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悠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什麼都沒有穿,而顧少毅卻是穿戴整齊地坐在沙發上抽菸。
白色的煙霧絲絲縷縷的,男人的神情隱在後面。
她掀開被子,看到自己身上的紅色印記,一股不好的感覺涌上心頭,但是下身並沒有異樣的感覺,這才稍微放了心下來,這說明他們還沒有到最後一步,還沒有犯下不可原諒的錯誤。
她下牀後匆匆忙忙地穿上自己的衣服,早過了顧少雋生日宴的時辰,不知道昨晚那個男人沒有等到她,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裴悠拿好自己的東西直接往門口走。
顧少毅看着她身影毫不猶豫的離開。
“要走?”
步子依舊向前,裴悠沒有看他一眼,他再也不是她所認識的池燁了,一切都變了,以前的池燁,哪裡會對她做這樣的事情。
“來不及了……”
聽到這話,裴悠轉過頭來。
“什麼意思?”
“他已經知道你昨晚跟我在一起了,我拍了照片給他,而且……你怕是見不到他了。”如果一切都順利進行的話,顧少雋這會兒應該在警局了。
“你混蛋……”裴悠皺眉,走到他面前,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池燁,你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你就是個惡魔,我寧願自己沒有認識過的,我寧願以前的池燁就那麼死了,那麼至少他在我的記憶裡是最美好的,你……只是顧少毅,你不配做池燁!”
門被“啪”地甩上,男人坐在沙發上,臉頰處的疼痛傳來,裴悠人小,這巴掌該是用了多大的力氣,說明她是有多恨他。
她剛剛說恨不得他死了,她竟然有這麼恨他了嗎?
裴悠並沒有直接回顧家,她去了昨日生日宴的酒店,她給顧少雋準備的禮物昨晚還留在休息室裡,還沒有給他。
拿到畫冊,裴悠撫着封面,翻開裡面的畫像,發生了昨晚上的事情,她突然不知道如何面對顧少雋,顧少雋還會不會要她呢?
回到攬月的時候,顧家處於一片混亂之中,顧經邦盛怒之下,誰也無法倖免,裴悠這才知道昨晚顧少雋發生了什麼事,也明白了顧少毅口中的話,什麼叫做晚了,她見不到顧少雋了,她本以爲見不到,是顧少雋不肯見她,那麼她相信只要她真心誠意地祈求他的原諒,她相信能夠打動他,他會願意與她見面的。
而不是現在的誘/奸+謀殺罪。
“你昨晚到底去了哪裡?你怎麼沒有陪在少雋身邊呢?”
這是沈梅香第一次打裴悠,也是裴悠第一次看見她這麼凌利而又憎惡的眼神。
“媽,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如果知道,打死她也會哪裡都不會,只陪在他身邊,現在,裴悠捂着臉,只能道歉,她不恨沈梅香,她沒有打錯她,一切都怪她,連她自己都開始那麼恨自己。
“你打她有什麼用,現在還是快點想辦法把人給弄出來……”
顧經邦似乎又老了,男人心痛煩惱的眼神一直在裴悠腦子裡出現。
“老爺,我求求你,你把少雋救出來吧,他也是你的兒子,只要他這次能夠平平安安的,我什麼也不求了,什麼也不搶了,我只想要我兒子平平安安的……”
“我又何嘗不想呢,我這張老臉已經丟清了,你以爲這是什麼小事,謀殺罪,而且被人特意渲染過,想私下解決都不行,我也急啊!”
