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出事

第一章

一身武藝被廢,手腳筋脈皆被人挑斷,如今如同一個死人般地躺在袖連幫大堂裡。

一人急匆匆地趕來大堂,本在旁圍守着的幾人見到他,忙退向一邊,只見那人快速掃了一眼躺着的人的面孔,似是確定了此人的身份。便彎身將那人抱起,轉身離去。在旁的其他人見此,瞭然似的各自忙各自的去。

袖連幫幫主伊靖此時的目光始終不曾離開牀上那人,臉上浮現出少有的焦慮之色,從將大堂裡把此人抱回自己的房間,他就一直候在牀邊。幫中大夫仔細地檢查着這具近乎死人一般冰冷的軀體,大概一炷香的時間才慢慢從牀邊起身。對着候在一旁的人惋惜地搖了搖頭,隨即轉身出去。

伊靖緩緩移到牀榻邊,附身下去試了試那人的鼻息,尚有一絲氣,很是微弱,但他不會放棄。讓人尋來五十年的人蔘熬了,一點一點地試圖讓牀上的人喝下去,不惜嘴對嘴地喂,還是沒能讓那人喝下去哪怕一點點。放下藥碗,他突然感到十分的無力。心裡從開始的一絲希翼到現在的近乎心如死灰。他還是不願意相信此人已經沒救了,以自身功力爲那人續命,並讓人備了馬車,將此人放上去,自己帶着他駕車離開袖連幫,朝着一處地方快速奔去。

——

幽靈谷口,守衛看清駕車來人,驚訝不已,其中一人忙跑到谷中報信。其餘人則將來人迎進去。伊靖趕着馬車,入谷後果斷地遣退了欲引路之人,這裡雖然三年未曾踏足,但還不至於就忘了路。畢竟是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對這裡的熟悉程度可見一斑!

馬車經過重重樹蔭,來到一處僻靜的院落門前。伊靖未做任何遲疑,將馬車中人抱起,隨後走到院門前,見院門關閉,直接一腳踢開。穿過一處長廊,來到西廂。正欲擡腳踢開西廂房的門,門從裡面開啓,顯然是裡面的人已經聽到動靜,急着開了門正欲出來。不想卻和門口抱着一人的人差點撞到了一起。那裡面的人擡頭看清其人,不敢置信地張大嘴巴。伊靖沒來得及理他,側身繞過他抱着懷裡的人進入屋裡。待安置好其人,才轉回門口,將門口那人的神思給喚回本體。

伊靖頗有些焦急地把他拉到牀邊,指着牀上的人道:“阿言,此人尚還有一絲氣息,你可還能將他從鬼門關拉回來?”

幽靈谷沐言剛從驚喜中緩過來,待看清牀上之人,又陷入震驚:“這個人是??”

“阿言,我等下再跟你解釋,你快看看他是否還有救?”

沐言聽此,也不再糾結心中疑問,忙蹲下身來查看此人情況。伊靖在聽到一句“目前還有一口氣吊着,應該還死不了”後,心裡那顆大石算是稍稍放了些,把人帶到這裡,只要還有一絲生機,他們都會有辦法救他。

阿言出門準備治療所需之物,伊靖想到自己還有一件事要做,將此人交給沐言,他也放心,隨即轉身出去。

重回幽靈谷,自然該先去拜會谷主,自己如今突然回來,雖然很不想見到那個人,可至少也得去打聲招呼,畢竟這是屬於他的統轄範圍,可能也還會需要他幫忙.......

清院中,已經有人將伊靖回來的消息傳了進來。而清院的主人沐晨卻依舊是一副淡定的神情,立於院中一株海棠花前,手裡拿着一把剪子修剪着海棠的一些不需要留下的葉子。隨後又給海棠澆了些水,端詳了一會兒,方纔滿意地露出微笑,接過侍女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手,吩咐在旁的侍女:“把這花給夫人送去。”

侍女面上透着不解,接話道:“主子,夫人並不喜歡這些花花草草,上次您送去的那株蘭花,聽下人提及,夫人當面雖沒說什麼,過後卻命人將其搬走了。還有,這不是您最喜歡的花嗎?您打理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纔盼着它開了這麼一束,不打算留下?”

沐晨淡然笑道:“阿玉,就是因爲是我喜歡的,纔要送給她呀!”

