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明道人感受着那一道道光芒落至身上,也是察覺到了的異狀,那大多數是法器及神通支援,他不禁略感詫異,可隨即就猜到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是沒人希望沈道人能贏,所以都是對他施以幫襯。除了此刻得到的,還有方纔張御及鍾、崇兩位廷執給予他的幫助也是如此。
不過他可不是刻板之人,該收的他自會收下,是不會去過度講究什麼的。
不管怎麼說,論法鬥戰這東西,沒有絕對意義上的公平的。若是其中一方能有更多法器手段相助,那也是其自家的本事。
他也深信,沈道人也絕不會幹坐不動的,一定也是會想方設法增加勝算的。
沈道人在收到畢明道人要前來與他論法的消息後,聯想到竺廷執留下的那番話,立刻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這就是玄廷變相的要拿他問過了。
對於論法,他沒有回絕,也不好拒絕。要知道這一戰一定有很多人關注,若是連畢明這樣修煉融入異類血脈的人都不敢迴應,那他好不容易塑造起來的聲望必然會受到打擊,那些同道也會質疑他的能力。
你連道法都比不過別人,說明你沒有掌握多少道理,那我們憑什麼信你所言呢?
反而他若不拒絕,卻還有一定贏的可能。
由於這一戰很重要,故是他如畢明道人想的那樣,去了各個相熟道友處走動,從這些人借來來各種法器。
他還試着向尤道人、嚴女道二人借來手段相助,奈何兩人都沒有理會他,也不知道是早就知道了玄廷的態度,還是單純不願意與他接觸。
對此他也只是試上一試,見不成功也就放棄了。他自忖之前準備已是足夠,並且他還特意設法從一些道友處瞭解了下畢明過往的戰績,自覺還是有幾分勝算的,爲此他還特意請了幾名交情的不錯同道過來觀陣。
等他做好準備之後不久,就有道童來報,道:“老爺,那位畢明玄尊已然到了道宮之外。”
沈道人負袖站在大殿之內,擺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道:“那便請畢明玄尊入殿吧。”
不多時,畢明道人自外走了進來,他對着站在臺階之上的沈道人看了一眼,打一個稽首,道:“沈玄尊有禮,畢明今來此間,試與尊駕論道。”
沈道人矜持點首,算作迴應。
兩邊觀戰的真法修道士倒不覺的他無禮,因爲畢明道人所行之道接近異類,爲他們所不喜,放在古夏、神夏之時,那就要設法清剿的了,縱然現在沒這麼激進,可對其向來也是低看一等的。
畢明道人對此也是十分清楚的,他當初和朱鳳、元童等人離開天夏,後來一個人追逐此道,就是知道自己所爲並沒有多少人認可。
不過今天這一場論法,就恰好是給自己,給自己道傳正名的上好機會,哪怕這裡借用了很多玄廷的力量,可這樣反而更好。
他沒有與沈道人攀談的打算,直接言道:“那畢明便就得罪了。”他身上法力一騰,有七彩光芒映現,整個人包括氣息都是出現了一定的異化,望去就像是一隻華麗禽鳥。
觀戰真修一見此,都是皺眉,眼眸深處露出一絲鄙夷之色。倒不是他們看輕畢明的鬥戰之能,而是看不慣他這個不做人卻偏要去做禽獸的作派。
沈道人作爲對手,卻沒敢有多少輕視,他一擡手,周圍道宮一陣變化,化作一片獨立界域,足夠兩人騰挪鬥戰了,同時他也是法力放出,與畢明道人遙遙對峙,但在法力氣勢之上卻是更勝一籌,足見其人的確功行更深。
兩人在對峙片刻之後,畢明道人搶先發動了進攻,化一道七彩之光飛上天穹,並有萬般虹彩落朝其灑下來。
沈道人立定不動,法訣一拿,身上浮動法器屏護,緊緊守住了自身門戶。
清玄道宮之中,張御目注着兩人,其實此刻觀戰之人不止是他,各個廷執都是在看着這一戰。
對於畢明道人,進入守正宮他便即有所瞭解了,這位速度、攻襲之能都是極強,身軀堅固強韌,鬥戰能力非同一般,只是變化上面少缺一些,這也是他的弱點。
沈道人他也看過一些記載,雖然早前對廷執的修爲要求沒有那麼高,可能立下功勞也不是沒有實力的,這位在漫長修道歲月中彌補了不少自己的缺陷,幾乎沒有什麼特別的短板。
本來畢明想贏很難,可是如今不同,他得到的助力委實不少,只是鬥戰片刻,他就見到沈道人設佈下來的高明策略的手段都被其未卜先知般躲避了過去,如此一來,畢明道人的優勢就被無限放大了。
而就在這兩人還在此論法的時候,竺廷執則是來到了雲海深處一座道觀之前,對着門口道童道:“這個童兒,琴老可是在麼?”
