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舊是一夜噩夢,仍舊是無法逃脫,同樣一頭冷汗的醒來。望着陌生簡陋環境,林嘉炎半晌沒回過神,幸好他頭腦開機速度比較快,待機時間也比較短,很快便反應過來自己在去修仙的路上,這是某個小鎮的客棧。
他默默翻了個白眼,果然遇到修真就沒好事,連噩夢都更鮮活了幾分,甚至可以聞到自己身體腐爛的臭味!天天這樣噩夢地獄循環,他沒崩潰沒自殺也真是要稱讚下自身神經之粗可以媲美大象腿了。
習慣了,都習慣了。即使看着自己腐爛他現下基本就發個呆,略微心中難受下頭腦遲鈍下也能過去了。他伸出手,看着纖長手指,夢中腐爛生蛆,白骨都被腐蝕成灰暗黑色。而四周無上無下,無聲無光,,沒有邊際,徹底的小黑屋,讓人看不到希望,讓人只想崩潰混沌。
點着指尖,是從這裡先開始腐爛的,身嬌體弱的少年郎忽的笑了一聲。
房間內暖意融融如同暮春,晨光透過簡單木窗,依稀可聽得外面有人走動的聲響,少年穿着綢緞中衣稍稍發了下呆。幸好設了陣法,不然他大約又要突然發病又要請大夫,甚至咳血都不是不可能。要是鬧到那副天地,可能兩位仙長都會急着趕快把他送回家吧。
沒等發呆太久,林嘉炎就起身準備洗漱,準備換上正式衣服。出門在外不比家中,他雖說並不覺得自己會被收入天霞山,但一些基本禮儀都是要的。總不成讓人家長輩來等他個小輩?再嬌慣再不通事務也沒這個道理。特別還有個可是太公呀太公,若他來個驕縱不尊老……大約林家先人會氣的當場掀了棺材板,入夢用上幾個時辰引經據典好好教訓他這個後世子孫。
小麥子也早早等在了門外,聽到屋裡動靜就送來熱水,還有柳條藥粉,順帶着旁邊玉般溫潤的小瓶裡放着從京城重金購來的面脂,淡淡香。誰讓爹孃實在太溺愛,什麼都盡着好的給他用,本來一開始他還覺得個男人用面脂彆扭,現在他都習慣了,就算是娘了點,他要改也改不了。
“仙長和太公起了嗎?”換上衣服,讓小麥子幫他梳好頭髮插好髮簪,林嘉炎問道“仙長和太公晚上可有什麼需要?有沒有喊過客棧小二?有沒有要添些水加些茶?”
“這個我不清楚,走過的時候沒聽到裡面有動靜。”小麥子回道“晚上也沒什麼吩咐。不過少爺你昨晚睡的可好?”
“還行。”反正都已經習慣,也說不得好或是不好了。
“少爺起了早了些,我去看看廚房的粥好了沒。”小麥子很是伶俐,他跑出房門,很快便端來了寡淡無味的粥,還有熱氣騰騰的白饅頭,旁邊放着一碗豆漿。
“這些都比不得家裡,而酒樓也尚未開張,沒法子給少爺準備精緻些的膳食。”小麥子覺得自己沒做到位,很是愧疚“也不知道少爺吃不吃的慣。”
原本仍舊沒有胃口,但見着小麥子這不過也就十六七的少年沮喪表情,想起他平日裡對他盡心盡力,各種忠心各種護主,林嘉炎不想讓他更愧疚。不過是自己吃不下的東西,稍稍假裝下有胃口,假裝能吃一點也不是什麼難事。
最多會有些不舒服,但這樣的程度假裝或者硬撐下都沒問題。
林嘉炎嘆氣一聲,無奈隨便吃了兩口。
沒等他喝完,周含光已禮貌敲門走了進來。
“你臉色不佳,沒休息好?”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少年蒼白如紙的臉,怎的休息了一晚仍舊這般?周含光愈發的想要將他快些帶回山門,快些讓長老們看看。
“沒事,我一向這樣。大夫都說是先天有損,怎麼補都補不好。”林嘉炎笑了笑,態度恭敬“仙長來了?是不是要出發?我馬上就好。”
“你吃的不多。”這是陳述句不是疑問句。
“我一向胃口小,東西吃的多了反而不舒服。”林嘉炎還是有些內向的笑下,聲音溫軟。
“等下稍稍休息,讓車伕和你小廝送到某處便可。之後你和我們一起離開,不需要馬車。”
馬車在青石板路上踏踏走着,街道巷陌人來人往,百姓臉上安寧,身上的衣物也乾淨。可見的該是平安盛世,家家安居樂業。
車子七拐八拐的出了鎮子,又沿着小路一路前行,山路安靜,慢慢馬車就到了某個不知名的山前。
“就停在這邊,你們先回去。”林魯粟先發話“我自會照顧炎兒,這裡不是你們能去的地方。”
“少爺。”小麥子眼眶都紅了“少爺你要保重,要寫信。老爺夫人他們都會想少爺,我們也會想少爺。”
“我之前和大哥說過,以後他有事會吩咐你們。”林嘉炎摸摸小麥子的頭“以後聽話些,多做事。在大哥那裡低調些,不要爭先,他們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大哥也會照顧你們,但千萬不要仗着是我貼身小廝的身份招搖,等我回來。還有,若是在外聽到什麼我病弱或者活不長的話,千千萬萬莫要生氣和人去吵鬧。”