阿玉似懂非懂地應了,端着那盆海棠離去。沐晨在旁邊的石凳上坐下來,似笑非笑地扶了扶額,遣退了隨侍左右的所有人,將石桌上尚還有餘溫的茶水自行倒了一杯,慢悠悠地喝着。似是在等着什麼人。

從林苑出來,到清院,距離倒是不遠,伊靖已經刻意放慢腳步,以往只需半個時辰的路程,他走了一個時辰,期間無可避免地遇到認識他的人投來驚訝的眼神,隨後按以往般恭敬地對他行禮,他對此也不過點頭回禮,並不多言。直到到了這清院門口,守衛已得知了消息,並未作任何阻攔,連通報都省了,直接放人進去。伊靖心下了然,擡步自若地走進去,熟門熟路地直接來到沐晨的臥榻之處,沒有見到人,出門後遇到一個正在打掃的侍女,才知道那人在後花園。伊靖猶豫了片刻,還是起步去了後花園。看到那人坐在石桌旁,悠然地把玩着一個茶杯,這樣的情景倒是難得一見,伊靖距他十步之外而駐足,沒有上前,再見此人,心中五味雜陳,只因眼前的這個人對於現在的自己而言,內心尚有一絲恨意縈繞,雖已過了三年,但還是未曾消除殆盡。

沐晨放下杯盞,又於茶盤中取了一個,倒上兩杯茶,一杯放置對邊的位子上,才悠悠開口道:“請坐。”

這園中再沒有其他人,伊靖看着那人背影,聽此一陣恍然。他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而自己卻無法平靜地面對他。站在原處未曾移動半步。

沐晨等了一會兒,見那人未曾有任何舉動,似乎明白似的並未糾結,語氣淡淡道:“三年了,阿靖,沒想到你還願意回來。”

“我這次回來只是請阿言幫我救一個人,待那人有所好轉,我絕不多留一刻。”伊靖道明來意。

“哦。”沐晨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伊靖算着這便是已經打過招呼了,也不多做停留,直接轉身離去。卻在行之一步後聽到一句“等等”。本來安坐於石凳上的人現立於他跟前。面對着他,悠然開口道:“既是如此,阿言的醫術雖然尚可,但你也知道,他不宜太過費神,你要救什麼人,不妨讓我看看。”

伊靖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一時愣住。

沐晨也不等他反應,隨後爲剛纔的話解釋道:“那個人早些好了,你也可早些離去。”顯然是不大歡迎他這個“不速之客”的突然到來。

說完也不管伊靖會做什麼反應,直接無視般地又回到原來的位子上,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開口道:“我剛剛派人給煙兒送了一件禮物,按照往常,她會過來與我聊一會兒。你也知道,她是不大樂意見到你的。若無其它事,你便去吧。”

伊靖聽此,心裡很不是滋味,不再開口,現下的他們也沒什麼好說的,他也不願與眼前人多說一句,隨即起步離去。

沐晨聽着腳步聲越來越遠,臉上的一副淡然之態也隨之消失。這三年來,無論他怎樣努力,那人都不曾動搖一絲一毫,就是不願回來。如今卻爲了別人,踏足這個他大概今生都不願再踏足的地方,可當真是好得很呀!他倒是頗爲好奇能讓他做出這樣大決心的人究竟是誰?

隨後出門叫來侍衛,隨即吩咐讓他們去竹苑將人帶過來。

伊靖出門後,快速趕往竹苑,至於和沐晨,他們之間大概也正如自己剛來時的計劃一般,彼此之間打過招呼之後便不再需要任何交集。回到林苑後不多一會兒,便有清院的侍從奉谷主之命來將伊靖帶回來的那人擡走。阿言不解其意地正要阻攔,伊靖倒像是早已知情般地任他們將那人擡走。臨走時侍從還傳達了谷主的一句話:袖連幫幫主伊靖此後客居林苑,無事還是不要隨意走動的好,(言下之意不過是告訴他,他如今於這裡,只是客人。)。伊靖聽其言,苦笑不已。

想當初自己是他最得力的部下,從十歲起便跟着他。一同習武,一同出谷辦事,甚至一同吃飯,一同臥榻。原本形影不離的夥伴,卻又是什麼時候起,沐晨開始漸漸地疏遠他,不再需要他相伴了。甚至還爲了一個女子,將自己打成重傷,在林苑將養了足足三個月,才勉強恢復,更是因爲那女子的一句話,要把自己趕出幽靈谷。谷中與他交好以及平時受他恩惠者不在少數,竟有好幾十個在谷中舉足輕重的人前前後後爲自己求情,沐晨最後似乎是有些後悔了,同意他留下。而當時的他卻是心如死灰,毅然離去。三年來也不知是否是沐晨授意,陸續有曾經和他共事並關係較好的人找上他,勸說他回谷,他都無動於衷。如今自己主動回來了,卻算是賓客來訪。若非是那人情況危急,他是不想再踏足這幽靈谷,可當沐晨像是猜透他心思般如此見外,心裡還是很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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