人,謊話還真是張嘴就來?這麼告訴你吧,別管你是什麼人,你們漢人都是我們愛新覺羅家的奴才,今天你要乖乖跟我走,讓我玩得盡興,那說不定你還能得點兒好處,現在嘛,既然你不想跟我走,反而想嘗一嘗順天府大牢裡是什麼滋味,那我就如你的心意……”
貓抓老鼠,也總是喜歡先逗弄逗弄老鼠再說,這個少年也有一樣的毛病,一旦真動怒,反而不想直接打殺了董婉。
他此時臉上甚至還帶着笑,說話慢條斯理,帶着十足的信心,似乎順天府就是他家開的,他想怎麼樣,便能怎麼樣!
也確實如此,這少年的話音落下,一羣衙役甚至不等領頭的說話,就過來挾制住了董婉的胳膊,拖着她就走。
那幾個大漢看到少年的表情,都低下頭,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居然在心裡同情起那女子來。
一個女人,進了順天府的大牢,難道還能有好?
顯然,高雯兩個也嚇壞了,這會兒纔回神,高雯的眼睛都紅了,撲過來攔住那些衙役的路:“你們要幹什麼,放開先生!”
但她一個小女孩兒,讓領頭的那衙役一推搡,就給推到一邊兒。
董婉知道自己沒力氣抵抗,心裡也不是不怕,可事情已經這樣了,她反而鎮定得很,清末的衙門的確很恐怖,問題是,她也不是沒有依仗,這少年想玩一玩,不想一口氣把自己弄死,這就是機會。
見自家學生出頭,她連忙使眼色道:“高雯,趙蘭,馬上回家,不許在外面逗留,放心,我有底牌,吃不了虧。”
如果兩個學生一起進去,連個通風報信的也沒有,恐怕就真的有麻煩了。
還是趙蘭機靈,抓住高雯的胳膊咬耳朵:“快,召集學生救咱們家先生。”
她也害怕,所謂八字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那地方可不是鬧着玩的,而且先生是被抓走,還有個看着就不好惹的紈絝在一邊,她嚇得都兩股戰戰,即便害怕,此時還是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拉着高雯就向學校衝去。
董婉讓一羣衙役押着走,要是換了別的女人這般被一羣衙役抓住招搖過市,恐怕早就受不了了,她到還好,腦子裡還想——那護身的東西以前可沒用過,不知道管用不管用,應該不會關鍵時刻掉鏈子吧。
看在系統從沒有出差錯的份上,應該可以信任。
還是前天,董婉抽獎抽到一個很有趣的東西,叫‘惡意返回卡’,一張卡只能連續使用三天。
看介紹說,但凡是對她有惡意的人,都會在實施惡意行爲之前出現各種麻煩,麻煩大小,跟對方的惡意將可能會造成的惡果相當。
這東西很有意思,董婉一抽到就覺得是防身的好東西,問題是後來她還想抽,就死活抽不到,貌似也屬於十分稀有的特殊物品。
也是,這種逆天的東西如果很多的話,她用上之後就故意去挑釁某鄰國的重要人物,哼哼,說不定輕輕鬆鬆就能避免將來中國最慘烈的戰爭。
這當然不可能,她畢竟只是一個人,恐怕連出現在那些大人物面前的價值都沒有,即便如此,若是真能無限制使用,她也可以把自己當成人形兵器投放戰場。
一時間,董婉腦洞大開,不過也就開了一會兒便失笑,貌似沒這麼好的事兒,還是先想想這一關能不能很輕易地過去再說。
孫老爺子他們肯定會想辦法營救自己,現在只看看那個黃帶子到底是個什麼人,要是一般的宗室,也許還用不着太浪費這種神奇道具。
可惜啊,要是有些有用的技能就好了!
“……爲什麼一個技能也抽不到!”
隨着一羣衙役走,董婉多少覺得有些疲憊,腦子裡就不免胡思亂想,她已經抽了這麼多次獎,技能的框子再小,按說也應該抽到一回,可一次都沒有。
她都有點兒懷疑,是不是想抽到技能還需要別的條件!