“恩”小麥子用袖子抹了把淚“少爺好好的,到時候一定會長命百歲。”
“我會聽話,好好做事,等少爺回來。”林嘉炎看着這個小廝,拍了拍他便轉身離去。
只要小豆子小麥子低調,不爭高掐尖,看在他的面子上,大哥還有爹孃姨娘也不會爲難了他們,無論自己這一去是死是活。
山路看着平常,不過是被人踩多踩出的隱隱約約的路。
周含光伸出手“我來拉着你,這裡有些禁制。”
一步又一步,走了三四步,突然眼前一花。原本平凡無奇的山路變得樹木茂盛,旁邊還有小溪流淌,而樹上可見鳥兒跳來跳去。
林嘉炎回頭一望,身後竟然是深深淺淺的綠,看不見來路。
他即使想走,也無法獨自一人回到紅塵萬丈。
“這已進入小世界,你尚未入門,未曾修煉。需通過傳送陣回山門。”周含光耐心解釋,態度溫和耐心到了極點“各地皆有一些傳送陣,但數量不多。這裡一個你可記住,以後入了山門便會知曉如何進入。”
“傳送陣雖說便捷,你之前並無經驗,大約會不太舒服。到時抓住我手便是。”
林嘉炎看看這位外貌不過二十幾許的仙長,十分不懂他怎麼對自己態度如此之好。而他的太公林爺爺還站後面安靜如雞。
其實林魯粟很想自己照顧後輩,奈何周師兄開口他就慫了。再說了,自家侄曾孫能入周師兄的眼也是好事,有了他照拂一二,林嘉炎到了門派不會難過。不然按照他的體質外加那比門派女弟子還嬌弱挑剔的做派,不知會被如何的排擠。即使天霞山沒有什麼互相排擠如何私下動作,但一般來說如同少年那樣的,放哪裡都不會被待見。
低下頭,看見周含光仍舊拉着他的手,心中無比排斥,林嘉炎微微掙扎想要掙脫陌生人的掌控。
“這路上有各種機關,你跟着我,不要鬧。”青年口氣帶上幾分嚴厲“亂動傷了你就不好了。”
林嘉炎差點氣笑,誰和你鬧啊誰呀。特麼的你丫的爪子拉着我不放好不好,只是林嘉炎心中再如何的腹誹,臉上不顯分毫。他低下頭顯得有些尷尬。
走了沒多久,那病秧子的身體就不行了,少年氣喘吁吁臉色慘白,腳軟的和麪條一樣。
“先歇息,快到了。”
在山頂可見地上有陣法模樣的東西,旁邊還按照方位還放着幾塊不起眼的石子。三人走進陣法內,林魯粟掐了法訣,然後林嘉炎看到原本灰僕僕扔路邊都沒人撿的石頭按照某種規律亮了起來,亮光柔和,如同月光。
光亮漸漸連成一片,眼前全是白光看不到其他事物,腳下突然一空,和蹦極樣的刺激,林嘉炎差點心臟都要從喉嚨口給蹦了出去。
這樣的重力加速度的往下掉不知掉了多久,腳一軟的終於落到了實地。
特麼的真刺激,刺激的和過山車蹦極外加大轉盤都差不離,他很想吐個昏天黑地將腸子都吐出來洗一洗。
“不舒服?”暖流從背後緩緩進入體內,緩解了身體的抗議和叫囂,身體如同泡在溫泉,熨帖舒服的不行。
林嘉炎不爭氣的休息了半天才緩過神,哎呦喂,幸好他不恐高。少年略微動了下,讓周含光的手掌落了空,他看着少年的樣子微微皺眉。
只見四周雲霧蒸騰,應該是在山上,下面到底多高完全是望不到底。頭真是暈,他垂目迅速掃了下,仿若無意和緊張,匆匆忙忙急的一把拉住了太公的手,聲音有點抖“太公,好高。”
少年臉色慘白,單薄身子也在不住顫抖,整個人籠罩着怯懦緊張和害怕,根本沒有進入仙門的絲毫興奮和期待。若是被其他人看到,大約只會搖頭,這般少年,怎麼配修仙?
但偏偏他身邊的兩人都不是一般人,一個是自家侄孫孫那是怎麼看怎麼好,另外個……只會愈發想要好好護着他照顧他而已。原本還以爲要繼續找上百年,沒承想這麼早便找到,只求能讓他活的開心,活的無憂無慮,在他眼前,在他身邊。
“是啊,不過這已經是門派內,一般外門弟子和要拜師的都在山下。只有過了考覈才能入內門。”林魯粟急忙安慰被嚇壞的侄孫孫,他當然能夠理解少年的緊張。他從未出門,從未離開過那小小院子,乍然來到全然陌生的環境,看到這般景色,沒嚇暈已是很好。
“那我是不是也要先住山下?”少年眼中蒙上水汽,聲音都在顫抖,帶上了幾分哭音“我,我我是不是要和陌生人在一起?我,有些害怕。”
“莫怕,你不用和外門弟子一起。”周含光安慰道“你和我先去見掌門,之後自有安排。不會有人欺負了你去,你放心。”
林嘉炎怯怯點頭,但心中疑團愈發的大,按照他這樣沒資質沒後臺的廢柴,怎麼會直接去掌門?這就和一還沒入職的執行員去見董事長CEO一樣的離譜。他看了看太公,林魯粟也是驚詫驚異的張大了嘴,根本沒了太公長輩的樣子。
這一路,周含光對他太好太好,好的已然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