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手中的瓷杯,太攀用眼角的餘光,緩緩的在這酒樓的二層上巡視起來。
二層顯得相當的安靜,所有的酒客們,都是安安靜靜的,一邊小飲,一邊聽着那絲竹之音。
微微的燈火在這二層的廊珠上搖曳着,偶爾有一陣風吹進來,在桌上地上,掀起一片張牙舞爪的陰影啦。
這酒樓的第二層,擺開了約莫四十來張桌子,太攀的目光,從這些桌子上,一點一點的掃過。
從左到右的,目光才掃到第三張桌子,太攀的心臟,就忍不住的一跳——那方方正正的桌子上,擺了四壺清酒,桌子上的四人,各自居於一方,手中端着酒杯,雖然目光略顯迷離如同醉過去的模樣,但這四人當中,無論是哪一人,卻都是將脊背挺得筆直。
顯然,他們的那一副醉態,只是裝出來的。
這四人的目光,偶爾的從這酒樓的酒客們身上環過,卻是露出若有若無的不屑以及憤怒來。
人族的修行者!
剎那之間,太攀就意識到了這四人的身份。
對於這酒樓當中出現的另一撥的修行者,太攀並不覺得意外,在這大河城中,既然是參加了這一場試煉,那無論人妖,其心中的那一根弦,自然都是崩的相當的緊,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適應這一直緊繃着的心絃的。
這樣一來的話,這一座能夠作爲暫時的安身之地的酒樓,自然而然的,就會被衆多的修行者們選定爲偶爾的放鬆之地,無論人妖。
只是剎那,太攀的目光,就已經是從這一桌修行者的身邊略過,他所看準的目標,並不在這四人當中,他無意節外生枝,當然,對於能否成功的獵殺這四人,他也沒有絲毫的把握。
端着酒杯,不緊不慢的將杯中的酒液倒入喉中,稍稍的掩飾了一下自己的目光,在這過程之間,太攀端起酒杯的手,沒有絲毫的顫抖,酒杯當中,亦不曾出現絲毫的漣漪。
很快,就到了後半夜,這酒樓當中的絲竹聲,緩緩的消散,樓上的酒客們,也是低低的打着哈欠,然後伏到桌案之上,睡意,逐漸的在這酒樓的二層瀰漫開來。
半個多時辰之後,幾樓的小廝們,在輕手輕腳的添酒的同時,也是順路稍稍的加大了一下四角的火盆,令這酒樓當中,平白的多出幾分溫暖來。
這個時候,太攀已經是將這酒樓當中的酒客們,全數映入了自己的腦海之間——正如他先前所想象的那般,這一座酒樓,真的是成爲了衆多修行者們暫時的安身之地。
不曾坐滿的四十餘張桌子當中,太攀竟是認出來十四位人族的修行者,以及四位化形的妖族!
除此之外,還有二十多位難以辨別身份的人。
而他所認準的目標,就在與他隔了一桌的地方,着一身藍色的罩袍,在這夜風之間,將自己給裹得嚴嚴實實。
似乎是察覺到了太攀的目光一般,那人也是回頭看了太攀一眼,太攀卻是絲毫不見慌張,頗有風度的舉起手中的杯子,對着那人遙遙的示意,然後將杯中的酒液,一口飲下。
見了太攀的動作,那人卻是絲毫不做理會,只是在轉頭的同時,太攀從其目光當中,看出了一絲不屑。
“果然是。”看了那人的目光,太攀的心中也是一定,在大河城中,只有一種人,會對這大河城中求生的普通人露出這種目光來,那就是人族的修行者。
習以爲常的,太攀將手中的杯子放下,然後略帶倦意的低下頭,斜靠在窗邊。
當夜風再度吹拂起來的時候,若有若無的氤氳,也是伴隨着淡淡的酒香,叢窗邊緩緩的吹拂而去。
這是太攀的蛇毒。
雖然雙目微閉,但太攀的心神,卻是在這剎那之間,緊繃到了極點,無形無相的毒霧,在他的控制之下,緩緩的飄到了他的目標面前,然後貼在酒杯上,消散不見。
風繼續吹着,這酒樓當中的氤氳,也終於是徹底的斂散於酒香當中。
在太攀緊繃的心神之間,那人也是緩緩的舉起手中杯盞,略略的抿了一口。
於是蛇毒,順酒入喉。
斜靠着牆,太攀的心中,生出一絲笑意。
他的毒液,在開始練氣之前,就已經能夠輕易放到一位練氣小成的妖靈,而在他開始修行之後,他這一口毒液的毒性,只會更強!
這區區一位不到練氣小成的人族修行者,絕對不可能捱得過他的毒。
眼角的余光中,看着那人困到了極致一般,不是的點着頭顱,太攀心中的欣喜,也是越發的濃烈。
當那人如同那些酒客一般,趴伏到地上的時候,太攀的衣袖當中,一枚小巧的玉牌上,也是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道痕跡。
“成了!”斜靠在窗邊,太攀的動作,越發的自然,越發的舒緩。
這雖然是他第一次對修行者出手,但奇怪的是,這卻沒有在他的心中,造成絲毫的波瀾。
風吹過來的時候,他吐出自己的毒液,然後落到那人的酒杯上,於是一位修行者的性命,就此隕滅,一切都是順理成章,自然而然。
在這酒樓當中安生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已經足以是將這人的警惕性,消磨到一個最低的地步,又有誰能想到,會有修行者,會冒着天大的風險,在衆目睽睽之下,對另一位修行者出手?
“危險麼?”
“怎麼可能!”太攀的神色不動。
這酒樓,怎麼可能會是一處危險的地方——在衆目睽睽之下,縱然是那些人族的修行者,認出了他的身份,又有誰敢在這酒樓當中對他出手,誰又有把握在出手的時候,不驚動任何人?
若非是因爲這一個原因,太攀又怎麼可能會選定這一座酒樓爲自己的獵殺之地?
無非便是因爲在這一座酒樓當中,他的毒殺,縱然失敗,但只要沒有人發現毒素來源於他,他就安然無恙。
一直到天色將明的時候,這酒樓當中的酒客們,纔是陸陸續續的往外而去,太攀也是跟隨在人羣之後——等到所有的人都離開,酒樓當中的小廝們纔是發現,那趴伏在桌案上的人影,已經死去,雖然他的心跳還在繼續,但他已經不可能在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