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悠，如果我就這樣帶着你離開，你一定會怪我的吧？”
男人懷裡抱着裴悠，發了瘋地在雨中奔跑。
沙發上，顧少雋身子陷在裡面吞雲吐霧。白色的煙霧薰得他眼眶發紅。
裴悠被抱進門的那一刻，男人立馬丟了菸頭，跑到大牀前。
“她交給你了。”顧少毅說完，看眼牀上的裴悠，然後離開。
顧少雋打來熱水，先給裴悠降溫，半刻鐘，吳用就趕過來了。男人給裴悠做了一系列檢查，不得不感嘆，他顧少雋真的是有折磨人的本事，這女人這是第幾次因爲高燒讓他救治了。
“她懷孕了，淋了雨，才發了高燒，你怎麼能讓一個孕婦去淋雨呢？”吳用一心熱衷於醫學，中西方面的醫學都有涉獵，這個男人至今連一場戀愛都沒有談過，把他的大好時光全都獻給了醫學，所以，可以這樣說，醫學就是這個男人的情人。
顧少雋張口欲辯。
“那現在她有沒有事？嚴不嚴重啊？”
“還知道關心她啊，你多來幾次，她就沒用了。少雋，她肚子裡懷的是你們的小孩，你要擔負起自己的責任，好好照顧她。”吳用邊收拾自己的急救箱，邊開始碎碎念。
送完吳用離開，顧少雋坐在女人牀沿，他一想到她肚子裡的孩子，就會想到那晚她跟顧少毅在一起的照片，他真的控制不了自己，已經快將自己逼瘋了。
裴悠睜眼的時候看到顧少雋坐在自己身邊，眼中出現驚喜。
“少雋？”
男人點點頭，握住她的手。
“悠兒，我們把孩子打掉好不好？以後我們還會有自己的孩子的，我們把這個孩子打掉好不好？”
裴悠不可置信地搖頭，他竟然要讓她打掉這個孩子，打掉他們的孩子，絕不可能！
“我不會的，少雋，這是我跟你的孩子啊。他在我肚子裡安安靜靜地，很乖的，我經常夢到他，他還會在夢裡衝我笑呢。你看他多可愛啊。不要讓他離開我，好不好，我離不開他。”
“如果他在，那麼我們就不可以在一起。”
“爲什麼，你是他的爸爸，爲什麼不可以跟他在一起？”
“你不懂……”顧少雋說不出來，他也很痛苦，也沒有辦法，可是這是他們之間能夠和好的唯一的辦法。
男人出去後，裴悠在牀上吊着點滴，手護住自己的肚子，手機不停地響，歡快的鈴聲此刻卻不應景。
手機像催命似的響過一遍又一遍，裴悠始終未去接。過了幾分鐘後，又不停地響起來。
裴悠擦乾眼淚，枕頭上早已是一片潮溼。
上面顯示的是裴家的家庭電話，裴悠翻看自己的通話記錄，裴成國打來了五十多通，估計她早上跑出去的時候就開始了。也有家裡的電話。
這次的這個電話是家裡的。裴悠用沒有掛點滴的那個手按下接聽鍵，然後按了免提。
“小姐，老爺死了……”一出聲，便是劉媽帶着哭腔的嘶啞的聲音。
裴悠的大腦瞬間懵掉。
“我爸他，怎麼了？”裴悠顫抖着聲音問。
“我早上打了那麼多的電話給你，小姐都沒有接，老爺硬撐着等了些時辰，還是沒能等到小姐來，就在小姐聽電話的幾分鐘前，老爺已經死了……”
“我爸，死了……”裴悠重複着孫媽的話。
裴成國的身子不太好，這個她知道，但是他一直在用藥，醫生也說堅持服藥的話，他的身體再活個二十幾年也是沒問題的。
只是沒想到這一切來得這麼突然，那個人再不濟，也是生她，撫養她長大的父親，他就算做了再多的對不起她的事，即使她多麼恨他，那個也是她的父親，血緣在那裡，她也從來沒有否認過。
裴悠拔了點滴，穿上拖鞋就匆匆忙忙地往外跑。
到門口的時候，司機看到她這個失魂落魄的樣子，問她去哪裡，她說了回家，上了車後，車子就直開往裴家。
她已經有多久沒回來了，自從他將她送出去之後，她便再也不肯回來，因爲心裡實在太恨他。
再次回來，恍如隔世，爲什麼她身邊的人要這樣一個個地離開自己。就連肚子裡的孩子，也有人一直不要他，要把他拿掉。
孫媽看到裴悠，便哭哭啼啼地迎了上來，緊緊抱住她。
“小姐，老爺病發了，也堅持不肯去醫院，他說這是做了孽，要用自己的命來償還，可是老爺一直在等小姐，他想聽小姐親口說聲原諒，小姐電話總是打不通，老爺就死了，也沒等到小姐……”
“爸……”裴悠在路上拼命忍住的淚水，聽了孫媽的話後，一顆一顆全都掉了下來。
她匆忙跑去裴成國的臥房，男人已經在牀上安詳地閉上了雙眼。裴悠一下子跪在他牀前，握住他逐漸冷卻的手。
一遍一遍地說。
“爸，對不起，我原諒你了，你快回來好不好，你也原諒我吧，我求你原諒我……”
“爸，對不起，對不起……”
“我原諒你……我原諒你……”
秋風蕭瑟，捲起樹上的落葉，在空中翻飛幾圈，又重新回到地上，這就是落葉歸根。
裴悠那日的哭聲很慘很慘，孫媽陪着她一起痛哭。兩個女人抱頭痛哭。
顧少雋聞訊趕過來的時候，女人一張臉上全是淚痕，他看得心裡眼裡都是疼痛。
他攬過裴悠，將女人緊緊地摟在自己懷中。
喪禮辦了好幾日，其實人死了，其他的一切都成了虛的，就算喪禮辦的再好，世人看得到，可是已死的那個人也看不到。
“那時候這小樹才長了這麼高，小姐老是讓老爺抱着您上去呢。”孫媽目光看着茁壯的大樹，有感而發。
是啊，裴成國對她做過很多的不好的事，在她的記憶裡，還是留有不少回憶的。那時候他忙，沒什麼時間陪她，但是每次回來都會給她帶東西，裴悠不經常開口，但凡開口，裴成國都會盡力去做到。
“那日老爺是見了兩個人的，他說這都是自己做的孽……”
裴悠點點頭，聽孫媽講完。
“風大，小姐還懷着身孕呢，我們進屋去，要是老爺知道你懷孕了，肯定會很高興的。”
裴悠扯開脣淡笑。
“孫媽，我的自行車還在嗎？”
“在的，老爺每天都擦得乾乾淨淨的，小姐你要去看看啊。”
“找個時間把它捐出去吧，我不再需要它了……”
沒有緣分的東西就不該強留在自己身邊，沒有緣分的感情，裴悠也想放開，這一次，是徹底的訣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