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將一整塊崑山神玉雕刻成媧皇聖母的神像時,產生了無數邊角料。
這些大小不一的邊角料,被黑布物盡所用,鐫刻成大小不一的陣法。
以媧皇聖母的神像爲中心,這些輔助陣法如衆星拱月般輻射開去。
以媧皇聖母爲中心的方圓十萬裡內,福佑社稷結界的威能無所不在。
人妖兩族修士進入這個範圍,便會不由自主地被媧皇聖母的神光籠罩。
血脈深處的信仰之力,會被儘可能地激發,進而膜拜在媧皇聖母的神威下。
媧皇聖母悲天憫人,不喜殺伐。
受到福佑社稷影響的人妖兩族修士,也將在媧皇聖母感召下,棄惡向善。
由此,人妖兩族,或許能和平共處。
當然,這只是一種可能性……
便在這時,整塊崑山神玉微微一顫,一團靈體從中散溢出來,凝聚成型。
一襲白衣,一頭青絲。
人身蛇尾,媧皇聖母。
“奴婢小青!拜見主上!”言辭間,白衣少女盈盈下拜,拜謝蕭勉:“多謝主上助奴婢順利化形,奴婢願隨侍左右。”
“小青!你可知:我爲何助你化形?”
“這……奴婢不知!”
“我要你鎮守此界!我要人妖兩族和平共處!我要你將我的意志鐫刻天地!我要媧皇聖母的神威傳遍南疆大地!”
“這……奴婢惶恐!不知該怎麼做!”
“無妨!你只要做好你能做的事,其他事情,我會幫你做好!”
“是!奴婢謹遵主上法旨!”
“小青!你看好了!”言辭間,蕭勉掌心多出一塊血字玉佩,正是鐫刻着“蕭勉”名字的那一塊,蕭勉朝那白衣少女晃了晃,解釋道:“日後若有人持此玉佩來尋你,在不違揹人妖和平的前提下,你需鼎力相助、全力以赴,明白了嗎?”
“奴婢明白了!”
“退下吧!”
“是!”
白光一閃,白衣少女消失不見,媧皇聖母的神像則平添三分神韻。
媧皇聖母!
願你在天有靈,保佑人妖兩族!
此後,蕭勉一路直入南炎妖境。
於萬妖殿,蕭勉單獨見到了萬妖皇。
乍見出現在自己眼前那兩鬢微霜的貴婦人,蕭勉心生一念——果然!
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
當今的萬妖皇,乃是第三代白虎聖獸,血脈比之初代白虎,多有不如。
雖然有蕭勉以自身鮮血補足了萬妖皇的白虎聖血,但蕭伍畢竟不是神。
何況隨着血脈之力的削弱,萬妖皇的其他能力和屬性也被大幅度削弱。
比如——壽元!
出現在蕭勉面前的萬妖皇化形之身,看年紀不過是四五十歲的中年貴婦。
實則,萬妖皇,命不久矣!
一人一妖,相見於萬妖殿後殿。
“來了?怎麼這麼晚?我還以爲等不到你小子了呢!先陪我喝一杯!”
“……,好!”
接過白衣貴婦拋過來的酒葫蘆,蕭勉狂飲一口靈酒,還給了白衣貴婦。
白衣貴婦手持着酒葫蘆,仰頭痛飲。
不過須臾,一壺靈酒告罄。
“痛快!小子,難得你還記得來送我一程!本皇一直以爲:這世上只有兩件事是必須兩個人才能盡興的,一個是喝酒,一個是打架!酒喝過了,來吧!”
“好!”
下一刻,整個南炎妖境,皆被驚動。
南炎妖境之主——萬妖皇,和天下至強者——蕭勉,大戰於萬妖殿上空。
萬妖皇化成妖族真身,龐大的白虎揹負雙翼,在空中來回翻騰。
蕭勉單身孤劍,不動如山。
一人一妖大戰,戰況不斷升級。
到最後,趕過來圍觀的衆人,眼見沒什麼熱鬧,懶得多看,紛紛退走。
不怪他們不給面子,實在是蕭勉對戰萬妖皇,一人一劍足矣。
不管萬妖皇如何攻擊,始終擊不破蕭勉的防守——蕭勉還沒有主動進攻!
