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校上完了課,董婉出來的時候,家裡管家李喬,就等在外面接她。
除了管家,還帶了六個保鏢。
董婉就不免笑了:“行,麻煩諸位走一趟,我請喝酒。”
這些人可不是家裡的家丁,都是李喬僱傭來的保鏢,據說是很能信得過,董婉不清楚。
不過,自從看了這些人的身手,董婉出手就非常大方。
僅僅晚上接一次,給的工錢就和尋常工人辛苦做一日工的數目,就這個,她還覺得讓中南海保鏢級別的高手接送她回家,居然才花這麼一點兒錢,她還真是個周扒皮。
李喬和孫媽媽他們到一直說,小姐仁厚,給的工錢實在多,平日裡又總請大家喝酒吃肉,實在是個好主顧。
聽董婉這麼說,護着她上車的一個姓戚的中年男子就笑了,一張嘴一口天津口音:“多謝小姐惦記。”
每天拿着沉甸甸的銅錢,他都覺得,要是主家是這位小姐的話,讓他放棄自由,投入人家門下正經做個家丁,看家護院,也沒什麼。
一路走,一路聊天,董婉就給他們講幾個武俠故事,講了戚繼光抗倭的故事,還講了說岳全傳,一講岳飛,董婉到想起他寫得滿江紅來。
唱出來氣勢磅薄,很是好聽。
路上有點兒黑,走夜路寂寞,她就乾脆教這幾個漢子唱滿江紅。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這詞雖然也能算雅緻,卻並不難,沒唱兩遍,所有人就都會唱了,只是這些人氣息足,聲音太響亮,唱出來氣勢太強,到免不了擾民,驚得不少人家都點了燈,簡直雞飛狗跳。
董婉嚇了一跳,這幫漢子也面面相覷,忍不住都笑起來。
笑着笑着,董婉就搖頭,這種詞,除了軍人外,還是孫老爺子那等有豪氣的文人書生唱着好聽。更能捕捉到其中的韻味,聽着也悅耳。
她以後也許可以讓孫老爺子給她唱一唱,老爺子精通琴曲,說不得還能給重新譜曲。
說說鬧鬧,大家都很開心。
“小姐故事講得真好,前幾日我還去淘了一套陸小鳳傳奇,等下次拿來,小姐給籤個名吧。”
董婉笑着應了。
這些人多愛聽董婉寫的陸小鳳系列,像福爾摩斯之類,反而不怎麼感興趣。
老殘遊記到也有讀,只是讀起來太費力,反而不如聽着痛快方便。
也只有陸小鳳傳奇這一系列的書,經常能在茶館酒樓裡聽一聽,他們這幫武人,雖然也認識幾個字,可到底不是正經的讀書人,整日都忙,也沒閒錢,更沒精力去買書。
這種消遣活動,還是經濟實惠更好些。
“小姐,有情況。”
董婉正說得開心,那個姓戚的保鏢就一擺手,臉上嚴肅下來。
不用他提醒。
路邊忽然冒出十幾個拿白布裹着臉,都是短打打扮的男人,她也知道事情不對了。
對方明顯提前踩過點兒,動手的地方很偏僻,幾個人分別纏住那六個保鏢,剩下兩個直奔馬車。
董婉也嚇了一跳,愣是讓一隻粗壯有力的手給拉了下去,一個踉蹌,嚇得李喬‘花容失色’撲過來想救人,就看見他們家柔弱無力的小姐也不知怎麼抓了下,就擰住一個綁匪的大拇指,一使勁兒,那綁匪嗷了一嗓子,讓小姐一抓一摔就推了出去,緊接着一記撩陰腿……
另外一個綁匪也跳着腳嗷嗷叫。
李喬:“……”
他家小姐不可能這麼兇悍!他家小姐是淑女來着!