……
穿過前宅,裴悠來到花園的相思樹下,她放下手裡的袋子,淚水溢出眼眶,有種心力交瘁的感覺。
以前她跟顧少雋在樹下許的荒唐誓言,現在回想起來,卻想哭。
如果再來一次,她保證,自己這次一定會全心全意。
藤蘿花已經敗了,不知道來年的夏天還會不會那麼美。
而孤單的鞦韆架,沒有人推的時候,它只能孤單的留在原地,快樂不起來。
她輕輕拍打着相思樹。
“李爺爺,顧爺爺,還有相思樹上的神,求求你們,一定要保佑少雋平安無事,我願意用我自己的性命去換。”
哭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裴悠擦乾了淚,她得去見上顧少雋一面,這件事肯定是有人陷害的,少雋一定不會殺人的,她要弄清楚情況,幫他洗清冤屈,早日出來。
花了很多錢,才能在有限的時間裡見上顧少雋一面。男人出來後看到裴悠,只一眼,那一眼如寒冰,裴悠的心一下子墜到了底,男人就拒絕見面。
果然,顧少雋是恨她的。
“少雋,求求你別走……”
裴悠兩手緊緊攀附着鐵門,哀求着。
“昨晚沒有過來,現在還過來幹嗎?我說你走了就別回來,一切都來不及了。”
“我……”裴悠視線看到手裡的袋子,她將袋子舉起來;“少雋,你昨天生日,我說了要送你生日禮物的,你看看,這是我準備給你的驚喜。”
男人勾脣嘲諷的笑,平日裡的精緻眉眼這會兒多了分寂寥。
“昨晚我已經收到你的驚喜了,只有驚,沒有喜,你今天是想送什麼過來繼續傷害我的心?”
那一張張親密的照片雖然他刪掉了,可是他的腦海裡卻忘不掉,一安靜下來,就會想到。
“我沒有,少雋,你快來看看,這些真的是我爲你精心準備的……”裴悠從袋子裡取出畫冊,翻開,舉高。
怎奈男人根本沒有回頭。
復又想起什麼,她撫着自己的肚子。
“少雋,你知道嗎?我懷孕了,我懷了我們的孩子!”
懷孕了?這是他以前一直期待的事,他想用孩子困住她,可是現在……
“你確定是我的孩子嗎?會不會是弄錯了?”
男人開口嘲諷的話,裴悠眼睛不可思議地睜大,他怎麼可以懷疑這個孩子?這個孩子不是他的還會是誰的?
“顧少雋,你混蛋!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回去吧,不要再來了,我不會見你了。”
“少雋,少雋……”
男人說完話便離開。
一夕之間,什麼都變了,一切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她不要!她不要!
這些日子以來,裴悠一直睡不好,顧少雋身在監獄,她的心也陪着一起忍受煎熬。
憑着顧家今時今日在錦城的地位,居然救不出顧少,因爲這個案子有人蓄意從中,將它變成了公衆化,成了百姓們一度關心的熱點。
顧經邦與沈梅香操碎了的心,但是一切似乎都沒有迴旋的餘地,顧少雋謀殺似乎是板上定盯的事。
期間裴成國也打過電話來問候,他關心的是他的前程,從前是因爲顧家家大業大,這會兒快有了一個殺人犯的女婿了,他又開始急着追問了。裴悠沒有跟他說幾句,她永遠都看不慣他的那副姿態。
裴悠總是夜裡抹眼淚,睡一會兒,就開始上網,她註冊了個網名,在那些惡意的帖子下面不斷的刷新評論,神經一直處於高集中的情況,這樣下去她都一度覺得自己會不會變成一個瘋子。
監獄那邊,顧少雋自從上次說過讓她別來,來也不見他的話,就真的沒有見過,不管她去了多少次,每次都是撲空。
裴悠很難過,她捏着自己的臉,笑得眼淚都掉下來。她告訴自己要打起精神來,她還要幫顧少雋翻案呢,這段日子她讀了很多關於法律方面的文書,也在找相似的案例,看看以往的時候,那些律師是怎麼贏的官司的。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神情更堅定了些。之前百度過知名的律師,才發現裴永湛這個律師竟然無人不曉,在他手下的案子還沒有輸過的例子。
她想去找裴永湛,即使他上次說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話,即使需要她去求他,她什麼都可以,只要能夠救出少雋。
裴悠在車庫的時候遇到了顧少毅,男人照樣意氣風華,顧少雋的這件事影響着整個顧家,唯獨他是個例外。
她掃過一眼,就垂下了頭。
“去哪裡?要不要我載一程?是不是還在爲顧少雋的事情而苦惱?小悠,他的事情已經再無迴旋之地了,你可以考慮回到我身邊,我的心裡一直爲你留着位置。”
男人神情款款,可是裴悠只覺得噁心。
她剜了他一眼,衝他笑了一下。
“你做夢吧。”
曾經相愛的歲月已經一去不復返,再度相見只是相看兩相厭。
裴悠捏緊手裡的文件,這些都是她蒐集的顧少雋的案件方面的文件,縱使不一定能幫得上忙,但是她也想出一份力。
爲她心愛的男人,爲她肚子裡孩子的寶寶。
裴永湛來的很快,她不過來了一會兒,男人就趕過來了。
“你今天找我是爲了顧少雋的案子吧?”
