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年前,祥福商會舉派撤離楚郡。
一向和氣生財的善財童尊,玉石俱焚、魚死網破,將大好楚郡毀於一旦。
前番蕭勉改天換地,以黃金戰靈的金黃髮絲,重塑了天地間的靈氣分佈。
悄無聲息間,蕭勉在楚郡撒下足夠的黃金髮絲,藉此來修復被毀滅的楚郡。
經過這些年的休養生息,楚郡格局漸有起色,靈氣漸漸濃郁,也漸漸有了生機。
且說今日的鄖西城,雖不似之前那般百廢待興,但也不如當年那般十分繁華。
進進出出,倒有三三兩兩的修士出入。
就在不久前,一行人進入了鄖西城。
此行四男一女,一共五人,其中一人還並非人類,而是一頭化形大妖。
這五人正是任乙墨、傅思瓊夫婦和樸明玉、金威廉、李興言,依照蕭勉當日的指示,任乙墨按圖索驥,找到了鄖西城。
按照任乙墨的計劃,本來早就想走一趟鄖西城的,甚至不希望傅思瓊同行。
卻一再不如意……
一則,四兄弟中底蘊最深的樸明玉,臨近突破,這一年來一直在閉關。
二則,傅思瓊一天到晚和任乙墨如影隨形,根本不給任乙墨脫身的機會。
直到月餘前,樸明玉出關,任乙墨也沒能勸下傅思瓊,反被傅思瓊抓住了把柄。
最終無奈之下,一行人齊赴楚郡。
就在數日前,五人趕到鄖西城,並且如願以償得找到了五龍河下的神秘寒潭。
五人如今的修爲,早已經今非昔比。
修爲最差的傅思瓊,也已是堂堂元嬰老祖,任乙墨三人一妖,更是僅次於天尊強者的強大存在。
四兄弟將傅思瓊護在中央,結成陣勢,潛入寒潭,見到了那重禁制門戶。
到了這裡,一行人束手無策。
這重禁制門戶,乃是血脈禁制。
當年的蕭勉之所以能夠陰差陽錯地進入其中,全賴他三清歸元體的變態。
如今的五人,可沒有這麼變態……
虧得同行的有樸明玉這九階大妖王,瞧出了那兩扇禁閉宮門的妖族血脈禁制。
怎奈即便是樸明玉的九階妖王之血,也無法順利打開這處門戶的禁制。
血脈禁制外,樸明玉幽然一嘆。
“不出意外的話,此乃龍血禁制!”
“龍血禁制?大哥沒有搞錯吧?以龍血禁制作爲門戶禁制的,必定是龍族密藏。”
“這倒好說!畢竟看此處景象,不像近代所有,恐怕是萬古封禁前的境界遺蹟呢!麻煩的是,龍血禁制,必須有真龍靈血才能開啓!除此之外,其他法門盡皆是無用功。”
樸明玉這話,讓衆人陷入沉默。
卻是傅思瓊,神色微動。
“普天之下,並非無龍。便如那東海霸主暗龍皇,按照輩分來算,還是我表哥呢!我這便走一趟東海,闖一闖黑龍潭。”
“思瓊!你瘋了?說什麼傻話?”卻是任乙墨,一把拉住傅思瓊,肅容訓斥:“暗龍皇東海之主,豈是你可以接近的?你和蕭前輩雖然關係匪淺,但傳聞那位暗龍皇連蕭前輩的面子都不賣,你去了能有什麼用?不過是平白節外生枝罷了!”
“哼!不去就不去嘛!討厭!對人家這麼大聲,人家就喜歡你這麼霸道的蠻不講理……”
“……”
任乙墨,哭笑不得。
樸明玉等三個大哥,則眼觀鼻、鼻觀心,裝作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沒看到,免得被撒了免費狗糧。
這一路迎來,他們早已見怪不怪……
傅思瓊的幺蛾子,可說是層出不窮!
時而溫婉,時而霸道,時而如春風沐微雨,時而似秋風解落葉——幾乎一天一個樣,天天還不帶重複的!
好端端一個風墨情聖,被傅思瓊這丫頭片子治理得服服帖帖。
私底下,樸明玉和金威廉甚至下定決心:一心向道,畢生不問情愛!