“該死的,誰家系統有我家這隻這麼廢柴!”
董婉暗地裡咕噥了句,也只能嘮叨嘮叨,其實,她抱的金大腿算是相當相當粗壯有力的,即便沒有系統,一來就碰到孫老爺子,肖女士那些好人,沒碰上這個時代數不勝數的,吃人連骨頭都不吐的那些傢伙,便是萬幸中的萬幸,她還能要求什麼?
一羣衙役帶着董婉去衙門,直接連府尹都沒見,就把人塞進女牢裡去。
手包,頭上的釵環首飾什麼的都被拆了。
雖說穿戴簡約,首飾也沒佩戴太多,可她那一對兒翡翠手鐲,不說價值連城也屬於絕對高檔貨。
董婉也沒反抗,只是這地方實在髒的難以忍受,一眼就看見好幾只蟑螂到處跑,還不知道蝨子有多少。
太噁心人!
出去之後,她起碼得洗個八遍澡!
眼不見心不煩,她乾脆閉上眼睛睡覺。
領頭的那個看了她半晌,就道:“你還不知道你得罪得是誰?趁着現在那位小爺沒工夫理會你,好好享受享受你最後的人生,算了,看在你一個女人的份上,我也不給你上手段,還能睡得下去,你就慢慢睡。”
幾個衙役往外走,看門的牢頭兒就湊過來,很殷勤地幫着開門,目光黏在那對鐲子上差點兒下不來:“柳哥兒,這女人什麼來頭?”
當牢頭的,眼睛其實也毒得很,一個人有錢沒錢,一眼就看得出,那女人穿衣打扮都不俗……也許該輪到他們發財了!
被稱作的柳哥的衙役掂了掂手裡頭的東西:“裡面那個得罪了毓少,你自己看着辦!”
牢頭一怔,良久才唏噓道:“這女娃子看起來還這麼年輕,可惜了!”
毓少是什麼人,他們這些地頭蛇清楚的很。
愛新覺羅毓然,奉恩將軍,屬於代善那一支,鑲紅旗,父母都沒了,他也沒領什麼具體的差事,可因爲有幾個狐朋狗友,還都是王孫公子,嘴巴又甜,人長得也好,甚至和恭親王的關係不錯,在京城也絕對屬於無法無天的那類,尋常在街上橫行霸道,閒來無事就拿老百姓們取樂,那都是常事兒!
牢頭也是人,多少還有點兒憐憫之心,一聽這個名字就知道,那女娃子恐怕是受了無妄之災!
那也沒辦法,誰讓當下就是這麼個世道!
牢頭甚至沒敢好歹給董婉一點兒不錯的待遇,萬一要是讓毓少知道,他這把老骨頭可受不住那位的折騰!
董婉在牢裡呆着,外面已經炸了鍋!
趙蘭比高雯理智,拉着她直奔學校先去通知了學生和肖女士,那羣女學生登時就嚇得臉色發白,還有好幾個忍不住掉下眼淚。
肖女士連忙找孫老爺子去。
她這麼一着急,就忘了叮囑一下自家的學生,別看女學的學生們都是女孩子,還大家閨秀居多,但那到底是年輕人,火氣十足,且一旦學生團體抱團,會做出的舉動,就時常出乎家長和學校的預料。
有好些學生都住校,趙蘭一招呼,呼啦啦十幾人就湊在了一處,又分頭去通知回家的同學們,一時間,學校裡沸騰起來,這下子也驚動了老師們,好幾個老教授都聽見動靜,沒吃完飯便從家裡趕了過去。
等到肖女士去孫家,發現孫老爺子和幾個老朋友出去下棋,又和管家一起轉頭去找人,一羣女學生,已經聯合起來,準備衝去順天府堵門。
所有學生都換上校服,戴上校徽,尤其是董婉教的是書畫課,她比較熟悉的學生們一個個都能寫得一手好字,畫得好畫。
趙蘭這姑娘平時靦腆害羞,爲人性子也柔弱,這會兒自己動手拿白紙糊上木板,蘸了硃砂,寫了血紅的大字——還我老師!
