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人正是楓之村三大神棍:巫女日暮戈薇, 法師彌勒,小狐狸七寶。
竹千代略一思索,將手中的馬繮遞給眼前的紅衣巫女, 然後蹲坐到法師彌勒面前, 指着小狐狸問道:“這個……是妖怪嗎?”
“啊, 這個啊, ”法師隨口胡謅, “這是我的神獸小狐狸,不是什麼大奸大惡的妖怪,不用害怕。”
神獸小狐狸瞪着圓滾滾的眼睛怒目而視, 一臉委屈。
“還愣着做什麼,快點變身啊神獸。”彌勒敲了敲小狐狸的腦袋。
“嗚嗚嗚, 戈薇, 彌勒法師又欺負我, 嗚嗚!”小狐狸七寶企圖請求外援,不料外援巫女已經興致勃勃的把全部心神放到了白色戰馬“烏”的身上, 拉着馬繮企圖爬上去。
“快看我一眼,快看我一眼啊喂!”小狐狸的內心在咆哮。
竹千代饒有興致的看着小狐狸變化多端的表情,覺得自己最近遇到的妖怪似乎都頗爲有趣,莫非是老天有意想改變自己對妖怪的偏見,所以派來這麼多奇葩?
最終小狐狸還是屈服於彌勒法師的淫威, 變成了一隻橙色的可愛小矮桌。
“小哥叫什麼名字?”神棍法師搖頭晃腦, 一掃臉上的抑鬱, 開始忽悠起眼前這位看上去就很有來頭的小年輕。
竹千代頓了一下, 道:“鬆平元信。”這名字是他從今川義元那裡新拜領而來, 一時還有些用不慣。
“祖上是?”彌勒問。
“德川源氏。”竹千代面不改色。
“哦!那倒是了不得啊!”彌勒讚道。
源氏一姓本是日本天皇賜予,由天皇分散的子女世代繼承, 姓氏的本意是“與朕同源,可爲源氏”,在民間來說是相對尊貴的一種姓氏。竹千代這麼說其實是相當沒有考據的,只是兒時聽父母自豪的提起過而已,此刻不知爲何脫口而出,一臉自信的好似確有其事。
“法師剛剛說我要遭遇人生大難?”竹千代問。
“正是。”神棍正襟危坐。
“是什麼大難呢?”
“這個嘛,”彌勒支支吾吾了一陣,“恩,不可說。”
竹千代心裡便認定這個法師不過是個江湖騙子,但是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指着不遠處的祠堂問道:“法師,你看,那裡的櫻花爲什麼開了呢?”
彌勒看着那紛紛而落的櫻花瓣,想起了不久前的一段戰鬥,唏噓道:“那不是櫻花,那是一種緣分。”
“緣分?”竹千代不明白。
“世人皆以爲花草樹木應季開放,其實我以爲不然,”彌勒將手收到袖口,低眉嘆道:“遇到了合適的人,在合適的時機爲他綻開,譜寫美麗讚歌,花草有情啊……”不可避免的想到了珊瑚。
“這就是……緣分嗎?”竹千代眯起眼,想到之前遇到的種種,“就像是我遇到了他一樣,就像是……我不得不離開一樣……”後半句聲音小的細不可聞。
彌勒笑了笑,繼續神棍的忽悠:“你雖然看到花開,卻錯過了花開的緣由,就像你的命運,處處可見契機,卻總輸人一截。”
竹千代聞言一震,“你……”
“哈,看來這就是你的大難了。”彌勒笑嘻嘻的昂着臉,從袖中掏出一張符紙。
“這是什麼?”竹千代問。
“這個嘛,可以改變你的命格哦~”彌勒依舊一臉笑嘻嘻,其實手裡拿的不過是最平常的驅魔符咒而已。
竹千代恭敬地收下,然後想到了什麼似的,又問:“我之前看到過一種咒符長得非常奇特,因此記在心上,不知法師能否分辨出這符咒的用處。”
“你畫給我看吧。”彌勒漫不經心道。
竹千代於是把織田信長給他的兩張符咒模樣畫了出來,不料法師卻臉色異樣起來。
“你是從哪裡看到這種咒符?”