唯有李興言,迫於真空道的傳承和李家的延續,早已經有了婚配,有了子嗣,私底下卻打定主意:斷然不能讓傅思瓊和自家娘子私會,免得把自家那位賢良淑德的娘子教壞了。
止下了傅思瓊的胡攪蠻纏,任乙墨這才仔細打量着眼前禁閉的門戶。
蕭勉既然讓自己來此,定有良苦用心。
何況蕭勉之前的線索都被確認無誤,卻唯獨對眼前的龍血禁制隻字未提。
要知道就像樸明玉所言,龍血禁制,必須以真龍靈血方有可能打開。
若是蕭勉事先提醒,以任乙墨等人的實力和在南越州的勢力,未必不能未雨綢繆,事先尋找一份真龍靈血,作爲敲門磚。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被拒之門外,不得其門而入。
如此看來,蕭勉的隻字不提,倒不像是大意疏忽,而像是刻意爲之了。
可是,爲什麼呢?
難道……
將蕭勉和自己的對話反覆思索一遍,任乙墨心中閃過一道亮光。
任乙墨朝傅思瓊眨眨眼,微微頷首。
傅思瓊一愣,鬆開了被任乙墨緊握着的小手,朝着任乙墨點一點頭。
下一刻,任乙墨出現在門戶前。
在場其他四人,或是任乙墨的結髮妻子,或是任乙墨的結義兄弟。
毫不隱瞞,任乙墨逼出一口本命精血。
血光如箭,正中門戶。
血色沾染到門戶之後,既不被周圍的寒潭水暈染,也不被門戶吸收。
任乙墨這口本命精血,鬱結在門戶上,形成了一方圓形的血色印戳。
印戳落在門戶上,發出一聲輕響。
啪嗒!
既是響在門戶,又是響在衆人心頭——尤其是任乙墨,臉色心頭皆變。
龍血禁制,只有真龍靈血才能開啓!
任乙墨的本命精血卻開啓了龍血禁制,這豈非反過來說明:任乙墨是一條龍?
然則很快,衆人就不敢胡思亂想了。
隨着龍血禁制的解除,兩扇原本禁閉的門戶轟然開啓,拉開了一絲縫隙。
一聲龍吟,破空而來。
一道龍影從門戶縫隙中呼嘯而出,間不容髮地衝擊向呆立在門前的任乙墨。
任乙墨正心驚於自己打開龍血禁制的震驚中,乍聞龍吟,渾身一顫。
眼看着任乙墨就要被那道龍影正面擊飛,就在這時,一股妖氣沖天而起。
正是四兄弟中根基最深、修爲最高的樸明玉,化身成妖,衝撞過來。
一個妖魚擺尾將任乙墨的身體斜斜地擊飛出去,樸明玉以自身的妖族真身和那道攻擊向任乙墨的龍影正面撞擊在一起。
下一刻,妖魚發出一聲慘叫……
樸明玉巨大的妖族真身如遭雷擊,止步於門戶之後,又被瞬間擊飛出去。
與此同時,那道龍影也被撞擊的衝擊波波及,撞回到了那兩扇門戶內部。
樸明玉的妖族真身被撞飛的同時,噴出一口鮮血,同時大喝一聲——封!
簡簡單單一個字,讓其他人全力以赴!
金威廉和李興言,一左一右,擋在了兩扇門戶外側,合力布成一道防線。
之前被任乙墨以本命精血開啓的門戶,漸漸閉合,卻在最後關頭,轟然一震。
一聲龍吟,一股龍威。
一個血紅色的碩大龍頭,衝開兩扇門戶,猛然鑽出來,咆哮着想要脫困而出。
金威廉和李興言兩人大吃一驚,雖然竭盡全力,卻也沒能徹底封死門戶的開啓。
一分一分的,門戶漸漸開大……
一寸一寸的,龍頭慢慢伸展……
眼看着,門戶就要大開,那龍頭後邊延伸出來的血紅色脖子,越來越長。
便在這時,任乙墨大喝一聲。
之前被樸明玉撞飛的任乙墨,實則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很快便站穩陣腳,化身流光,任乙墨衝上前去。
有了任乙墨加入戰團,漸漸開啓的門戶,總算是暫時停止,卻不見徹底閉合。
與此同時,自知無濟於事的傅思瓊,閃身來到魚妖身邊,取出一枚金光閃閃的丹藥,看也不看便塞入了魚妖吐血的嘴裡。
九轉回魂丹,功效專一而逆天。
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想死都難!
