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姑娘年紀小小,算的道倒是很大。”陌離道姑微微一笑,示意她可以開始晃動手裡的竹筒了。
楚瑜看了她一眼,開始晃動手裡的竹筒:“哐當,哐當!”
那竹筒裡銅錢敲擊着竹筒壁的聲音清脆悅耳到深邃,讓楚瑜深思有一瞬間的恍惚,周圍的的景緻顏色彷彿都褪去,竟有一種夢裡不知身是客的恍惚感。
她將竹筒一倒,裡面的銅錢掉在了桌面上,不斷地旋轉了起來,像個奇特又神秘的陀螺。
陌離擡手,素白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滑過她桌面上的銅錢,讓那銅錢爬上了她的手心,而她的聲音卻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繚繞在耳邊,有一種奇異的熟悉感。
“夢裡不知身是客,莊生曉夢迷蝴蝶,人間一年,書中百年滄桑過。”
楚瑜被她纖細的手指,優美的姿勢吸引,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的動作。
隨後,那銅錢忽然停下了旋轉,卻直挺挺地立在陌離的掌心,一面正正朝着楚瑜。
那一枚銅錢很是特別,或者說上面的字很特別——“乾隆通寶”
楚瑜呆住了,乾隆……通寶?
“不可能,這裡沒有滿人入關!”她忽然失聲道。
不,這個時代,沒有乾隆,自唐則天女皇之前一致,則天女皇之後歷史走向了另外一條奇異的她全不瞭解的路。
沒有滿人入關,何來乾隆通寶?
她腦子裡梭然一炸,擡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美麗如春日的女子:“你……。”
“同胞,很高興遇見你。”陌離微笑,將那一枚銅錢遞到楚瑜手裡。
楚瑜不由自主地接了過來,愣愣地看着手裡的銅錢,再看向面前的陌離,神色間卻依然都是思量:“你……想要做什麼?”
這種敏感的時候,她對遇見來自同一個時空盡頭的人,只能警惕大於驚喜。
而且看對方的樣子,分明就是知道她的身份的。
陌離將她的模樣看在眼裡,微微一笑:“不必擔心,小魚姑娘,我比你來到這時間早許多年,我並不想幹涉時間與歷史的進程,我只是個歷史的旁觀者,更不會插手你們的任何事,只是在看到你的繡坊裡的那些東西之後,我就知道必定有在時光盡頭而來的故人。”
楚瑜不可置否地蹙眉:“是麼,既然你只是一個旁觀者,那你找我,是爲什麼?”
她總覺得面前的‘故人’說話倒像是真看破了紅塵一般,一身悠遠寧靜的氣息,笑如春風,彷彿真的超離了人間的愛恨與情仇。
當然,她也非常敏感地發現了身邊的霍二孃一臉茫然的樣子,彷彿完全聽不到她們說話一般,這讓楚瑜對面前的女子能耐有了更深的認識。
可是奇怪的是,她卻對面前的女子沒有任何惡感。
陌離輕嘆了一聲,收起竹筒:“爲何來找你,大概是因爲……寂寞罷。”
她輕笑了一下,眼神有些幽遠:“日子過得太漫長,就忽然覺得有些想念故鄉了,這麼多年來,我遇見的,也就是兩個人,所以總想着,能見一見啊……也算有個念想。”
楚瑜一愣:“兩個人?難道之前還有其他人?”