律師的思想一直很通透,他往往能看穿表面以下的部分。
“裴永湛,看在我們是朋友的份上,你幫幫我吧?”
男人輕笑。
“那晚,你父親的生日宴上,我已經說過了,我們不再是朋友,只能是陌生人。”
“可是我們畢竟是認識的啊,我又沒有失憶,怎麼可能裝成陌生人呢。好,就照你說的,我們不是朋友,是陌生人,那我作爲一個當事人的妻子,我拜託你,接下這個案子吧,求求你救救我的丈夫。”
那一刻,裴悠看過來的眼神,一汪清泉中,那樣乾淨剔透,像雨打後的清荷,裴永湛在來之前就告誡過自己,一定不能心軟,一定不能被她蠱惑。
這一切,他的所有仇恨又被收起,開始心軟。
我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如果控制得住,又怎麼會有“情不自禁”、“身不由己”……之類的詞語。
裴永湛在腹內輕嘆口氣,這一次,他又要敗給她,她是仇人,從小害得他成了沒有父親的孩子,他受了多少委屈與辛酸,爲什麼總是記不住。
“我可以幫助你,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裴永湛遞過來一份文件,裴悠看了後,當場就簽了字,她可以失去一切,但是不能失去那個男人。
“你可不可以也答應我一個要求?”
“你說。”
“顧少雋他跟我有了誤會,他不想見到我,所以你去申請作爲他的辯護律師的時候,一定不要告訴他,是我拜託的你。”
“好,我答應。”
裴永湛覺得裴悠太傻,也太癡情,裴家的兩個子女都如此癡情,爲什麼裴成國卻如此薄情?
裴悠將自己蒐集來的資料給他。
“這是我在網上自己總結的一些資料,也不知道能不能夠幫得上忙?”裴悠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忐忑,如今她幾乎將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了裴永湛身上。
裴永湛看眼桌上的資料,歷年來的形如此類的案件,她整理地很詳細,這些是付出了多少的心力。
“可以幫得上忙的。”
裴悠的小臉上突然有了一絲光彩。
“那少雋的案子你有幾成把握?能打贏嗎?”
“我只能說盡我的全力吧,這個案子很難打,公衆關注太高,而且那是一個密閉現場,門窗都是從裡面關起來的,當時只有他們兩個在裡面,又沒有旁人作爲證人,所以張小曼的死,從表面上看來,只可能是被顧少雋殺害。”
男人喝口水,錯開裴悠的視線,她的視線太過於熱切,他不想看到她眼中的失望。
“那我可不可以作爲你的助手,與你一起跟進這個案子,我想知道這個案子的任何動向。”
“好。”
裴永湛開車載着裴悠來到案發現場,兩人重新查看了現場一遍,也詢問了旅館的人員,只說看到張小曼扶着顧少雋進房後,兩人就鎖了房,並沒有其他人進去。至於報警,是因爲7樓正對着的房間頂上突然在滴血,那對小夫妻看到後,這纔打電話報警。
兩人又問了那對小夫妻,說是沒有其他的動靜,只是看見了血漬才報的警。
裴悠臉色不太好看,心裡的弦越繃越緊,難道不可一世的顧少雋竟然栽在了這個坎上嗎?
裴永湛倒了杯水給她。
“沒事兒,我們明天接着來,總會找到線索的,既然你確定不是顧少雋殺的人,是他殺,那麼就一定會留下證據。可能還有哪些是我們沒有注意到的地方,我們明天再來看看,說不定會有什麼收穫。”
裴永湛載着裴悠回去,一路燈光樹影從眼前掠過,裴悠的眼睛裡只有擔憂。她腦子裡想起顧少雋曾經對她的過往,那些一幕幕在她的心裡激起千萬重浪,淚水就不住脫了框。
她對自己說:裴悠,你要加油,一定可以救出少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