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那烈焰瞬間吞沒了琴笙……呃?!
她被霍家姐妹死按在懷裡,只能面色古怪地伸出一隻手晃動了下,卻發現那火氣一點熱氣兒都沒有。
楚瑜下意識地擡頭,卻見琴笙正靜靜地站在原地,毫髮無傷。
她驚愕地瞪大了眼,失聲道:“這是……。”
“虛火之氣,燒之盡散,誤吸多者,精神萎頓而亡。”琴笙淡淡地道,順帶優雅地拍了拍手上的火灰。
霍家姐妹都鬆了一口氣,這才放開了楚瑜。
楚瑜打量着周圍的曜司的諸人,見他們神色淡然地回到琴笙身後,她不禁奇道:“你們都知道這東西麼?”
金曜桃花眼一翻,再次賞賜了一個看白癡的眼神給楚瑜,然後理所當然地道:“主上做的判斷,除了你之外,什麼時候錯誤過。”
楚瑜朝他撇了下脣角:“蠢忠犬。”
隨後她也不去理會金曜,只看向琴笙,眼底還是有點狐疑:“白白,你是怎麼知道開門的方式,和裡面這些門道的?”
他不是什麼都不記得了麼?
琴笙聞言,便是若有所思的模樣徑自往裡面走,淡淡道:“就如同我會提筆作畫,我看見這石門便知道其中有機關,這奇門之理在這樹上,無非也是開、休、生、傷、杜、景、死、驚八門罷了,至於裡面的虛火之氣,聞着這風裡的味道便知了。”
楚瑜跟在後頭,聽得心情複雜,感覺自己像個學渣,瞬間被學霸秒殺:“白白……好生厲害。”
這些本事,居然已經成爲他的身體記憶或者說本能了麼?
抽象記憶是會被遺忘的,但只有身體記憶和本能是不會被遺忘的。
楚瑜正感慨,卻並沒有看見琴笙微微蹙起眉心,眼底似閃過一絲迷茫與難忍,他閉了閉眼,晃了晃頭,隨後恢復正常,他自覺無事,便只以爲是身體不適罷了。
隨後便徑自領着人向石門內走去。
楚瑜跟在他身後,忽然見琴笙一隻手伸過來握住了她的肉柔荑。
她不禁一愣,原本平日裡兩人更親近的行爲也不是沒有,但是此刻,唐家掌門的故事像是一根刺兒似地讓她覺得心裡有點打鼓,隨後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抽回來。
但琴笙握住得極緊,似感覺到她的掙扎,便有些不耐地道:“不要亂動,前面尚不知有什麼異樣。”
楚瑜聞言,爲着自己的性命着想也不敢再硬要抽手,只是沉默着跟在他身後前行。
然而走了一會,她的目光便被周圍的環境給吸引住了。
寬闊的石門通道,開鑿得平平整整,牆壁上都有精緻的鮫人油銅質掌葉長明燈,在一瞬間忽然亮起,照得整個昏暗的石門通道亮如白晝。
人走到哪裡亮到哪裡,人走過之後,便自動熄滅。
“這是怎麼做到的?”楚瑜有點怔然。
琴笙淡淡地道:“簡單得很,人走過,地面會有震動,燈後有特殊氣孔,三股氣流交匯,燈上銅片打開,鮫人油遇氣燃起,人走過之後,震動減弱,氣流閉合,銅片閉合,鮫人油燈即滅。”
楚瑜驚歎之餘,簡直對唐門機關工匠的智慧膜拜得五體投地。
琴笙說得這般簡單,但她是工科出身,卻明白是這其中工匠製作細節上只要細微重量的差異,便會有不同的結果,譬如重量機關的控制,地面震動機關的控制,比如氣流機關的控制。
她的目光卻也瞬間留意到哪些牆壁上斑駁的血漬、血手印,落在地上殘刃,還有鑲嵌入堅硬石壁的……暗器。
她立刻扯着琴笙走了過去,盯着那一點精緻的六角飛鏢,她原想伸手去摸,卻在琴笙冷冰冰的目光下,縮回了手,隨後乾脆從自己腰上取了一把匕首對着那六角飛鏢敲了一下。
清脆微沉的金屬聲迴響在空曠的甬道里,楚瑜忍不住挑眉,一臉訝然:“這是……精鋼?”
這個時代的冶煉技術雖然已經相對發達,但是堅硬質優如此的鋼鏢還是不多見的,難怪能入石壁而不損。
她再一擡頭,看着還有好幾枚飛鏢,竟然都入壁一寸,忍不住嘆道:“這唐門可真夠有錢土豪的。”
話音剛落,她便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輕輕的嗤笑聲。
楚瑜這纔想起,論土豪有誰能比曜司土豪,琴三爺天下首富!
所有曜司武衛用的東西都是上好之物,尤其是武器,連皇城神機營纔有的稀罕洋槍,他們都有。
只是限制於技術的發展,洋槍也是近些年西洋那頭傳過來的,到底還剛開始發展,全沒有紅衣重炮之流來得好用,殺傷力大,而且還老容易啞火炸膛。
所以他們還是比較喜歡用各種冷兵器。
楚瑜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那什麼……這裡發生過打鬥,按照這個地面血污的寬度來看,這裡且死過人,地面有拖曳的痕跡,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既殺了還要將屍體拖走,難道是官府來收屍?”
琴笙將她拉了起來,眸光淡涼地道:“官府根本不知道如何開啓這裡,如何能拖人?”