陌離脣角彎起淡淡的笑:“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不必再提。”
“那……咱們還有可能回去麼?”楚瑜猶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提出了一個問題,不知道爲什麼,她看着面前的女子就覺得陌離彷彿來了許多年,可是看着對方的年齡也不過二十出頭罷了。
陌離聞言,怔了一會,隨後苦笑:“不能,也許這是一條單行線,而且……我也有放不下的人啊。”
楚瑜看着她平靜溫柔如水的眸子裡泛起一絲嫵媚的漣漪,不禁愣了愣,那種表情……她在二孃、三娘還有自己的身上都見過。
她看着陌離笑了笑:“看來你也有了牽掛呢,看起來你們過得很幸福,神仙眷侶。”
“幸福?”陌離聞言,眼神有些幽遠,卻沒有猶豫地頷首:“是的,只是……有些寂寞罷了。”
“寂寞?”楚瑜有些疑惑,看着陌離,隨後不知想起了什麼:“如果有了孩子,應該不會寂寞了。”
“孩子……。”陌離神色頓了頓,變得有些惆悵,隨後笑了笑:“是的,粉妝玉琢的東西……總是可愛的。”
看着陌離的表情,楚瑜不知道爲什麼直覺的覺得對方也許失去過……孩子。
她想起琴笙曾經寂寥的神情,也與陌離有些味道相同的地方。
楚瑜索性換了個話題,免得哪壺不開提哪壺:“你在這個時候來找我,只是因爲寂寞麼?”
陌離看着她,輕笑了笑:“果然還是那麼敏感和警惕,倒也是不枉那個孩子……嗯,果然是百里家的男人,哦,現在應該說是秋家的男人看上的女人。”
楚瑜聽着有些奇怪,卻又聽到一個熟悉的詞兒:“百里……?”
她最近一次聽到這個複姓的時候,還是琴笙與她說起前朝寶藏的時候。
她梭然眯起墨玉大眼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你……知道些什麼?陌離?”
她原本也沒有想過面前的女子會說實話。
但是陌離卻直言不諱地頷首,美目含笑:“是的,我就是爲這個來的,如果我沒有猜測錯誤,你們在找天極王朝真武大帝遺留下來的寶藏罷?”
楚瑜一頓,靜靜看着陌離,冷靜地問:“你知道什麼?又爲什麼會知道?”
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不管面前的女子知道什麼,也都不會害人。
陌離淡淡地道:“一個遊方算命的道士郎中,知道一些江湖上的消息也不算什麼稀奇的事情,何況這個消息在唐門被滅門之後,江湖上就傳過琴家擁有藏海圖的消息了,不是麼?”
楚瑜看着她,沉默了一會:“嗯。”
南秦月把消息散佈出去後,雖然曜司已經盡力善後,基本上所有江湖人都認爲這不過是唐門內部矛盾引出來的陷阱謠言,但是耐不住還有朝廷裡這些人在。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雖然後來許多人說那不過是滅門唐門的賊子的陰謀,消息也漸漸被新的神秘武功秘籍和什麼稀奇之事取代了,可我想知道真相的一定不止我一個,不過……。”陌離頓了頓,對着楚瑜微微一笑:“我也許比那些人對這個寶藏的消息知道得更多一點。”
楚瑜聞言,梭然盯着陌離:“你知道……什麼?”
陌離示意她擡手上來。
楚瑜一怔,卻還是照做了,將手擡了起來擱在臺面上,讓她給自己把脈。
“其實,我也只是在海外遊方時聽過的,那寶藏裡的東西都不是什麼好物,不過是一個……。”陌離神色變得有些古怪,又似有些無奈:“無聊人士將一些危險的東西扔在了裡面,再丟出一副圖引誘衆人爭搶好看戲罷了。”
“無聊人士?”楚瑜有些不明所以:“難道你說的是真武大帝?”
她若是沒有記錯,那裡面的是真武大帝留下之物,‘永恆國度的鑰匙’還有一個‘惑國之火’,聽着確實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嗯,沒錯,你不覺得這種男人相當無聊麼,唯恐天下不亂!”陌離按着楚瑜的脈搏有些鬱悶地嘀咕。
“那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楚瑜看着陌離的樣子,忍不住問。
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陌離可能知道得比她多。
“我也只是聽到一些傳聞罷了。”陌離卻只是笑笑:“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總是容易帶來的危險的,不是麼?”
楚瑜聞言,梭然怔住了,心中忽然有一千匹草泥馬奔過,難道真武大帝也來自另外一個世間,還是什麼鬼才發明家?
飛機、大炮,難道是原子彈?!
