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堂,你看,你我都穿好了喜服,我要你跟我拜堂,從此一生一世長相守,生死不棄。”那蒼老的聲音興奮地叫了起來。
楚瑜轉臉看了眼宮少宸,見他一身明麗紅衣站在龍鳳燭邊,靜靜地看着她,卻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忽然轉回頭看着那牆上依然翻飛若游龍驚鳳的翩然白影,冷冷地吐出兩個字:“休想!”
說着,她擡手扯掉了自己頭上的鳳冠扔回梳妝檯上,又要脫下自己身上惹禍的喜服。
唐墨天憤怒地尖叫了起來:“雲姐姐,你敢將喜服脫下,我這就啓動機關殺了師叔!”
楚瑜手上瞬間一僵,顫抖着硬生生地收回了手。
“你——爲什麼——師叔那種人哪裡值得你惦記!”唐墨天看着她的動作,卻大吼了起來,滿是憤怒與傷懷。
楚瑜頓了頓,冷笑了一聲:“唐墨天,你又有什麼值得唐雲惦記的呢?當初對唐雲下藥用了強,這次也想對我們下藥麼,你怎麼這麼沒用呢,除了這些小人手段,你也別無他法了罷?”
那蒼老的聲音聞言,似被噎了噎,喉嚨裡彷彿發出一陣難聽的破風箱一般的聲音:“呼……呼……。”
好一會,他忽然又怪笑了起來:“桀……桀……桀……好,好,雲姐姐,這次我等着你求着嫁給我!等着你求着圓房!”
說罷,他的蒼老的聲音又消失了。
楚瑜方纔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擡手擦去自己鼻尖上的汗,只死死地看着面前的石牆,眼裡掩不住的擔憂。
爲她的白白,也爲她自己。
唐墨天這老瘋子,也不知道受了刺激會不會如當初給唐雲下藥那樣給她下藥。
她可不是白白,百毒不侵。
也信不過宮少宸。
他若對她無意,也許她還能信他護着她守着君子風度,但她瞭解那個男人,他和琴三爺都是不擇手段之人,從不信什麼君子。
她不能冒險。
何況她背上還有那圖……若是真着了唐墨天的道,她真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所以她纔拿話去羞辱唐墨天,絕了他下藥的念頭。
但聽着那老瘋子的意思,只怕,還有後手……
楚瑜咬了咬脣,摸着手下冰冷的牆,心中焦灼,更有莫名的恐懼盤旋。
“小瑜……。”宮少宸忽然走了過來,伸手將她扶起來,輕嘆了一聲:“他在你的心中,就這般重要麼?”
楚瑜垂下眸子,一點沒有猶豫地頷首:“是。”
“你心中鍾情的那個人,真的是他?”宮少宸忽然拉着她,讓楚瑜面對自己。
楚瑜一僵,腦海裡忽然掠過的卻不再是曾經溫存親暱如姐弟的畫面,而是琴笙將自己抵在牆壁上的模樣,他青澀的吻,他熾烈的薄脣。
她心跳忽然就有些失速,半晌,咬着嘴脣道:“我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宮少宸,你不覺得你管得太多了麼,你是我什麼人?!”
宮少宸垂眸看着面前少女那雙一貫慧黠迷人,此刻卻有些慌亂的明麗濡溼的眸子,他心中陡然一痛,隨後低笑了起來:“我只是一個……以爲自己能得到心上之人青睞,卻忽覺得原來不過種種皆南柯一夢的愚人罷了。”
楚瑜怔然,看着宮少宸,隨後抿了抿脣,淡聲輕道:“少宸君,既知是夢,何不留在過去,如今你我也算是患難與共的朋友,總有一份情分在,人的緣分是不能強求的,難道一定要折騰得像唐墨天和唐雲那般,愛怨難分,遺恨永存麼?”
宮少宸看着面前少女恢復了平日裡的從容清靈,卻唯獨少了方纔他提到琴笙時的慌亂,他眼底微微一刺,隨後輕笑了起來:“那麼你呢,你和琴三爺又有什麼樣的緣分?”