得了傅思瓊這枚九轉回魂丹的幫助,巨大的魚妖搖身一變,重新化成樸明玉。
“多謝弟妹!”
“大哥說的哪裡話?現在該怎麼辦?”
“這……不好辦啊!”
言辭間,蒼白着臉色的樸明玉,看着門戶邊的僵持局面,神色陰晴不定。
如今的樸明玉,已然是九階大妖王,甚至自己觸及到了妖尊境界的最後一步。
通過之前的正面衝擊,樸明玉心生一念:眼前的怪物,並非尋常妖族!
此前,樸明玉還以爲那是龍屬妖獸,就算天賦異稟,到底並非真龍血脈。
就算是真龍血脈,合四兄弟之力,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也足以自保。
然則方纔那一番衝撞,卻讓樸明玉心生明悟:這條龍,並非尋常真龍血脈!
方纔一個照面間,樸明玉便被撞飛。
並非樸明玉實力不濟,而是另有玄機。
那一瞬間,樸明玉用來防守的妖元力,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見,以至於猝不及防之下吃了個啞巴虧。
這種情況,樸明玉生平僅見!
真要說起來,這條血龍並非龍,自然更不是所謂的真龍血脈。
數百年前,蕭勉第一次行走天下。
初入楚郡,蕭勉便在這鄖西城外五龍河畔的寒潭深處,看了一出好戲。
略施小計,蕭勉驚走水千月,救下月極天,並且得到了天地玄黃石。
最主要的,是進入了此處上古遺蹟。
藉助上古遺蹟內部封存的化龍池,蕭勉順利孵化了一池食人魚苗。
然則當年一番變故,埋下了一枚種子,留下了一條漏網之魚……
一條食人魚苗,因爲先天發育遲緩,錯開了被蕭勉收取的命運。
此後數百年,這條躲過蕭勉毒手的小食人魚,就一直封閉於此化龍池。
再說這化龍池,乃是上古龍族神器!
此處上古遺蹟中的化龍池,雖然並非原裝,倒也是傳承自靈界。
這條漏網之魚,數百年如一日地困守化龍池,竟是由魚化龍!
再說這血龍,原本是上古大妖魚婦的血脈,之所以能化成血龍,一方面是化龍池化腐朽爲神奇,另一方面是蕭勉的鮮血——蕭勉當初餵食的本命精血!
在順利化龍的同時,血龍還繼承了食人魚無物不噬的天賦神通。
此前和樸明玉一番正面衝撞,血龍正是吞噬了樸明玉的妖元力,這才殺了樸明玉一個措手不及。
如今被任乙墨三人困死在龍血禁制內部,血龍一身神通被封禁了大半。
唯有那天賦神通,不受影響……
再說任乙墨三人,兄弟同心,好不容易將那條血龍困死在門戶內。
不等三兄弟想出脫身之計,門戶中突然穿出一股詭異的吸引力。
金威廉和李興言,本就靠近兩扇門戶,加之此前頗多損耗,如今站穩腳跟,纔要鬆一口氣,冷不防便被吸引過去。
虧得任乙墨素來膽大心細,兼且對此行深思熟慮,一直暗中戒備,瞧出不妥之際,任乙墨雙手連揮。
兩道青色流光從任乙墨雙手袖底噴涌而出,形似兩條腰帶,纏繞在金威廉和李興言腰間,使之不再接近兩扇門戶。
得此緩衝,金威廉和李興言也慌忙穩住身形,對抗門戶中那股吸引力。
卻在這時,血光乍現。
就趁着三兄弟自亂陣腳的同時,血龍趁虛而入,試圖衝出門戶禁錮。
當其時,樸明玉身受重傷,雖然服下了九轉回魂丹,但畢竟杯水車薪,傅思瓊限於修爲,連自保之力都沒有金威廉和李興言,則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
唯有任乙墨,看着那條重新冒出血色龍頭的血龍,神色陰晴不定。
莫非——這就是自己的機緣?
不管了!