陌離一看面前女子那一臉震驚的模樣,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便苦笑了一下:“我想應該不至於如此離譜,但是最好還是不要落在居心叵測之人的手上,尤其是倭寇的手上,我雖然不想幹涉什麼,也知道我說的話彷彿都是廢話,但一來我還是覺得與你說一說,總是好的,二來……。”
陌離看着楚瑜微笑:“我還是想要見見家鄉的人呢。”
楚瑜看着陌離的微笑,忽然就覺得自己莫名地相信她,便道:“謝謝。”
兩人相視一笑,初次相見,卻竟有一種老友一般的氣氛。
“好了,你的身子沒有什麼問題,但是我看你家那位仙兒一般的相公體內許是有些寒氣,可要我替他把把脈?”陌離微笑着收回手,同時擡頭看向楚瑜身後。
楚瑜一愣,梭然回頭,卻見身後站着一個素白的身影,飄逸若壁畫上仙,一雙琥珀妙目正深深地看着她,而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
楚瑜一個恍惚,彷彿耳邊那些黯淡下去的車水馬龍與喧鬧的人聲又回來了,紅塵滾滾而來,唯獨那一人遺世獨立又如此親近。
她靜了靜,忽然伸手拉住了對方的衣袖,擡起頭看着琴笙,大眼彎彎地燦爛一笑:“琴笙,你來了,我遇到了一位神醫道姑,不若給她看看。”
琴笙深深地看了楚瑜一眼,卻沒有多言,只是眸子裡閃過一絲莫測的光,又看向陌離,卻見那美麗的道姑對着他微微一笑:“請坐,緣主。”
不知道爲什麼在這一笑裡,琴笙莫名其妙地感覺對方笑容裡竟然有一種近乎長輩的……慈愛親切?!
他梭然微微眯起幽深的妙目,但再看去時卻覺得對方又是那種親切,卻沒有了那種奇怪的錯覺了。
他看向楚瑜淡淡地道:“我以爲你不打算回家了,嗯?”
他還是在霍二孃讓出的位置邊坐了下來,擡起手腕擱在那桌面上。
只是那道姑纔要將手擱在他素白如玉的手腕上時,忽然整個人就不見了。
琴笙一頓,那隻手纔要暴起向前抓去的同時,卻忽然被人擡手按住了手心。
“呵呵,咱家……貧道來替緣主看一看。”一道幽幽如焦尾鳴箏的聲音響起。
聲音音尾略拖長,輕渺,這樣的聲音本該極爲好聽,但是楚瑜卻只覺得那聲音異常的冰冷,彷彿從極爲幽深的鬼域迷間裡,悄無聲息地探出一隻詭異冰冷的蒼白的鬼手在無人的子夜裡輕輕地擱在自己的喉嚨上。
她擡頭看着那人梭然怔住了……
那是張難以形容的臉,銀髮如血,精緻五官有着超越性別的瑰麗,雌雄難辨,尤其是一雙丹鳳眸子宛如工筆勾勒而出,紫色的胭脂沿着他的眼睛後邊三分之一處層層向髮鬢暈染,彷彿在雪白剔透的鬢角上綻開一朵重瓣曼陀羅。
而對方那雙眼大而眼尾斜飛本就詭美如狐,還用了重紫石描繪斜勾,愈發顯得那雙丹鳳大眼妖異莫名。
男人膚色蒼白,嘴脣猩紅,一雙妖異如狐的眸子與常人的深褐不同,是極深的純黑色,沒有一絲光芒,看久了彷彿連魂魄都會被吸納入其中,不得超生。
一頭雪白美麗的長髮用華麗的金簪束在頭頂再散落下來,他只站在那裡,一身奇異幽暗的氣勢卻讓楚瑜舉得彷彿陽光都黯淡了下去,魅惑非常。
這是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絕世白髮美人,一身奇異的氣息,讓人瞬見想起山海經那些神話裡神魔難分的時代裡的傳說存在。
楚瑜如是想。
當然,如果對方不要一身素衣道袍,然後卻掛了滿身的……不倫不類的金銀珠玉,還強行把比他嬌小的陌離給扛在手臂上,效果會更好。
又或者,他不要把手那麼……曖昧地壓在琴笙的手心上會更好些?
她覺得被摸到的自家大仙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像要炸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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