忽而月上中天,月華從天而墮。
蕭勉臉色微變,捨棄了神兵太極,雙手虛託,托住了那團月華。
那團月華,正是萬妖皇!
壽元將近,體力不支……
被蕭勉虛託的萬妖皇,變成了一頭白貓大小,平躺在蕭勉懷裡。
“呼……終究是打不動了……”
“前輩!人固有一死,妖固有一滅!如火如風,終將塵歸塵、土歸土。”
“你以爲本皇是怕死?哼!本皇耗死了當年的丹青劍聖、萬宗聖和仁天尊,今日就算死了,也是以一賠三,划算!”
“前輩是擔心南炎妖境?”
“此其一也!我更擔心南越州!”
“前輩的擔心,也正是我的擔心。”毫不避諱,蕭勉直言:“我在,盟約便在;我不在,所謂的盟約,便是一張紙!”
“你就沒有辦法?”
“雖說人定勝天,但有時候,有些事,確實是人力有窮。聽天由命吧!”
“那麼,依你之見:我南炎妖境下一任妖皇,該由誰出任?”
“此乃南炎妖境家事,我就不過問了。”才說完這話,蕭勉卻翻然言道:“不過我希望,下下任妖皇,是九尾白狐!”
“九尾白狐?就是你當年……”
“青丘之王——九尾白狐!”
“本皇明白了!滾吧!”縱身一躍,萬妖皇跳出了蕭勉的懷抱,在地上打個踉蹌,卻自言自語:“本皇要死得漂亮!”
“……,前輩!再見!”
轉身走出萬妖殿,蕭勉纔想御空而行,突然神色一動,止下動作。
下一刻,一道火光和白光聯袂而來。
火光是葉青果,白光是九尾白狐。
自打年前葉青果聽從蕭勉安排,進入南炎妖境之後,九尾白狐便跟着她。
這一年來,一人一妖的足跡遍佈南疆十萬大山,懸壺濟世,救死扶傷。
此番也是得到消息,說萬妖皇身體欠佳,葉青果才特意趕回萬妖殿。
不曾想,碰到了蕭勉。
葉青果還沒怎麼樣,那九尾白狐發出一聲歡呼,化成一道白光。
白光撞入蕭勉懷中,化成一個白衣少女,吊在蕭勉身上不肯下來。
這九尾白狐,正是蕭勉曾經養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尋香鼠。
機緣巧合下,尋香鼠走上了另一條修行之路,成就了九尾白狐。
再說此時的九尾白狐,已然是九階妖王,常人根本無法經受這一撞。
這也就是蕭勉,才能毫髮無損。
拍了拍白衣少女的腦袋,蕭勉朝走上來的葉青果緩緩地搖了搖頭。
萬妖皇,救無可救!
葉青果臉色微變,卻到底沒有聲張,在蕭勉帶領下,葉青果和九尾白狐來到一處高山,兩人一妖沐浴在月華中。
“大哥!妖皇前輩……”
“已經在安排後事了!”
“是嗎?南炎妖境,又要換主人了?只是據我所知,整個南炎妖境境內,再無白虎血脈,誰能勝任萬妖皇之位?”
“這就不是你我兩個人類該操心的了!”言辭間,蕭勉取出一物,隨手一變,化成一個小吊墜,送到白衣少女面前笑問:“尋香!此物送給你做個紀念!”
尋香,便是九尾白狐的名諱。
“送給尋香的?”白衣少女伸手去接那吊墜,吊墜入手卻嬌軀亂顫,連忙將吊墜丟在地上,連聲討饒:“主人!這東西太厲害了!尋香不要了!真不要了!”
“……”
蕭勉見之,劍眉微蹙。
九尾白狐已經是九階妖王,想不到還是無法承受這定海砣的神威!
定海砣!
蕭勉拿回來送給九尾白狐的小吊墜,正是宇內三寶之一的定海砣!
定海砣,不光是四海妖盟的盟主信物,也是鎮壓四海妖修的殺手鐗。
得定海砣者,便是四海之主!
可惜!
九尾白狐尋香雖然已經是九階妖王,卻到底沒有成就妖尊,實力不夠。
“此乃大哥送你的禮物,你怎能不要呢?”卻是葉青果,彎腰撿起了定海砣,朝蕭勉和尋香笑言:“不如先由我替尋香收着吧!等來日尋香實力更上層樓,我再替大哥將此物賜給尋香,可好?”