楚瑜轉念一想,微微蹙眉:“也對,若是發生滅門之禍,衆人必然慌張走避和抵抗,怎麼還有心思收屍,那麼只有一個可能……。”
“兇手焚屍滅跡。”琴笙徑自握住楚瑜的手向前而去,輕描淡寫地道。
楚瑜一愣,但見他卻走了一會便又停住了腳步,沒有再走下去,而是看了看左右,忽然指尖一擡,一點勁風彈射到了一隻長明燈上,那燈瞬間滅了。
楚瑜錯愕地發現自己前面原本寬闊的石路竟然瞬間陷入了徹底的黑暗中,徹底消失了。
“這是……。”
“我們到了,再往那邊走便是唐門給闖入者走的黃泉路。”琴笙眯起琥珀眸,示意楚瑜看着面前。
果然,隨着那一段大路陷入黑暗,一邊的石門陡然悄無聲息地打開,面前瞬間展露出來的豁然開朗的景色,瞬間震驚了楚瑜。
她也只會發出一聲短促的驚歎:“這……。”
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桃花源記》裡的景緻出現在眼前的,不可謂不震撼。
然而即使如今裡面已經皆爲斷壁殘垣,卻依然能看得出裡面曾經的一座座華宇大屋、亭臺樓閣,只會比《桃花源記》裡陶公記載的更華麗大氣,甚至她還遠遠地看見一汪碧湖,竟不輸給琴家。
“這什麼,合上你的嘴,仔細腳下,小姑姑。”琴笙有點譏誚地輕掃嗤了一聲,向前而去,自也沒有忘記拽着她的柔荑。
霍家姐妹也忍不住嘖嘖感慨,其餘曜司諸人則是一臉平靜。
楚瑜目瞪口呆地的表情維持到看見地面的一片燒焦的灰燼上,那灰燼很是特別,只覆在一塊牆壁上,看起來有點……像一隻手。
她忍不住盯着那處看:“那是,那是不是……。”
“那是人的手,大概是燒起火來的時候,那人還活着,死死扣住了窗子罷,在那裡化作灰燼,估計一碰就要化成灰了,所以官府收屍的時候也懶得去弄了。”霍二孃則是一眼掃過去,就乾脆地斷定了。
這種非人的死法,還有那種扭曲的姿勢,可見死者當時的痛苦與怨恨……
楚瑜瞬間心頭寒了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知道那是什麼,那在後世叫做——徹底炭化。
炭化?
她忽然顰眉:“竟然能燒到人灰飛煙滅的程度,只怕不是官府說的尋常引火之料罷?”
只有極高的火溫纔會導致這樣的結果,現在一般以木材爲燃燒物的火焰很難達到這樣的溫度。
琴笙腳步一頓,有寫微訝地看了楚瑜一眼,隨後他看向水曜。
水曜立刻頷首,直接奔到了那窗邊,從懷中取出一隻銀勺子來輕輕地去一叩那炭化的人手。
果然那炭化人手瞬間發出微弱的“啪”一聲之後,瞬間散落成黑灰。
而水曜也已經採得樣品,他閉上眼輕蹙眉:“蛇毒火一、黑鬼菇二、斑蝥二……。”
他頓了頓,睜開眼冷聲道:“佐燃物裡有唐門密火毒,燃之衣服存、骨骼焦,死者極痛下死亡。”
楚瑜聞言,心中掂量了一會,有些猶豫:“你們說的我聽不明白,但是這種燃燒物裡是不是有白磷?”
火曜一愣,倒是霍二孃有些驚訝地看着楚瑜:“沒錯,我也聞出來了,這裡有白磷的味道,可這玩意兒會着火也不會燒起來成這樣罷?”
雖然兇案過去月餘,但是唐家堡所在地乃是一個隱蔽的山谷,空氣不算流通,所以對霍二孃來說這種濃度的味道足夠她分辨一二了。
楚瑜搖搖頭,她知道這個時代白磷多做武器裡的引燃物,甚至術士……煉丹。
但她知道白磷低溫燃起,後世有白磷做的武器,爆燃之後,死在其中的人便是衣服存,而骨骼焦,死者痛極。
然而,兇手明顯使用了兩種火,後面的這種感覺不光是爲了毀屍滅跡,倒像是……
“像什麼?”琴笙目光慢慢地掃過周圍。
“像是和唐家堡的人有深仇大恨,若非如此何須要用。”楚瑜若有所思地道,心中不知爲何又想起五十餘年前的往事,莫名地覺得這其中似有關聯。
曜司衆人聞言皆看向楚瑜,此刻見這少女神思沉穩,目光銳利,言辭專業,這纔想起,她原先是捕快衙役出身,這般兇案現場多少都是見過不少的。
琴笙的神色都有異樣,默默地看着楚瑜鬆開她的手去勘察現場。
然而楚瑜才一蹲下,就忽然聽得一陣詭異的琴聲響,不光琴聲,竟還有鼓樂之聲,細細聽去,竟然是成親喜樂,間或夾雜着小兒的歡笑,男女的歡笑。
悽悽如血的夕陽下,照地所有人身上都蒙了一層森涼的血色,而隱着無數燒焦人殘肢的斷壁殘垣間一片陰森,這般不知何處而起的詭異喜慶樂聲瞬間讓所有人都是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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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文對題不~麼麼噠。說起來兩章已經湊了個久違的萬更了~喲~所以愚人節快樂。
謝謝灰灰、陌陌、seiferd……等等妹紙蘿蔔精的各種扔票湊票扔鑽石花花,人太多題外寫不完了,俺有眼睛看地,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