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鎮萬宗城的蕭勉,突然心頭一跳。
“怎麼?可是有什麼情況嗎?”孔元仁好生相問,蕭勉凝眉不語,不答反問:“元仁!你可有聽到什麼?”
“沒有啊!”眼見蕭勉不似作僞,孔元仁又側耳傾聽一番,這纔好生言道:“這裡只有你我二人……”
“……”
蕭勉猶自沉吟不語,下一刻,取出了北斗思南盤。
然則不等蕭勉激活北斗思南盤,整個北斗思南盤劇烈震動起來,這意味着:有人在火速聯絡蕭勉。
臉色微變,蕭勉深吸口氣,激活了北斗思南盤。
虎生,粉身碎骨!
葉青果,魂飛魄散!
任由北斗思南盤跌落在地,蕭勉頹然跌坐在座椅上,任憑孔元仁如何呼喚,蕭勉魂不守舍。
到底——還是躲不過嗎!?
可惡!
可惡!!
可惡!!!
我已如此處心積慮,你爲何還要這麼待我?
賊——老——天!
你既然不讓我好過,我便捅破你的天!
不過是轉瞬間,蕭勉身上的頹廢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連孔元仁都心驚肉跳的殺念。
如今的孔元仁,好歹也是一位元嬰老祖。
可是在蕭勉那股殺念衝擊下,孔元仁臉色煞白。
虧得蕭勉的殺念不過是轉瞬即逝,就在孔元仁想要說些什麼時,蕭勉已然閃身離開了靜室。
下一刻,蕭勉出現在南炎妖境——萬妖殿!
萬妖殿上,萬妖皇孤身一臥,懶散於地,對着漫天月色,獨自舔噬着自己的傷口……
蕭勉現身,背靠着萬妖皇寬大的背脊,坦然落座。
“如何?”
“哼!死不了……,你那邊如何?”
“僵持不下!”這麼說着,蕭勉取出一個酒葫蘆,猛灌了一口靈酒,卻被萬妖皇一把奪過,連酒葫蘆帶靈酒,囫圇吞棗,吞入腹中。蕭勉也不在意,站起身來,撣一撣衣角,卻是萬妖皇,陡然人立起來,虎目望月,森然言道:“此仇不報,我對不起南炎萬千妖族!愧爲妖皇!”
“此仇不報,誓不爲人!”
“你!你小子……”
“經此一事,短時間內,對方應該無力再發動遠征——我也會讓西荒妖境和東海嚴加戒備!”
“……,不管怎麼說,這一次,還是要謝謝你!”
萬妖皇指的,便是西王母之援軍。
雖然此番西荒妖境只派出了西王母和墨梟妖尊兩大妖尊,但就是這兩大妖尊,給予了對方迎頭痛擊。
若無西王母馳援,南炎妖境,危矣!
“晚輩舔爲四海妖盟盟主,自當盡一份心力!”言盡於此,蕭勉轉身離去,萬妖皇張一張口,到底沒說什麼。
這小子——平靜得讓人可怕啊!
就在那處收容冉冥等東海魚妖的內陸湖,蕭勉見到了鬼頭,連帶的,還有歸海、殷劍生和荊楚等人。
洪遠達,在驅逐了臥龍子後,便飄然離去。
唯獨留下了那尊通天靈寶級別的——鳳魄寶鼎!
此時的鳳魄寶鼎,就這麼孤零零地靜立在月色下,衆人卻看都不看一眼這希世奇珍。
鳳魄寶鼎邊的葉青果,人事不省,昏迷不醒。
“鬼老!爲今之計,該當如何?”看了葉青果一眼,蕭勉朝着鬼頭求計:“如何才能救她?”
“這……魂飛魄散,豈是易於?”
“您只要告訴小子:能不能救?”
“……,能!”
“怎麼救?”
“……”
良久,鬼頭這才動用神識,傳音入密。
顯然,要想救治葉青果,不光麻煩,更是忌諱。
聽完鬼頭的話,蕭勉的目光這才轉移到那尊鳳魄寶鼎上——按照鬼頭所言,救治葉青果的因果,就在於此!
之前臥龍子正是看中了葉青果的天鳳之體,這才妄圖剝奪葉青果的三魂七魄,補足鳳魄寶鼎的器靈。
依照鬼頭所言,要救葉青果,必反其道而行之!
