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離若自己都難以置信的是, 她居然在冀書的車上睡了一覺。
那些光怪陸離的畫面，在夢境裡一次次地衝擊着她的視覺，以至於她睜開眼時, 手心捏着一把冷汗。
她開始覺得, 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了。
冀書自從上次得知她在學校的近況, 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尤其是現在, 透過車的後視鏡看到離若坐在後座的眼神。
心下忽地有些不適。
冀書抿了抿脣, 別開了差點與她對視的視線。
在公寓樓下等着離若她們下來的冀書坐在駕駛座裡，側過頭，望着小區不遠處的人工湖。
人工湖周圍散佈着不少的行人, 還有一些小孩子追逐着拉着風箏線。
冀書擡頭，的確, 這是個適合放風箏的季節。
不知怎麼回事, 他的思緒竟是有些發散。
離若敲了敲車窗, 等了好一會兒，纔等到冀書回神。
冀書靜默了一會兒, 摁了按鈕，副駕駛座的門纔打開。
“肖老師和木瓜今天中午在家裡吃飯。”離若順勢擠了進去。
自覺扣好安全帶，離若努力平緩呼吸。
“你吃過了嗎？”
被冷不丁地這麼一問，離若詫異回頭。
冀書被她盯得心下忽而有些微妙，隨即正了正色, “或者, 先去補考？”
離若點了點頭, 捂着胃, “嗯, 補考比較重要。”
她長期沒有按時吃飯，胃其實也不是很好, 而且長期熬夜碼字，更是加重了她的身體的負擔。
說是這麼說，冀書的車還是在蛋糕店前停下。
丟了一袋蛋撻還有一瓶熱好的果茶到離若的懷裡。
離若這回更是震驚了。
之前的疏離冷淡的冀教授，如今怎麼……看起來有點暖了？
離若的指尖觸及到果茶的杯身，頓時清醒過來，努力把腦子裡的詭異的想法倒出去。
匆匆啃了幾口蛋撻的離若拔腿衝出了車，直奔補考的考場。
冀書留在車內，目光循着離若的背影，變得悠遠又漫長，似乎隔着好幾個世紀的荒涼。
他來到這個世界，尋找那份他遺失在這裡的記憶。
一籌莫展的時候，遇到了冒失的，喝醉的離若。
而他不是沒有感受到，那個叫作“離若”的女孩子，趁着他分神的時候，注視着自己的目光的異樣。
直覺告訴他，這個離若的身上，可能有他所要得到的答案。
時間差不多了，考試快要結束了。
“教授，補考的試卷批改結果大概下週一出來。到時候送到你的辦公室。”
“嗯，知道了。辛苦。”
意識到自己竟然在這裡等了快要兩個小時，冀書不禁失笑。
掛掉了學生助理打過來的電話，冀書扶着方向盤，調轉了車子，慢慢地駛向自己的住處。
路上遇到不少學生張望和打招呼，冀書沒有停下，只是輕輕地點頭。
直到快出校門時，拐彎口遇見的一箇中年女人的身影。
“冀……冀書？”
那個中年女人，冀書竟是覺得有些眼熟。
冀書的眉頭微微蹙起。她怎麼知道自己的名字？
中年女人擺手，微笑：
“冀教授，好久不見。”
不是久違，而是好久不見？
他的記憶裡當真也遺漏了這個人？
這個人的作用，到底是什麼？
“孫老師，找你呢，這次的留校察看的通告出來了，你看過了嗎？”
被稱作“孫老師”的中年女人轉過身，對着剛剛說話的那個青年微微一笑，“看過了，你說，現在的學生真是讓人不省心。”
“是啊，尤其是離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孫老師低頭，笑而不語。
“不過我聽說，她退寢了。”
孫老師的笑頓時僵在了嘴角。
“什麼？什麼時候退的？”
“就今天早上。”
冀書靜靜看着他們遠去，許久，才重新發動了車子。
孫老師麼？
對於那個叫作離若的學生來說，似乎，是個麻煩的人物呢。
冀書的眼眸深沉，目視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回到住處，冀書打開平板，那是一個美食製作博主的賬號，經常會發一些視頻教程。
柔和的背景音樂還有宛如畫中人的場景，讓人很是賞心悅目。
“今天我們來做筒骨飯。”
底下的評論不斷地刷屏。
【承包三千次的雲小廚[doge/]】
【樓上的站住，等等我。】
【小廚真的好美哦~】
【聽說小廚還要參加過不久的《雲中飯館》呢！】
【名字都和我們家小廚搭配得很。】
【簡直是量身定做的呢，還能見到我們陛下一起，同框簡直太幸福了！[二哈/]】
“新鮮的配菜很重要哦，我喜歡趕早市的蔬菜，玉米尤其地甜。”視頻裡的博主的聲音也猶如泉水自然而然地在山谷間淌下，很是流暢的聲線。
【小廚最甜！】
【承包小廚此刻的微笑！】
【搶救心跳組隊進行時。】
新鮮的食材麼？冀書摁下了暫停鍵，若有所思。
他的腦海中不由得想起了離若中午略顯蒼白的臉色。