“這樣也好!”
蕭勉聞言,微微頷首。
一則,葉青果本就是蕭勉最信任的聊聊數人之一。
二則,九尾白狐尋香和葉青果素來親近,一向結伴而行。
三則,經過魂飛魄散的劫難,葉青果的體質發生異變,壽元悠長。
由葉青果暫時保管定海砣,也是目前最妥當的變通之法。
倒是那九尾白狐,無可無不可。
眼珠一轉,蕭勉又取出一物,欲拋給尋香,卻把尋香嚇得花容失色。
此乃一塊雪白玉佩,正面刻着兩個血字——蕭勉!
“尋香!此物你且放心接着!”
在蕭勉解釋下,尋香收下了那血字玉佩,擺弄之下,心生歡喜。
卻在這時,萬妖殿方向傳來一聲虎嘯聲,聲震四野,威震八方……
然而,終究是後繼乏力!
一聲未盡,中道崩殂。
萬妖皇,壽終正寢,身死道消。
統御南炎妖境近三千年,威震南越州乃至天下的一代妖皇,隕落。
強如何?弱又如何?
生如何?死亦如何?
還不是一捧黃土,半世風流……
“青果兒!尋香!南炎妖境舊主隕落,新君登基,雖在意料之中,但難免橫生變故,你們向北行,止步赤水河。”
“赤水河?”
“我在赤水河中段十萬裡處,佈置了一重守護結界,可保人妖兩族平安。”
“大哥果然神機妙算!竟能算出萬妖皇不久於人世,提前謀篇佈局。”
“青果兒這話可錯了!福佑社稷結界,是爲了預防我走之後的變故!我沒想到:萬妖皇會比我先走一步!世事無常啊!”頗爲感慨的,蕭勉囑咐葉青果:“青果兒!你和尋香,便在福佑社稷結界內行事吧。若有可能,不妨建造一些媧皇神廟,於你們而言,也是功德。”
“媧皇神廟?青果兒明白了!”
“去吧!青果兒,很高興認識你!”朝葉青果招一招手,蕭勉續道:“今日一別,你我恐怕今生再無相見之期了!”
“大哥!珍重!”
深深地望了蕭勉一眼,葉青果朝九尾白狐點一點頭,尋香呼嘯一聲。
白光過處,九色流轉。
尋香顯化妖族真身,正是九尾白狐,整個白狐的頭部和軀幹雪白一色,唯有九條尾巴卻是九色分明,毫不相同。
葉青果縱身跨坐在九尾白狐背上,九尾白狐載着葉青果,化光而去。
看着那道流光,蕭勉輕嘆一聲。
此前蕭勉和葉青果數度分別,都是葉青果看着蕭勉離去。
如今,蕭勉也嚐到了分別的滋味。
果然是——相見時難別亦難!
便在葉青果和九尾白狐進入福佑社稷結界時,蕭勉一路向南。
飛躍南海,直達南極。
蕭勉此行,只爲虎生。
此時的虎生,依舊被五方神山鎮壓着,五方神山上,還有定海神針坐鎮。
藉助定海神針重生的虎生,竟然被定海神針鎮壓,此事說來也是因果。
五方神山上空,陡然佛光乍現。
一輪白玉蓮臺,一人寶相莊嚴。
正是迦葉聖僧,現身五方神山。
“聖僧?聖僧救我!”見了迦葉聖僧,虎生連聲呼喚:“聖僧!我也是佛門弟子,還請聖僧相救。只要聖僧能救我……”
“如何?”
“什麼?”
“阿彌陀佛!小僧若出手救你,便會沾染因果,虎生你可明白?”
“因果?”虎生聞言一愣,悍然言道:“聖僧!今日你助我脫困,來日我助你佛門橫掃西蜀,稱雄天下,如何?”
“稱雄天下,恐非‘他’所樂見吧?”
“他?哼!他親口將我誆騙至此,親手將我鎮壓於此,我爲何從他?”
“……,可他畢竟是你師父!”
“師父?從我重生之後,他還將我當成他的弟子嗎?他既然不仁,休怪我不義!他要天下太平,我便毀天滅地!聖僧當知他的志向,不在這方天地。”
“是!又如何?”
“哼!只等他飛昇靈界,我便出世,用我手中金棍,砸爛這個世界!”