如今的葉青果,渾身上下毫無外傷,之所以昏迷不醒,便是如當初的傅青瓊一般,損了魂魄。
葉青果被封鳳魄寶鼎,雖然不過片刻,但那鳳魄寶鼎乃是通天靈寶級別的煉丹爐,葉青果又只是金丹修爲,哪裡能爭得過臥龍子控制下的鳳魄寶鼎,也因此,葉青果的魂魄,已有一部分被鳳魄寶鼎吸收同化,要救治葉青果,必須將鳳魄寶鼎中的魂魄之力,係數收入葉青果體內。
那樣一來,鳳魄寶鼎必將品質受損,品階降低。
好好的一尊通天靈寶,很可能是靈性盡失……
便是一切順利,回魂之後的葉青果,到底還是不是原來那個葉青果,可也是難說了!
就以當初傅青瓊爲例,甦醒之後,性情大變!
“鬼老!拜託了……”
言辭間,蕭勉先後將葉青果和鳳魄寶鼎收入仙石空間,拜託鬼頭出手,全力醫治葉青果。
才處理好葉青果之事,歸海已經走上前來。
當着蕭勉的面,一向大大咧咧的歸海,神色凝重。
“兄弟!這一回,是大哥對不起你……”
“大哥說的哪裡話?”
“虎生……虎生之前是爲救我,這才和我同行。若非如此……他斷不至於……”
“大哥!真要這麼說,是我命令虎生南下,來尋找青果兒——豈非是我這個做師父的,害死了他?”
“我……”
“這一切都是——命!”
“……”
“大哥!劍生!荊楚!你們好生歇息一番,便動身趕回南越吧!有萬妖皇前輩坐鎮,十萬大山,穩如磐石!”
“你呢?”
“我?我要去送他一程!”
言罷,蕭勉取出地磁星光梭,一路朝南。
鬼頭已經將虎生隕落之地的準確方位發送給了蕭勉,以地磁星光梭的極速,不過片刻,蕭勉就到了地頭。
感受着天地間的徐徐清風,蕭勉心有慼慼焉。
虎生,可說是蕭勉看着成長起來的……
這個開山大弟子身上,蘊含了蕭勉不少的期望。
虎生也確實沒讓蕭勉失望過,少年老成,沉穩持重,不光煉體術出神入化,便是行軍佈陣也深藏不露。
檀道濟私下曾言:木青鳳只得了他五分本領,一向不顯山不露水的虎生,卻得了他十成真傳!
木青鳳,足以在南越州獨當一面。
大智若愚的虎生,則是蕭勉劍指中州的一張王牌!
想不到,竟——隕落於此!
便是蕭勉這等鐵石心腸,也不由得悲從中來。
卻在這時,一聲呼喚,飄入蕭勉耳中……
師父?
“虎生!是你嗎?你可是——死不瞑目!?”
師父!
“……”
沉吟片刻,確定自己並非出現了幻聽或幻覺,蕭勉神情一振,仔細體會着那陣呼喊聲。良久,蕭勉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古怪,只因爲,他想到了一個可能——阿賴耶識!
佛門有所謂涅槃,便是建立在阿賴耶識的基礎上!
某些佛門大能,在歸於寂滅之前,領悟到了比第六感、第七感更高一層次的第八感——阿賴耶識!
領悟阿賴耶識之後,修士肉身奔潰,精神永存。
精神若能找到合適的新肉身,便可以死而復生!
這個過程,便被稱之爲——涅槃!
如妙善修煉那《三生涅槃經》,不過是一種取巧的假涅槃,或者根本不能稱之爲涅槃。
唯有如迦葉聖僧和阿難聖僧那般徹底歸於寂滅,進而轉世重生,覺醒宿慧,才能稱之爲真正意義上的涅槃。
然則涅槃之事,知易行難!
誰也不會無緣無故將自己置於死地,誰也不敢無緣無故將自己置於死地——萬一,活不過來呢?
如虎生這般,被迫進入涅槃,更是兇險莫名。
虧得這些年來,虎生一直在西蜀州行走,出入十剎海神秘小廟,得阿難聖僧和迦葉聖僧悉心教導。
當日在西蜀州幻神殿外,虎生爲聯絡困於幻神殿內的蕭勉,竭盡所能,已然領悟了第七感。
此番突遭大難,虎生福如心至,領悟了阿賴耶識。
這才能保得一點精神不滅,指引蕭勉找上門來……
一線生機,莫過如是!