隨後,他鬆開了握住她手腕的手,淡淡地道:“別忘了,那個男人心思深沉如海,又似山巔之雲,與他在一起,未必與比我在一起輕鬆。”
說罷,他徑自轉身在花桌邊坐下。
只留楚瑜一人在那靜靜地站着。
楚瑜此時心中亂如麻絮,只看着那牆壁上的白影驚險重重,卻一時間也再沒有心思去想那旁的事情,只心中念如電轉,絞盡腦汁試圖想出些能讓白白和她彼此都脫困的法子來。
尤其是看着每每棋子一動,各種各樣的暗器都飛了出來往琴笙的身上招呼,全都是淬了劇毒的玩意兒。
她就算是知道琴笙百毒不侵,心中卻都死死地攪着,似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捏着心。
再看那牆壁緩緩地合攏,不過片刻間,空間竟小了三分之一。
楚瑜額上浸出了細細的汗來,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衣袖,指尖都要掐入肉裡。
……
“噌——!”一聲銳響,又是一顆棋子隨着絲線牽扯而移動。
琴笙冷眼看着那棋子落下,頭也不回地忽然擡袖一捲將射向他的迴旋鏢全部彈落,再次扯動手裡的棋子。
只要着一顆棋子落下,棋局就算解了。
“呵呵……師叔這些年裡外出遊歷,除了和野女人鬼混,倒也還長了點本事,只可惜……。”那蒼老難聽的聲音忽然尖利地笑了起來,難掩裡面的酸意與怨恨。
琴笙知道唐墨天瘋瘋癲癲的將他還當成了唐雲的丈夫,根本不屑理會,只一扯絲線,那顆黑棋瞬間落下。
只聽得——“叮噹”一聲。
整盤棋局瞬間定格,所有的棋子都全部慢慢地沉入牆壁之中,同時棋縫之間冒出一股股的水銀,所有的暗器格子全部收攏。
珍瓏棋局已解。
琴笙靜候着水銀填滿棋格,整面牆壁便會打開,進入第二關。
而此時,那一堵龍牙牆也停住了收縮,只前進了一半的距離。
那一頭,楚瑜也鬆了一口氣,看着琴笙從容而立,一身清雅風華,清冷無雙,哪裡像是才破了奪命之關的人。
她心中莫名地生出一點子歡喜與驕傲來。
她的白白,到底是與旁人不同的……怪胎。
也許,很快就能破了五關,畢竟這天底下還沒有能攔住他的機關!
楚瑜眉梢眼角里一點笑容浮動與鬆快,讓宮少宸看在眼底,卻讓他眼中多了一絲澀然與看向牆壁上琴笙身影的譏誚森冷。
正當楚瑜猜測第二關是什麼時,陡然變故發生。
那極厚的龍牙牆忽然猛地一震,竟加快了速度,向琴笙猛地壓了過去。
楚瑜見狀,忍不住失聲叫了起來:“白白,小心!”
與此同時原本合上的各個機關口,也在瞬間打開,數十枚玄鐵長箭攜着開金裂石的力道向琴笙疾射而去。
琴笙卻似腦子後長了眼一樣,只旋身寬袖一捲,手中長絲出袖徑自捲過了那些玄鐵長箭。
“蹭!”
隨後,他反手一甩,厲風捲過,那些長箭,立刻即刻分成了三層插入了牆前的地面上,擋住了龍牙牆的去路。
龍牙牆依舊再向前進,巨大寬厚的石頭碾軋玄鐵長箭的聲音異常的刺耳。
但它的速度也確實被放緩了,但依舊在向前進。
而琴笙面前的棋盤裡,水銀填充棋盤的速度卻瞬間變慢了。
楚瑜忍不住憤怒地擡起頭四處環顧,氣得渾身發抖:“唐墨天,唐墨天,你這個老東西,老混賬,爲什麼不守規矩!”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機關要解了,後面來這一出,是有人刻意爲之。
他這是想要她的白白的命!
半晌卻沒有人回答,楚瑜看着那牆壁一層層地碾軋過玄鐵長箭,猙獰地向那修白的身影壓去,急紅了眼,惡狠狠地捶着牆:“唐墨天,唐墨天,你這個瘋老頭,放了他,放了他啊!”
“雲姐姐,機關的試煉是我一手操控,沒錯,我覺得開始就開始,我說沒結束就沒結束,你很着急麼?”唐墨天輕笑了起來,得意的笑聲裡竟有一絲惡作劇的爽愜。
楚瑜看着琴笙靜靜地站着看着那那棋盤,竟彷彿全不在乎身後碾軋過來的牆壁,她心中寒一陣、熱一陣,只死死捏着自己的拳頭,強迫自己也跟着冷靜下來:“唐墨天,你好歹也是一派掌門,怎麼能做出如此卑劣下流的事情!”
“雲姐姐,你只要願意拜堂成親,我即刻就讓龍牙牆停下來,如何?”唐墨天大笑了起來,蒼老聲音裡卻帶着詭異的討好。
楚瑜看着琴笙清冷的背影,心中焦灼又憤怒,索性也不管對方能不能看見,能不能看懂,只朝着半空粗魯地比了箇中指:“你去死!”