虎生說這話時,滿腹煞氣沖天。
“……”
端坐在九品白玉蓮臺上的迦葉聖僧,沉吟不語,沉默不言。
良久,迦葉聖僧喧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如此看來,你和他的緣分確實盡了。虎生!你和我佛門也有緣,小僧不忍見你執迷於此。只是你需謹記:求人不如求己,修行不如修心!”
“聖僧!還請救我!”
“罷了!今日拼着得罪他,我便幫你一把,傳你一篇——《修心錄》!”
“《修心錄》?是何神功?”
“此乃仙界功法,能讓你的內心更加強大,修煉至大成,區區五方神山根本鎮壓不了你,還可以讓你實力大增。來日他飛昇之日,便是你脫困之時!”
“仙界功法?聖僧快快教我!”
“你聽好了……”
一字一句的,迦葉聖僧將一篇《修心錄》毫無保留地傳授給虎生。
虎生前世,雖性子質樸,卻大智若愚,不然也不可能被蕭勉青睞有加。
轉世重生之後,以定海神針爲本體,沾染了鬥戰勝佛的靈性,虎生不光實力大增,性情大變,修行資質也是大進。
這邊迦葉聖僧纔講解完《修心錄》的功法,那邊虎生已經開啓修煉。
一人言盡,一人法生。
再說這《修心錄》,乃是貨真價實的仙界功法,其品質無可挑剔。
《修心錄》開篇總綱:天心不仁,仙心無情!
在這個總綱的挈領下,《修心錄》又分成三個大的修行步驟和法門。
分別是——斷、舍、離!
斷,不現實的妄想。
舍,不必要的執念。
離,不正當的慾望。
“斷舍離”追求的,不是得到什麼想要的,而是捨棄那些不想要的。
經過斷舍離這三部修心,修士將達到真正的——一心向道!
一心向道,再無他求!
以虎生的卓越資質,只聽了一遍《修心錄》,便開始順利修煉。
只一個輪轉,虎生就喜形於色。
《修心錄》的強大,毋容置疑。
虎生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性修爲更上層樓,相應的,實力水漲船高。
在這方天地,限於天地法則之力,修爲到了虎生這個境界,在單純的境界上,已經沒有一絲一毫進步的空間。
唯有內心的強大,不受法則約束。
感受着《修心錄》帶來的逆天神效,虎生幻想着來日脫困之後的復仇!
被蕭勉誆騙,鎮壓於此長達百年,虎生非但沒有翻然悔悟,反而心生執念。
虎生每天想的,都是蕭勉騙他之事,卻從沒有想過蕭勉爲什麼這麼做。
心生執念,化身成魔!
若是不管不顧,除非虎生一直被鎮壓於此,不然的話,必成無上兇魔!
偏偏蕭勉的計劃離不開虎生!
所以纔有此南極一行,傳授給虎生《修心錄》的迦葉聖僧,正是蕭勉。
《修心錄》,不光是仙界功法,還是專供仙界元仙修煉的極品功法。
用得好了,造化斐然。
再說虎生目前的情況,以定海神針爲本體,以鬥戰勝佛爲靈性。
這等底蘊,比之元仙也不遑多讓!
《修心錄》,更可以約束虎生躁動不安的內心,斬斷不必要的執念。
只是如此一來,虎生還是虎生嗎?
“多謝聖僧傳我無上大@法!聖僧放心!虎生是恩怨分明的人,來日我脫困,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有恩報恩!”
虎生被五方神山和定海神針聯合鎮壓,身體一動都不能動。
然則說這番話時,虎生殺氣沖霄。
蕭勉見之,幽然一嘆,心生明悟。
此乃虎生死劫!
前番虎生身死道消,蕭勉助其涅槃,雖然救回了虎生,卻也擾亂了天機。
虎生雖轉世,卻沾染了鬥戰勝佛靈性,若順其自然,虎生將在鬥戰勝佛那一絲靈性影響下,走上一條自取滅亡之路——這便是天道撥亂反正的本能!
換言之,虎生的死,乃是定數!
蕭勉要改變這個定數,必須出手!
以五方神山和定海神針鎮壓虎生,不過是暫時阻止了虎生的惡化。能否將虎生救回來,就要看《修心錄》的了。
在虎生的感恩戴德中,蕭勉離開了南極海域,空中徒留下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