董婉做完這個,那幾個保鏢也騰出手,兩個人過來護着他,事實上那些綁匪一看沒得手,再等下去沒準兒就要驚動衙門,已經撒丫子扯呼。
人都跑了,幾個保鏢才鬆了口氣,回頭又有點兒興奮。
他們保護董婉好幾個月,一直白吃白喝,沒有用武之地,今天總算是展示了一下身手,雖然,咳咳,他們的保護不是特別完美,而他們保護的人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麼柔弱。
李喬看了自家小姐一眼,還是把僱傭保鏢的預算再多提高些。
就算小姐好像有那麼一點兒身手,到底是個女孩子,這一次出其不意,能佔得先機,下次人家有準備,自家小姐那點三腳貓的功夫可絕對不夠看。
這都是以後的事兒,此時天色已晚,保鏢們直接把人護送回家,又被招待了一頓豐盛的夜宵,光是大餅就吃下去足足二十張,他們一共才六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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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媽媽對他們十分的感謝,親自下廚給做了一大鍋紅燒肉。
她做的紅燒肉,董婉老覺得味道不正宗,不捨得用油和糖,但人家這些人可吃得滿嘴流油,特別的滿足。
董婉還一人送了他們一整套簽名的陸小鳳傳奇,一行人高高興興走了。
姓戚的那位還叮囑了幾句,讓董婉小心門戶,他們也會在外面查一查,看看這幫綁匪都是什麼來頭。
董婉也不太在意,繼續窩在書房裡寫自己的小說。
到是李喬他們四處託關係打聽情況,連孫老爺子也被驚動了,衙門的人都來了好幾次,詢問具體的情況。
京城那個很有門道的大佬王三爺都出面,還放出話去,誰要是讓董先生心情不好,讓他看不到後面的陸小鳳傳奇,後果自負。
這一句後果自負可不是鬧着玩的。
衙門這邊爲了不出現可怕的案子,也加緊了追查,想從董先生有沒有仇家入手。
但董婉真沒和人結過仇怨。
她最近寫得小說,或許是讓一些人不大高興,但也僅僅是有點兒不高興,這一部分人,說不定大部分還喜歡看她寫的其它的書,最多就是在報紙上聲討一下,說她江郎才盡,居然開始寫華而不實,只有外皮好看的東西。
大家都是讀書人,總是要信奉君子動口不動手的。
再說了,董婉也沒怎麼和他們罵戰。
再有,就是某個王孫子弟。
董婉一直懷疑,在東北動手腳讓她置身險地的,就是這個混蛋,問題是沒證據。
她忍不住嘆氣,多少覺得憋屈得慌,現實便是如此,她抱着金手指穿越而來,自以爲可以瀟瀟灑灑了,還是很難真正肆意妄爲,除非她就想盛放一把,不去考慮將來,能活多久就活多久。
可惜,董婉雖然不怕死,對這重新得到的生命,也沒有那麼不珍惜,穿越清末,再無語,再難受,到底是活着,若是留在二十一世紀,等待她的,不是死亡,就是在監獄裡過一輩子,和這兩者比,她到寧願來到這樣一個亂世。
董婉在家裡沒事兒人似的,外面報紙上都亂了套。
各大報紙,頭版頭條,都是著名作家董卿險遭人綁架的新聞。
好在這些報社還顧忌董婉的背景,沒敢胡寫,要是給寫成已經被綁架,那更麻煩。
讀者們都炸了鍋,到處在討論究竟是什麼人對董先生出手,各種陰謀論都來了,還有人懷疑,是日俄等外國人動手,因爲董先生畫了很多揭露他們邪惡嘴臉的圖畫,而且連歐美國家的人都非常喜歡,希望能夠收藏。
這屬於小道消息,未經證實過,可人家讀者就是相信。
事情鬧得有點兒大。
在京城,只要真心想查一件事,就沒有查不出來的道理,對方要盯梢,總得用人,只要有行動,就會留下痕跡。
貓有貓道,鼠有鼠道,官方也好,私底下也罷,很快就查清楚了。
董婉給小說報新一期的稿子還沒寫出來,衙門的人就登門,說是那幫兔崽子已經被抓住,到不用勞動她去指認,讓李管家走一趟即可。
這個沒問題。
李喬走了一趟,掃了一眼,就百分百確定就是那些人。
雖然當時天色很暗,這些傢伙又蒙着臉,但打鬥中,還是有兩個讓撕了臉上的白布條,一個長得比較有特色,有個酒糟鼻子。
李喬一看見那鼻子,便把人認出來。
此事卻沒有傳言中那麼複雜。
官府這邊審完,報給順天府尹,府尹一看,也是無語。
反正就審訊得來的消息看,這幫人純粹是見財起意,外面那些陰謀論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
這十幾個人,都是一個村的人,一起從鄉下到京城討生活,來之前,以爲京城遍地是黃金,想怎麼揀,就怎麼揀,結果出來才明白,眼下的世道,什麼地方都不好混。
京城生活更難。
吃不飽,穿不暖,到處被人欺負,一行人蹲在道邊喝悶酒,就聽人說,自己是什麼紅十字會的,董先生又捐了一幅畫,那畫居然也賣出一萬,雖然說天時地利人和趕在一塊兒,有大財主出高價,但有了這麼一回,下次賣不了這麼高,千把塊總有,董先生每年捐一幅,他們保證資金充裕。
他們連飯都吃不飽,那邊居然一萬兩萬的,說捐就捐了,怎能不讓人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