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臥室裡,有些調皮地落在裴悠長長的睫毛上躍動,她動了動眼皮,入目刺眼的金色讓她不覺又合上了眼,半餉才睜開。
她動了動胳膊,累的都有點擡不起來。半坐起,被子順着身子滑下,只遮到胸前的位置,露出細嫩的皮膚,手臂擱在外面,清清楚楚地看得見上面的青紫印記。身側的男人已經不在了,大概一早就出去了。
掀開被子下牀,腳穿上鞋子邁開步子的時候幾乎站不穩,踉蹌了下又跌坐在牀上。
裴悠捏緊手下的牀單,側目,看到的是已經褶皺成不像樣子的牀單,還有中間那灘已經乾涸象徵着她的清白的血跡。
有些刺目,心頭頓時涌上一股委屈感,她微微揚起下巴,勾起脣角,冷笑了下。
去浴室泡了個澡,總算舒緩了身體酸澀的感覺,這會兒已經好多了。裴悠換好衣服下樓。
“少奶奶,您起了,我準備好了早點,您過來用吧。”劉媽候在一樓,見裴悠下來,已經迎上來。
“謝謝,我不吃了,我還有事。”裴悠徑自往玄關處走,換好了鞋。
“少奶奶,您是要出去嗎?我讓司機送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便可以了。”裴悠回了頭,笑着拒絕。
這兒的車並不好打,攬月別院建在半山腰處,往來車輛不多,再者,顧家多的是車子,也不需爲此事煩惱,但是裴悠說不清自己還在抗拒着什麼,明明都已經與顧少雋發生了那樣的關係,卻還是抗拒着顧家,抗拒着顧家給她的一切。
“是的,我公司已經得到了一筆匯款,那就祝我們兩家公司的合作更加愉快,雙贏啊!”
裴悠進來的時候裴成國剛掛了電話。裴成國看到門口的裴悠時,愣了片刻,才說了聲:“回來了。”
裴成國也不知裴悠有沒有聽見自己剛剛的談話,有些心虛,確實,這筆款子恰恰就是沈梅香撥進來的,兩家的合作也是基於女兒的犧牲之上。
“父親。”裴悠淡笑,勾起的脣角有種疏離之感,眼神中更是多了幾份嘲諷與冷漠。
女兒的這種陰陽怪調的叫法一下子就激怒了裴成國,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開始這樣喊自己,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親熱地喊自己“爸爸”。
“你的教養去哪裡了?這麼多年學都是白讀的,我倒要問問看你學校的老師是怎麼教你的?把你教成現在這樣無法無天的樣子!”
對於裴成國的責罵,裴悠充耳不聞,她自顧地踩着步子上二樓。
裴成國見她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這下心裡更是火大。卻見裴悠卻是頓住了腳步,她站在拐角處,轉過身子。
“爸,他呢?”這一次裴悠開口,沒有剛剛的諷刺,聲音柔軟了很多,甚至暗含一絲哀求。
這一聲久違的“爸”,讓裴成國胸腔燃起的怒火瞬間平息了下去,雖然他也知道,若不是爲了那個小子,女兒又怎麼會這樣好聲好氣地同他說話。
“他沒死。”裴成國回了句,轉身便離開了。
裴悠眼中的期待慢慢黯淡,她揚了揚頭,想笑,卻僵在脣邊,越來越苦澀。她本也沒想從他口中知道些什麼,她知道他不會告訴自己的,這可不就是他的籌碼!
裴悠張了張脣,像是呼喚了一個人的名字,轉身,她擦了擦眼角。
她回來就是拿東西的,自此之後,她便要住在顧家,直到能爲顧少雋生下一個孩子,她纔會有那所謂的正妻名分,到時候,他就要被放出來了。
取了東西后,裴悠就出了大門。
“小姐。”孫媽喊住了她。
“孫媽,車棚裡的車還在嗎?”
“在的,老爺知道小姐喜歡,一直都好好地爲小姐留着呢,平時的時候,老爺還會……”親自去擦擦,清理一番。
“去牽出來。”裴悠打斷了她的話,不想聽她繼續說下去,裴成國那個人的心思她還看不透嗎?就算是捨不得,那也還是建立在他的野心之後。
“是是。”孫媽見裴悠似乎不耐的樣子,也不敢再說下去,這麼多年,她知這父女兩個的關係不好,跟那仇人沒什麼分別。但,縱使老爺做了錯事,對不起夫人,對不起小姐,老爺心裡真的是愛着她們的。她都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裴悠從孫媽手裡牽過這輛白色的自行車,確實護理地很好,還同當年一樣,那麼新,這麼多時間過去了,也似乎只有它沒有絲毫改變。
裴悠上去,回想着當年他教她騎車的樣子,車子在院子裡來回穿梭,她似乎又看到當年兩個人騎着車追逐的場景,那麼歡快,那麼幸福,她脣角不自覺笑開,是她很久都不曾有過的那種真心的笑容。
如果時光能停留在那一刻,該多好!
“啪!”
“呀,小姐,你沒事吧。”孫媽見裴悠連人帶車地摔倒在地上,她一個人跌坐在地上,白色的自行車離得遠遠的,車輪還在轉着。
裴悠膝蓋破了,有鮮血流出來,鮮紅的血珠子從白嫩的肌膚滾滾着滴出來,孫媽看得觸目驚心。
裴悠淚水順着臉頰不住流出,孫媽以爲她是因爲膝蓋傷了疼的。
“小姐,是不是很疼,傷口趕快處理一下,很快就不會疼了。”
膝蓋上的疼痛很快會好,可是她心裡的傷口看不見,摸不着,爲何一日疼過一日,又怎麼能讓它不再疼呢?
裴悠擁住孫媽,像個無助的小孩,汲取她懷裡的溫暖。
“孫媽,他不會回來了。”從她跌倒那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他不會回來了,就算回來了,他也不會再願意留在她身邊了,從此以後,她又要變成孤孤單單地一個人了。
他?
孫媽想了想,小姐口中的他大概就是當年那個來找她的男孩子吧。只是這麼多年了,那個男孩確實是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小姐,你膝蓋碰傷了,我們先回去,我幫你包紮一下。”孫媽擔心裴悠的傷勢。
“不用了,我要回去了。”裴悠推開了孫媽的懷抱,也推開那份她一直想要的溫暖,她貪戀着溫暖,可是屬於她的那份溫暖早就不見了,並且再也不會出現,這份溫暖還是她的父親親手掠奪走的。
“小姐,就算不包紮,也得先吃個飯再走啊,老爺吩咐做了平日裡小姐最愛吃的菜,說小姐今日要留下吃飯呢,他也高興壞了。”孫媽想起今日老爺交代她的時候,臉上出現的柔和之色。
“他那種人,還需要別人陪他吃飯?他自己一個人吃就夠了,他不需要人陪。”裴悠肯定地搖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