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校場上,徐教頭已經等在那裡了。
他上身赤裸,壯碩的肌肉上蓋着一層厚厚的汗漬,手中還端着一杆長槍,正在打磨武藝。
看到鄭法兩人,他胳膊一抖,長槍如游龍一般,準確地飛到了兵器架上。
“來了?”他看着兩人的臉色,臉上帶着促狹的笑意:“怎麼,在七少爺那裡吃癟了吧?”
鄭法,高原:“……”
“都說這書童是趙府的人上人,但這已經是我第六次替七少爺教書童了。”徐教頭語氣中帶着一絲同情。
鄭法想起來,高原曾經說過,七少爺確實有過五個書童。
一旁的高原臉色更加鬱悶。
“七少爺難伺候,甚至每一個書童都在他身邊待不長,但幾乎趙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願意來幹這個活,你們說爲什麼?”
徐教頭忽然換了個話題。
鄭法兩人看着他。
“爲的,就是我等會要教你們的武學!”
徐教頭繼續說道:“咱們趙家老祖,是仙門弟子,甚至每一代都有人能進入仙門修行,這才成就了我趙家千年郡望的地位。”
“但仙法縹緲,我等更是出身低微,仙緣於我等,可望不可即。”
徐教頭臉色略有點沉悶,但下一句就激昂了起來:“可我趙家不單有仙緣,更有賴以縱橫凡塵的武學,學了武,便再非弱者!便是日後不是書童,也有立身之本!”
“像我,會了武學,有了技藝,就能夠在趙家訓練護院,吃香喝辣!出門在外,誰人不高看一點?”
徐教頭一番話,讓鄭法身邊的高原眼睛閃閃發光。
鄭法卻覺得莫名眼熟——這玩意,和現代賣課的一比,還差得遠。
起碼先得製造兩句焦慮吧?
徐教頭看着鄭法兩人,也有點納悶。
他自知嘴笨,想了半天才想了這麼幾句畫大餅的話。
結果這出身好見過世面的高原被激勵得快嗷嗷叫。
這鄭法倒沒什麼反應?
他看了兩眼鄭法,向高原問道:“你學過武,你知道在景州城裡,找家武館學武要做什麼?”
高原想了會,答道:“一般來說,首先要交入門的學費,好像最低……最低二十兩銀子?”
“還有呢?”
“聽說外面武館的規矩,是三年學藝,五年賣身?”
“對!”徐教頭撫着自己的掌心大聲說道:“在外面學武,能不能學到真本事不說,你還得給人家當牛做馬幾年。”
“而咱們趙家,夫人想着你們現在雖然不過是七少爺的書童,日後卻能爲我趙家執掌一方家業,開恩讓你們跟我學武!這,便是夫人天大的仁慈!”
鄭法聽到這話倒是認同。
趙家僕人的身份說起來不好聽,但這世界卻被視爲福氣。
就是因爲本質上趙家佔據的社會資源太多,分一點給下面,就比外面那些真正的平民百姓好了不少。
“更何況,外面武館中教的,豈能比得上我趙家珍藏的武學?”
“教頭,武學的高下,怎麼判斷?”高原有點好奇地問道。
徐教頭傲然一笑,解說道:“我們玄微界的武學,說到底,其實都來自於一個地方——仙門!”
“仙門?”
“傳說中,仙門弟子神通無數,功法更是威力無窮。但有一點——這些功法要求仙姿,沒有資質,便修不得仙法。那仙門弟子,總有親人朋友,沒有資質的吧?”
“所以武學才被創造出來了?”
“其實不能說創造,最初的武學是仙門功法的簡化,或者說是不完整的版本。”說到這裡,徐教頭眼神也有些發暗:“那些沒有修仙資質的人,練了武學,便能比旁人強大,當然,不及仙法萬一。”
聽到這裡,高原低聲道:“那我還是想修仙。”
“屁話,誰不想?不說你有沒有修仙資質,咱們趙家你看七少爺他就是有幾分仙姿,能修仙麼?”
“七少爺?爲什麼不能?”高原愣愣地。
徐教頭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顯然因爲話趕話,說出了一樁隱秘有點懊惱。
“閉嘴!城內武館傳承的那些武學,是那些破落仙族子弟流傳出來的,傳承漸漸遺失,後人也沒有能力,很可能不全,根本比不上最初的威力。”
“而我們趙家不同,我們趙家,代代有仙人!趙家的武學,其實是經過了一代一代仙門弟子的修正,論起精妙,還更勝當初一籌。”
鄭法和高原兩人都信這話,畢竟趙家的千年盛名總比那些武館強。
“今日我要傳給你倆的,便是我趙家傳承中,一道名爲《松鶴樁》的功法。”徐教頭因爲方纔的失言似乎也不想再廢話。
“看好了!”
他擺出一個架子,兩腳一前一後,前腳虛虛點在地上,後腳五指繃緊,腳背在鞋子裡拱成一座橋,雙手握拳微微收起。
最奇特的是他上半身的動作。
從腰部到脖子,他站成一個反弓形,看起來像是一隻引吭高歌的仙鶴。
“看清楚我的動作!跟着我學!”他朝着鄭法兩人說道:“腳下要生根!五個指頭,你得給我在地板上戳五個洞出來!但上身要鬆!”
看兩人都擺出了相似的姿勢,他繼續道:“跟着我呼吸!呼氣,吸氣!”
他吸氣的時候,上半身的肌肉像是車輪一樣滾動,直到胸腹變成一隻大球。
呼氣的時候,悠長的氣息從喉嚨裡面流出,化作一聲清麗嘹亮的鶴鳴。
鄭法一直跟着在學,但怎麼也覺得彆扭。
徐教頭繞着他轉了幾圈,手掌不住地在他身上拍來拍去。
“背要收起來,別收太過!”
“肚子,肚子!”
“注意呼吸的節奏!”
隨着徐教頭的調教,鄭法好像找到了一點感覺——一股熱流順着他的呼吸,在他全身上上下下地奔走。
練了一會,鄭法只覺渾身痠痛,保持不住這姿勢。
一旁的高原也有些齜牙咧嘴。
“教頭,這《松鶴樁》好難啊!”
“難是因爲它厲害!”
“厲害在哪?”高原追問道。
徐教頭看了兩人一眼,雙臂一張,整個人像是一隻鳥一樣飛了起來。
他一個渾身肌肉,看起來極爲壯碩的男人,此刻動作卻輕盈之極,甚至有種乘風而起的飄逸。
等他落地之時,居然一躍而過五六丈的距離!
“能……能飛?”高原張大嘴問道。
“飛當然不能飛,但松鶴樁練成了之後,你就是凡塵中最厲害的輕功高手。”徐教頭得意道:“而且,松鶴樁可是出自一門傳說能夠長生不老的仙法,練到極致之後,能……”
“長生不老?”高原興奮道。
“做你孃的夢,延年益壽!”徐教頭翻了個白眼。
“這……”高原想了想,也覺得自己想的有點太美:“那我要練多久才能登峰造極?”
“你這樣的,練三十年可能吧。”徐教頭白了他一眼。
“那練成了能多活多少年?”
“二十年?”
“……這不白虧十年麼?”
數學小天才高原如是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