她的白白,是人中龍鳳,是天才,他一定能過去的,她要對他有信心。
果然,下一刻,琴笙動了。
在龍牙牆碾過最後一排玄鐵箭,向他壓過來的時候,寬袖裡無風自舞,一片絲線瞬間攜帶着開金裂石之力出袖。
柔軟的絲線一頭全部沒入了棋盤,另外一頭則是瞬間沒入龍牙牆,琴笙擡手優雅地擱在那線之上。
只聽得“嘎吱,嘎吱”兩聲響,所有的絲線灌注內力之後,剛硬非常,竟撐住了龍牙牆壓下的洶洶去勢。
但是棋盤那頭便似乎頂受不住那來自龍牙牆的壓力,開始慢慢地塌陷破碎。
唐墨天似有些呆住了,喃喃自語:“不可能……師叔……怎麼可能有這樣的能耐……不可能……。”
“蠢貨。”琴笙脣角勾起一絲冰冷輕蔑的笑意,舉重若輕地站在一邊,指尖輕捻着絲線的淡然模樣,看得楚瑜心中一陣輕跳,她緊張地咬着脣,目不轉睛地看着牆。
棋盤再承受不住來來自龍牙牆的壓力,瞬間崩裂。
“啪啦!”
龍牙牆也失去了阻擋它的阻力,猛然向琴笙壓來。
“白白——小心!”楚瑜失聲叫了起來,猩紅着的明眸裡盈滿了驚惶,撲向牆壁。
千鈞一髮的瞬間,琴笙動了。
他寬袖一展開,整個徑自穿破了碎裂的棋盤,躍牆而去。
“轟隆!”與此同時,那龍牙牆也瞬間壓上了琴笙原來站着的位置,兩面牆壁合攏發出沉悶的轟鳴聲音,將所有的東西碾軋得粉碎。
好一會,楚瑜的眼睛只能釘在兩面合攏牆壁的畫面上,幾乎覺得自己不能呼吸了一般。
整個牆面漸漸地陷入了黑暗。
楚瑜雖然確定琴笙無事,但心底的恐懼漸漸蔓延了起來,她輕聲地念着:“白白,白白……白白……你在哪裡?”
明麗的大眼中慢慢地蓄起了淚水。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慢慢地清晰了起來。
那些面對琴笙不明瞭的心情,那些異樣的悸動,那些驚惶,包括她毫不猶豫地選擇留在他的身邊,即使曾經感動於他人的情意與一路扶持,卻從未去考慮過背離他,到底是爲什麼……
那人的驕傲,那人的任性,那人的矜持,那人想要她全部關注的小心思,他清冷精緻的眉眼,他的一顰一笑,他毫無保留的依賴眷戀,他的懷抱,他身上的香氣……早已經滯留在她心口。
難以磨滅。
他早已強悍地將他鐫刻進她的心中,不管不顧,那般癡傻。
楚瑜低了頭,含了淚,輕輕地笑……
她的白白真是,癡兒。
……
“哼,師叔出去遊歷,似得到了高人指點,可是那又怎麼樣,過了第一關,我看他能怎麼過這個‘積毀銷骨’的第二關,哈哈哈哈……。”唐墨天尖利蒼老的聲音忽然傳來,帶着滿滿的不甘心和恨意。
楚瑜亦察覺眼前一亮,然後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之後,她瞬間心中如墜冰窟。
琴笙站在一處石筍之上,白衣依舊,只是那白衣不再翩然,而似是被什麼腐蝕了一些,琴笙臉色也算不得太好,只微微顰着眉,眸光森涼。
那石筍之下,竟是一片咕嚕咕嚕冒着腥臭濃煙的黃水,四面毫無出口。
即使只是這麼看着,楚瑜都能聞見那刺鼻的味道。
“這是化骨水,你猜猜,他能過去麼,我看師叔似有了什麼丹藥,百毒不侵,但是這化骨水的可不是毒,但它的味道能將人灼成腐人,師叔在裡面呆上半刻鐘,他那張假臉也不用要了,五臟六腑都會被腐蝕,露出他的黑心肝來!”唐墨天尖利又惡意滿滿地笑。
楚瑜看着琴笙從袖間拿出一隻面具徑自戴上,但他烏緞一般的長髮髮尾明顯都開始出現了變化,發黃,發焦。
她終於忍不住地一拳垂在牆壁上,猩紅的眼裡,落下一滴淚來,厲聲道:“夠了,放他出去,我嫁,我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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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貓貓:小姑姑……要嫁人了?!新郎不是我?!劍來!
要二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