其他人也有樣學樣,老師們,教授們面面相覷,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不該去管,要管的話,又要怎麼管!
尤其是於大師他一大把年紀了,竟然也跟着胡鬧,還有心情指點人家學生,說這字兒氣勢不足,女孩子的腕力若了點兒,以後可以墜上沙包什麼的,多練習練習。
準備妥當,一行人就浩浩湯湯地殺去了順天府。
順天府府尹陳筱石正在他夫人那兒跪搓衣板。
昨天晚上他和同僚喝酒喝多了,惹了他心肝寶貝夫人的厭惡,不讓他進門,沒辦法,只好跪搓衣板,跪到自家夫人消氣爲止。
正跪着,他一長隨就莽莽撞撞衝進來,嚇了陳筱石一跳。
“咳咳咳……”陳筱石連忙起身,不着痕跡地把搓衣板踢走,怒道,“慌什麼慌,還懂不懂規矩,老爺的臥房也是你能瞎闖的?萬一驚擾了夫人,我撕了你的皮!”
“老爺!”長隨顯然也是他的親信,根本不在乎他發狠話,皺着眉道,“老爺,有一幫女學生把咱們順天府的大門給堵了,趕都趕不走,您快去看看。”
陳筱石頓時一怔,臉色就有些不好:“女學生?什麼玩意!咱大清朝什麼時候這麼不懂規矩,連女人都能隨隨便便上街胡鬧!”
“咳——”
屋裡傳來一聲輕咳,陳筱石頓時收聲,輕手輕腳地領着長隨出去,才道:“怎麼回事兒?”
長隨也是一問三不知,事情發生的太快,他來不及瞭解始末,只顧着先來給老爺報信,陳筱石皺起眉頭:“就煩這些人!”
陳筱石向來守舊,特別厭惡那些違背祖宗成法的事兒,對於女學這種新生事物,更是深惡痛絕,一提變法就暴怒,現在聽說女學生來堵門,自然是一肚子的火氣,“去,讓人把她們都給我轟走,一幫女娃娃,幾棍子下去就知道學乖了!”
他那長隨可不敢就這麼傳話,連忙喊了一嗓子:“老爺!”
陳筱石回過神,也知道這麼做不妥當,既然是女學生,那肯定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娃娃,如今這個時代,連識字的男人都不多見,願意送女孩子去讀書的,哪家能一般?他要真敢下命令打人,彈劾他的摺子能把老佛爺給淹沒了。
他這人向來爲人圓滑,會來事兒,和同僚關係處得都不錯,更不樂意得罪人,想了想,換上衣服去衙門。
“走吧,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他好歹是順天府尹,三品大員,在去衙門的路上,就有人飛馬過來報了消息,如此這般一說,陳筱石的臉一下子青了。
“又是毓然那小子惹事!底下那幫皁隸也太不像話,他們是順天府的衙役,還是他毓然的人?”
陳筱石憋了一肚子火氣,先不走大門,直奔牢房,打算去看看究竟是哪一號的人物被關進去,竟然能驚動這麼多的人!
難道也是京師女學的學生?
他大駕蒞臨,牢頭們個個都跪下磕頭,陳筱石下了轎子,先問了句:“有沒有上手段?”
雖說他如今是位高權重,其實也貧寒人家出身,對於衙門裡,大牢中那些貓膩,知之甚詳。
牢頭們這下子都苦了臉:“大人,哪裡還有力氣做別的,也不知道今天咱們衙門裡是不是撞邪了,這一會兒的工夫,兩個莫名跌倒,摔斷了腿,還有一個讓犯人一口把鼻子咬下來,整個大牢裡的人都在走背運!”
弄得他都戰戰兢兢。
“至於那位女娃娃,人家悠閒的很,小的就沒見過那樣的,不但不害怕,還說什麼文人若不坐監獄,簡直就不算正經的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