“啊,是一些驅魔師的手裡,他們將符咒貼到了妖怪的腦後,不知道這符咒的用處是?”竹千代小心的問。
“這樣啊……”彌勒略一沉吟,“這是一種比較偏門的定位符,只有將符咒貼到人的身上,便能探知其所在。”
竹千代點點頭,心中暗想織田信長果然是對那個大妖怪很上心,大概是希望通過犬夜叉得知殺生丸的位置所在吧。
“不過這個定位符卻不僅僅是定位這麼簡單。”
“哦?”
“你看符咒中心的那個紅點。”
“那是什麼意思?”
“是自爆的設置。”
竹千代驚了驚,“自爆的意思是?”
“施術者在探到想要的情報後,可以命令符咒自爆,從而使得被貼符咒的人受到不同程度的傷害。這種符咒可是用在戰爭中的手段啊。”彌勒看着竹千代的臉若有所思,好像是懷疑這樣一個少年爲什麼會看到這種符咒。
竹千代猛地站起身,“自爆……”
心思百轉千回,竹千代無法安定下來,不可自拔的陷入臆想:織田信長,他難道對犬夜叉!怎麼會!他不是一向喜歡跟妖怪接觸,而且,而且犬夜叉是那麼溫和的妖怪啊!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立馬蔓延的身體的每一個細胞,竹千代甚至開始懷疑之前織田信長說的那段經歷的真實性。
“你看上去似乎很激動,做人要淡定啊少年。”彌勒寬慰道。
竹千代無論如何都無法淡定,這份激動的心情已經出賣了他。原來他早已在初次接觸那個半妖的時候他就已經被虜獲,這份缺乏安全感的內心已被那個澄澈乾淨的妖怪感染,他是那麼的渴望能留住那份溫暖,希望那個半妖能風雨無阻的繼續幹淨澄澈下去。
織田信長又一次打破了他的期待。
竹千代捂着臉,將內心的哀傷強壓在心口。
“喂,你沒事吧?”彌勒擔心的問。
竹千代吸了口氣,表情變回原本的風輕雲淡,“我沒事。”
彌勒暗歎,他不知這少年是爲何突然激動,但是剎那就將所有的片面情緒壓回心底,看來的確是個不簡單的人物啊!
馬蹄
聲突然踏踏踏踏的從身後傳來,錯落無序,“啊!”日暮戈薇的尖叫一聲躍上馬背,手忙腳亂的扯着馬繮,眼中既是驚懼又是興奮。
“爬上來了,爬上來了也!”日暮戈薇激動道。
“別摔下來纔是真本事啊!”彌勒法師急忙衝過去拉住馬繮,“戈薇小姐你也注意點形象,你現在可是楓之村的巫女啊。”
“騎馬真的,真的好刺激啊!”日暮戈薇興奮地抱住馬脖子。
竹千代緩緩起身跟了過來,“既然巫女小姐喜歡的話,不如就送給你吧。”
“咦?”日暮戈薇瞪大眼,“你該不是說,這個送給我吧?”她指着□□戰馬問道。
竹千代笑着點點頭。
“啊,這個,不用不用,我只是覺得新奇,這麼貴重的禮物我可受不起啊。”日暮戈薇匆忙擺手,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竹千代卻鐵了心的要丟掉這匹馬,“並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啊,是這樣的,我走的匆忙,並沒帶什麼盤纏,這匹馬就當是剛剛法師大人爲我卜算的卜金吧。”
“那我就更不能接受啦,沒有馬的話你要怎麼回去呢!”日暮戈薇認真道。
竹千代張嘴無語。彌勒擡眼看了看竹千代鼓囊囊的腰帶,轉頭衝戈薇笑眯眯道:“哎呀~既然人家這麼盛情,我們就不要推卻了吧,這可是我的卜金呢,我就同意啦!”
“可是……”日暮戈薇還有顧慮。
“正如法師所說,這不是一匹馬,是我們之間緣分呢。”竹千代眨眨眼,走到戰馬身邊,留戀地撫了撫馬鬃。
“這匹馬的名字是?”彌勒轉移話題。
竹千代沉下眼,道:“它叫做……”
竹千代沉默了好一會,還是沒說出馬的名字,擡頭笑道:“以前叫什麼不重要,現在它是你的了,請爲它取新的名字吧。”
“唔,”法師想了想,隨口道:“就叫小白算了。”
竹千代點點頭。
之後竹千代在日暮戈薇的邀請下在楓之村住了一晚,第二日便帶着巫女爲他準備的乾糧果實跟着商隊上路了。
回到駿河,竹千代決口不提在楓之村遇到的事,爲人處事更加嚴謹起來,今川義元只當他出去歷練的確增長了見識,也不多問什麼。
有關於織田信長和妖怪之間的傳聞很快從尾張傳來,據說那位尾張的大傻瓜被妖怪攻擊受了重傷,之後又被另一個妖怪救下。竹千代猜想攻擊他的應該就是殺生丸,那位大妖怪大概是得知自己的兄弟被這人類下了符咒,憤怒之下做出的舉動。那麼,另一個救下織田信長的,莫非是犬夜叉?