然則要助虎生順利涅槃,談何容易?
難不成,蕭勉還能儘快找到一具力靈根的肉身?
且不說尋常肉身凡胎根本無法契合虎生的力靈根資質,便是能找到力靈根肉身,蕭勉還能行那奪舍之事?
眼看着茫茫南海,蕭勉遲疑不定。
良久,蕭勉明眸生光,有了決斷。
哼!
賊老天,你既然留下一線生機,我便搏他一搏!
地磁星光梭,南飛而去。
不過片刻,一道星光,自南向北,橫跨南海……
卻在快要進入南疆大陸時,星光陡然一個轉折,西行而去,不過片刻,蕭勉見到了那艘——靈闕號!
眼看着黑布上閃爍的兩個光點,蕭勉神色不動。
那兩個光點,碩大圓潤,皆象徵着天尊境強者。
蕭勉卻不爲所動,直朝着靈闕號衝去。
靈闕號上,陡然飛昇起兩道遁光,一者做玄黃之氣,凝重沉穩,顯化玄武幻獸,一者如玄天神幕,靈動飛揚。
乍見蕭勉,凌菲煙和納蘭明月,神色各異。
“凌道友!納蘭道友!別來無恙?”
“……,蕭道友!”
“……”
凌菲煙和納蘭明月,對望一眼,若有所思。
此前,兩人退回靈闕號,便已經心有明悟。
如今乍見蕭勉,眼見對方果然和這南越蕭勉熟識,兩人自然不免猜疑起彼此和蕭勉的關係。
蕭勉纔不管這些呢!
你們越是疑神疑鬼,蕭勉越是如魚得水!
此番南疆攻略,靈闕號遠道而來,鎩羽而歸,除卻凌菲煙和納蘭明月,來犯的靈界天尊,幾乎全軍覆沒。
唯有天陣宮的祁連天,在萬妖皇和西王母兩人圍攻下,竟還能支撐起一個防禦陣法,進而逃之夭夭。
不管如何,此番遠征,以失敗告終!
南炎妖境方面,固然是損失慘重,但傷亡的大多是一些低階妖修,唯有一名妖王,傷重不治,意外隕落。
南越州方面,最慘痛的,莫過於葉青果和虎生。
好在虎生雖然粉身碎骨,卻還有涅槃的希望;葉青果雖然魂飛魄散,卻還有起死回生的機會。
因此故,蕭勉此時的心情,已經比之前輕鬆多了……
乍見凌菲煙和納蘭明月彼此提防地看着對方,卻什麼也沒說,蕭勉眼珠一轉,計上心頭。
“兩位道友!可願與蕭某人做一筆買賣?”開誠佈公的,蕭勉攤開雙手,便有一藍一紅兩道靈光沖天而起——一塊冰屬性極品靈石、一塊火屬性極品靈石!成功吸引了凌菲煙和納蘭明月的目光之後,蕭勉坦言道:“蕭某願以這極品靈石爲價,和兩位道友談一筆買賣,未知可否?”
“蕭道友!好大的手筆!”
這一回,輪到納蘭明月開口,凌菲煙卻一言未發。
蕭勉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說起了自己的計劃……
就像僱傭洪遠達一般,蕭勉意圖以極品靈石,僱傭凌菲煙和納蘭明月兩人,當然,價碼還沒有確定!
當日,蕭勉以二十七塊極品靈石的天價,僱傭了靈界劍修洪遠達,這纔有了葉青果和虎生的一線生機。
不然的話,內陸湖一衆人妖,盡皆死於臥龍子手下!
不光如此,葉青果和虎生,必定生不如死!
如此看來,那二十七塊極品靈石,花得值!
若能花些代價僱傭凌菲煙和納蘭明月——尤其是後者,於蕭勉而言,自然是樂得破財消災的。
聽完蕭勉的話,納蘭明月還有些遲疑不定,凌菲煙已經先聲奪人,答應下來——代價,三十塊極品靈石!
“凌道友!你我好歹是靈脩……”
“納蘭道友!正因爲你我俱是靈脩,就更應該知道:即便是在靈界,極品靈石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吧?”