不知怎的，心下忽地有了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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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唯爾抱臂，盯着廚房的入口，臉色沉重不已。
“姑姑，怎麼了？”木瓜啃着蘋果湊近。
肖唯爾別過頭，“你難道不覺得，我們家最近有什麼不同麼？”
“菜變好吃了。”
“住嘴！你是有多嫌棄我的手藝。”肖唯爾狠狠地呼了一把木瓜的腦袋。
“哎，話說，冀教授最近怎麼老是往姑姑家跑？”
木瓜的眼神意味深長。
肖唯爾撇了撇脣，“你給我住腦！我和他清清白白的。”
“倒是你……”肖唯爾的眼神帶着濃濃的審視。
木瓜連忙擺手，“我可沒有做什麼，要這麼說的話，最可疑的肯定是……”
話音未落，書房的門開了，剛剛把十幾萬的大綱線捋清楚的離若出來，對上了兩雙審問犯人似的眼睛。
“離若，你最近，和冀教授的關係不錯嘛。”
木瓜把離若拉到了客廳的一角，開始小聲盤問。
肖唯爾亦是忍不住湊了過去偷聽。
“怎麼了？”
“我們家最近，飯菜是不是變得很豐盛了？”
離若把這一切歸功於自己付的超出正常水平的飯錢。
“喏，你瞧。”肖唯爾拉着離若，偷偷指了指廚房裡搗鼓的冀書的背影。
“這幾個月，冀教授還真是風雨無阻啊，她到底有什麼執念啊？”木瓜抱臂，嘖嘖喟嘆。
離若不敢多想。
她覺得可能活在夢裡。
“這幾個月的飯菜都是他做的？”
“不然你以爲，我的廚藝突飛猛進？”肖唯爾挑了挑眉。
離若抿了抿脣。有些怔怔然。
話是這麼說，她每次要不就是去上課要不就是窩在書房裡碼字，每次出來吃飯的時候，都只是肖唯爾和木瓜，今天才是徹底發現了這驚人的廚藝，居然出自她家失了憶的老公的手。
她家老公什麼時候有了這種技能？
當初在晉城的時候他可是連廚房都懶得進的，當然她也沒進，全靠家裡請的廚子。
就在此時，門鈴響了。
肖唯爾去開門。
門外站着文洛森，他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肖唯爾納悶，“嘖嘖嘖，擺臉色給誰看呢？還不趕緊進來。”
文洛森手裡拎着一袋散發着精緻食物特有的香味的餐品。
一進屋，見到廚房外頭餐廳的景象，頓時傻眼。
尤其是，看見冀書緩緩解下圍裙的手法嫺熟至極，以及拉開椅子的方式也不像是第一次。
文洛森努力平緩氣息，“這是怎麼回事？”
肖唯爾攤手，“沒什麼啊，來來來，來嚐嚐冀教授的手藝。”肖唯爾伸手想要去拉他的衣袖。
卻被文洛森退後一步避開。
“我說你幹嘛？鬧什麼脾氣？”
“冀教授經常來這兒？”
文洛森徑直走向冀書。
坐在對面的離若和木瓜默默喝湯。
場面一時間竟是有些古怪。
離若承認，這是時隔好幾個世紀以後，她和冀書能這麼難得的面對面坐着。
一想到這兒，她心裡竟是沒來由的緊張起來。
腦中更是充斥着當初在晉城的每一天，更是有些懷念那個時候的冀書，同時，現在的冀書也讓她驚豔不已。
就在這時，文洛森竟是和肖唯爾大吵了起來。
“你就這麼浪費我的感情？”文洛森幽藍的眸子滌盪開了些許怒意。
肖唯爾磨牙，“我沒想到你是這麼蠻不講理的人，還好沒答應和你在一起。”
“你就任由一個男人在你家廚房進進出出，那我呢，我呢？”文洛森氣得丟下了餐品，“想不到你居然和冀書玩曖昧？”
說完，他氣得扭頭便走。
肖唯爾氣也是不打一處來。
她索性回到了自己房裡，關上了房門。
木瓜默默瞥了眼對面的冀書，又拉了拉離若的手，“你們慢慢吃，我，我有事先回學校了。”
離若在木瓜關上大門的時候，擱下了筷子。
她剛剛聽見了什麼？
文洛森說，肖唯爾和冀書玩曖昧？
也對，不然冀書爲什麼這幾個月來一直……一直來這裡做東西？
沒道理啊！
離若心裡原來漫開的暖意和感動頓時消散如雲煙。
她真是對冀書抱了太大的期望，纔會像之前那樣信任他。
看着被離若關上的房門，冀書看着桌上氤氳着熱氣的筒骨湯，還有漂浮着那些各色的配菜，以及他學了好幾個月的小菜，心裡有些懊悔。
他就不該選擇這天暴露自己的，或者說，文洛森來得也太不及時了。
弄巧成拙。
本來想借着今天能和離若好好聊聊，畢竟他下了不少工夫每天研究那個美食博主的視頻。
至於他內心深處的目的，他竟是有些惶然，不願意去深究。
只怕掀開了最底層的真相以後，他的情緒會無法遏制。
譬如此刻，他極其地想要去敲開離若的房門。
思索再三，他握緊了拳，帶上外套，離開了這間公寓。
等候了那麼久的時間，居然被文洛森攪黃了，他得好好找找那個動手術刀的藍眼睛傢伙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