想到犬夜叉現在收到殺生丸庇護,應該是無恙,竹千代的心裡稍稍好受一點。
他的犬夜叉的感情,大概就像是蜜蜂對花朵一樣,仰慕傾心卻自慚形穢。
他希望犬夜叉能得到一個美好的結局,就好像是對童年的自己,希望能得到美滿的家庭一樣。竹千代其實有着不屬於戰國時代的心,他渴望和平與寧靜,期望幸福美滿。因此那半妖的純澈在他眼裡顯得彌足珍貴。
半妖大概這輩子都不會想到,自己會被一個人類而關心牽掛。竹千代自嘲的笑笑,決定將這段心思永遠的埋在心底。
幾年之後,桶狹間合戰發生,織田信長打敗今川氏,今川義元陣亡。竹千代率兵返回岡崎城,從此擺脫今川氏而獨立。彼時竹千代已經更名爲鬆平元康。
兩年後的某天,鬆平元康脫下戰甲正準備上牀,突然窗口傳來異動。元康握着小匕首靠近窗口,突然被人從身後抱住。
“噓——是我。”
熟悉的聲音,即使隔了這麼久鬆平元康依然記憶猶新,他僵硬的被迫轉頭,看着身後的那人。
這個時候的織田信長成熟許多,再不會對人露出狡猾的微笑,他的笑容更具王者風範,讓人看到便想要跪下。他的眉目滿是霸道,嘴脣乾裂大概是常年呆在軍中的結果。嘴巴上還留了兩撇小鬍子,配着滄桑的臉看上去有點可笑。
鬆平元康卻笑不出來。
“你……您!”
“我很想你,所以趁夜過來了。”織田信長鬆開手,扳着鬆平元康的身子細細打量,“你長高了,壯了,也帥了,讓人更加心動了。”織田信長嘴上說着不入流的笑話,卻沒有任何動作。他心裡明白,此時的竹千代並非彼時隨意猥褻,他面前站着的並不是讓自己心動的少年,而是他未來的左膀右臂,輕視不得。
鬆平元康遲遲不語,似乎猶在驚疑之中。
“竹千代啊,還記得你少年時候的諾言嗎?”織田信長提醒道。
少年時候的名姓被人突然提起,鬆平元康震了震,擡頭看着織田信長,“你想要我怎麼做。”他直接點明主題。
織田信長不喜歡這樣的問法,好像是自己有所圖謀,又好像自己的深夜潛入不過是別有用心的計謀——即使這是事實,他也不喜歡被人點出。
“竹千代,你好像有點不一樣了啊。”織田信長狀似輕鬆道。
“時間是最好的老師不是嗎?”鬆平元康反問。
織田信長這下確認了,眼前這人已經褪去了自己回憶裡的少年青澀,變得不一樣了。他嘆了口氣,放開手轉身走進室內,坐到矮桌旁。
“坐下談談吧,鬆平元康。”
鬆平元康遂跟着坐到對面,掀開兩個小瓷杯放到各自面前,斟上茶。
“我期望能與我少年時代的弟弟竹千代結盟,不知道現在的鬆平元康能否接受我這舊人的提議?”織田信長問。
鬆平元康略作思忖,豪邁點頭。
織田信長問:“你未免答應的過於輕率,如果不是你我早有承諾,我甚至懷疑你贊同的真實性。”
鬆平元康笑了笑,“表面來看我與今川義元早有協約,妄自打破原本的約定與本該敵對的尾張聯盟似乎是個十分艱難的選擇,不過,誰讓你是織田信長,而我,是鬆平元康。”
至此,日本戰國時期兩位未來的重要大名正式結盟,鬆平元康開始全力經營三和。四年後鬆平竹千代更名德川家康,而這個名字,則在日本的歷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