“……,不錯!可若被人知道今日之事……”
“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
“……”
納蘭明月深深地看着凌菲煙,凌菲煙也深深地看着納蘭明月——那一瞬間,兩人四目相對,相視而笑。
“好!”
一言既出,蕭勉忍痛割愛,取出兩個儲物袋,分拋給凌菲煙和納蘭明月——事到如今,他可不能藏着掖着了!
再說這些極品靈石,皆出自獨尊府。
蕭勉身爲獨尊府之主,自然有獨斷專行之權。
退一步說,凌菲煙已經被他種下了無相心魔,若是不出意外,斷然不敢輕易背棄蕭勉。
南疆之事,蕭勉之所以能未雨綢繆,便是因爲凌菲煙事先通風報信,這才能讓南炎妖境有了準備。
正因爲凌菲煙的存在,納蘭明月,纔有保障!
除非納蘭明月能將凌菲煙趕盡殺絕,不然今日之事一旦捅破,無論是對凌菲煙還是納蘭明月,都是災難。
當然換一種說法,就因爲今日之事,凌菲煙和納蘭明月大可以結成聯盟,日後迴轉靈界,相互守望。
似這等宗門弟子,看似風光無限,然則危機四伏。
四靈神宮和玄天宮,雖然同屬於仁皇宮下屬十二宮,但畢竟沒什麼直接衝突,兩人的盟友關係,才能持久。
這,也是蕭勉敢於當着兩人的面如此行事的原因。
敲定了一番細節,凌菲煙和納蘭明月,分道揚鑣。
反倒是那艘地級寶船靈闕號,無人問津,便宜了蕭勉——此物於凌菲煙和納蘭明月而言,便是燙手山芋。
一艘地級寶船,而且是一艘品相頗爲不俗的靈界地級寶船,蕭勉自然不會嫌多,來到靈闕號的中控室,蕭勉以自身真元簡單地祭煉了一下靈闕號,便將之收入袖底。
此後,星光一閃,現場再無點滴痕跡。
至此,被靈珠子寄予厚望的遠征,徹底失敗。
神光號上,看着逃命而回的祁連天,靈珠子神色不善——祁連天之所以能逃回神光號,是因爲他事先在神光號上架設了一個遠距離挪移法陣,能直接從南疆傳送回來。
“你是說:堂堂仁皇宮下屬的十二宮門人,竟然只有你一人逃出生天?”
“……,是!”
“恐怕未必吧!據我所知:四靈神宮的凌菲煙和玄天宮的納蘭明月,都沒有被驅逐,你怎麼說?”
“這……或許是她們見機得早……”
“哼!儘管如此,你們也真夠可以的!”
“……”
“罷了!祁連道友!且先下去歇息吧!辛苦了!”
“是!”
祁連天前腳剛走,靈燁子便顯出身形。
“哼!廢物!”
“師兄!事已至此……”
“……,我明白了!”深吸口氣,靈珠子森然言道:“傳我號令:道門靈脩,火速集結,馳援無盡之洋!”
“是!”
“我要——踏平南越!”
“……,是!”
就因爲靈珠子一個命令,進入這方天地參加封禁歷練的道門靈脩,係數被調動起來。
不論修爲,不論門派,但凡是道門靈脩,盡皆集結。
只因爲,靈珠子發動了——人皇令!
人皇令一出,便相當於是仁皇之命。
道門靈脩,見人皇令,如見仁皇!
不出三日,一支由道門靈脩組成的聯合軍團,自天都城出發,朝着無盡之洋滾滾而來。
然則就在這支聯合軍團行進至秦郡,將要進入無盡之洋與神光號匯合時,秦郡北部,遭受了靈界魔修的攻擊。
中州和北魏州,以北蒼原一線爲界。
西起秦郡、中連燕郡、東至齊郡,便是北蒼原一線。
靈界魔修捨棄了燕郡和齊郡,擊中優勢兵力,專攻秦郡,秦郡雖然也駐紮着一些道門靈脩,但畢竟寡不敵衆。
聯合軍團,適逢其會。
與其說是聯合軍團撞上了靈界魔修的攻勢,倒不如說是靈界魔修掐着點,找上了秦郡的麻煩……
一時間,聯合軍團被牽制在了秦郡,不得寸進!
聽到這個消息的靈珠子,不動聲色。
良久之後,一陣大笑聲,響徹神光號!
好!
好你個——南越蕭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