若再不想辦法破局,別說是他和傅思瓊了,便是三位結義大哥也將因他之故,遭受滅頂之災。
任乙墨雖然無法無天,卻也有情有義。
心念既定,任乙墨不管不顧。
化身成一道流光,任乙墨就這麼直勾勾地衝向了那條即將脫困的血龍。
其他人見之大驚失色,便是那條血龍,見了任乙墨也是一臉懵逼。
不過很快,血龍就咆哮一聲……
若論單打獨鬥,任乙墨就算不敵血龍,也總有幾分自保之力。
但若論肉身強度,任乙墨三兄弟加在一起,怕也不是血龍的對手。
血龍被困數百年,雖然成就了無上妖體,但也憋着一口惡氣。
此番天賜良機,脫困在即,卻被任乙墨等人堵住了門戶,血龍又氣又恨。
眼見任乙墨如此託大,竟敢以人類血肉之軀撞擊自己的真龍妖體?也不看看樸明玉的妖族真身,是什麼下場?
這麼想着,血龍不退反進!
它要趁勢吃了任乙墨,再殺金威廉和李興言,最後吞噬樸明玉和傅思瓊。
然後,天大地大,自由自在……
一個交錯,血龍所化的血光和任乙墨所化的青光撞擊在一起。
原本涇渭分明的雙色流光,只經過了一個衝撞,便交融在一起。
青色暈染開來,融入了血色中……
到最後,門戶前只剩一片血色,再無半點青色——任乙墨,被血龍吞噬!
任乙墨的肉身,被血龍囫圇吞棗,任乙墨的靈魂,也被血龍一鍋端了。
血龍打個飽嗝,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雖然在血龍的計劃中,任乙墨本就是它腹中的美餐,但事情發展得如此順利、任乙墨如此配合,還是讓它意外。
反觀傅思瓊等人,可就心膽俱裂了!
血龍的兇悍,確實出乎衆人意料,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任乙墨會死!
任乙墨的絕對實力,在四兄弟中只能算是墊底,但若公平比鬥,恐怕也只有實力最強的樸明玉能夠以修爲正面威壓任乙墨一籌,金威廉和李興言,反而會被任乙墨玩死。
平素足智多謀的任乙墨,怎麼會這麼不知好歹,和血龍打起肉搏來?
不等樸明玉三人理出個頭緒,傅思瓊臉色一白,慘叫一聲。
一聲慘叫過處,傅思瓊化光而來。
看這架勢,傅思瓊分明是想學任乙墨的樣子,以肉身衝撞血龍。
這哪裡是報仇啊?分明是找死!
大驚之下,樸明玉纔想出手阻止,卻觸動了自己的傷勢,等他勉力壓下傷勢,傅思瓊已經衝到了兩扇門戶前。
金威廉和李興言有心阻止傅思瓊,怎奈傅思瓊報以死志,面對兩人的攔截,不管不顧,橫衝直撞——兩人若是執意攔截,非但救不下傅思瓊反而會殺了她。
素聞這丫頭外柔內剛,果不其然!
金威廉和李興言心生此唸的同時,下手不免稍緩,傅思瓊擦身而過。
眼看着,傅思瓊便要撞上血龍。
再說那條血龍,吞噬了任乙墨之後,可算嚐到了血食的美妙滋味。面對送上門來的傅思瓊,血龍哪裡還會客氣?
調整了方向,張開龍嘴,血龍做出一個守株待兔的架勢。
擺明了,是吃定了傅思瓊!
傅思瓊雖然心如死灰,卻也並非生無可戀地一心求死,行進中,傅思瓊放出一把流光。
這些異色流光,皆是雷珠符籙。
以傅思瓊如今的境界和地位,平日裡的吃穿用度,無一不是最極品的器物。
這一把雷珠符籙,足以滅殺任何一名不成天尊的元嬰修士。
卻終究殺不死一條龍!
任憑各色流光驚爆,血龍巋然不動,眼看着,傅思瓊便要投身血龍巨口。
卻在最後關頭,血龍通體一顫。
原本高昂的龍頭猛然下墜,大張的龍嘴陡然閉合,錯開了傅思瓊。
化身流光的傅思瓊,本就視死如歸,毫無保留,被血龍虛晃一槍,雖然暫時擺脫了葬身龍腹的危險,卻從血龍頭頂一閃而逝,穿過門戶,衝入了門戶內。
下一刻,血光流轉,血龍退走。
門戶前的空間爲之一空,原本半開半合的兩扇門戶,也再度禁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