不待童兒回答,一名老道人自裡走了出來,笑了一聲,稽首道:“原來是竺廷執登門,老道怠慢了,快請,快請。”
他將竺廷執請到裡間一片大湖之畔,見這裡還有另一箇中年道人,兩人方纔似在這裡垂釣大鯨。琴老道一指這中年道人,道:“竺廷執,這位是禰道友。”
禰道人鄭重還有一禮,道:“原來是竺廷執,有禮了。”
玄廷之所以選擇竺廷執去做與諸道對話之人,那是因爲他師出名門,此脈自古夏之時就立下道傳了,門中還曾接連出過不少上修。
最重要的是,此脈之中很少與人起爭執,反而他人落魄了,能給幫襯就幫一把,並且事後會主動求取一些不算太重要的東西,以此瞭解承負。這樣既幫助了別人,自己也收得一些好處,還避免恩大反成仇的局面。
所以在諸脈道傳之中,他這一脈的名聲是非常好的,哪怕首執對他也很是客氣。
而如今這些潛修的真修,哪怕自身和竺廷執不熟,師門也多半是他的師門打過交道的,這般交流起來就容易許多了。
竺廷執在還有一禮後,就跟了琴老道上了一隻龍龜之背,在其上廬棚之內坐下,便有道童在此烹茶點香,主客攀談幾句後,琴老道便問起他來意。
竺廷執道:“今次竺某至此處,是來問一問諸位對於潛修同道對於入世擔取權責這一事的看法。”
琴、禰兩人相互看了看,琴老道謹慎言道:“看來竺廷執是爲我等在呈請書上附名一事而來了,我等並非是爲了對抗玄廷,只是對於諸位同道來說,玄廷方纔說過准許過我等在雲海潛修,現在又一下改主意,這變化未免也太過快了。”
禰道人也是略帶抱怨道:“是啊,玄廷諭令前後不一,許多同道也是接受不了。”
竺廷執想了想,不難理解他們的想法。
在許多閉關的真修眼中,世界是近乎於固定不變或者是運轉緩慢的。從天夏入世到如今不過四百年,在這些真修的感覺之中,也就是下幾盤棋,與人論幾番道,而後再閉關幾次的時日,根本沒怎麼在意就過去了。
三四百年,在他們感官上是十分短暫的,所以在他們看來,你剛剛允許我閉關潛修,現在又“突然”說要改主意,這不是朝令夕改麼?這也難怪惹的許多人牴觸,在沈道人慫恿之下立刻附名呈書之上了。
其實竺廷執若不是長久坐鎮上洲,後又到玄廷爲廷執,說不定同樣也是會有這等感覺的。他道:“竺某能理解諸位之感受,不過今時之世不同於以往,竺某也是直言,其實廷上原本並不如何在意諸位同道是否入世。”
“哦?”兩人有些詫異,禰道人道:“那爲何玄廷又改主意了呢?”
竺廷執道:“這乃是鍾廷執、崇廷執兩位據理力爭之故。”他說了下兩人所做的努力,又解釋了下兩人這般的原因所在,最後道:“推動諸位同道入世,正是爲了使諸位同道將來不至於被排擠至邊緣,那樣真法恐怕也將隨之消亡了。”
琴老道和禰道人都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們這些,從神夏時候就入道了。通常認爲自己力量才根本,其他都是虛無的,所以對於爭權奪利,都是感到無所謂的事情,以往在宗派中,哪怕什麼事都不做,也不妨礙他們一派長老,受人尊重。
可是竺廷執這麼一說,他們也是察覺到情形與以往不同了。儘管現在還是真法佔優,可玄修的力量增加極快。若是玄修力量追上來並在未來超過真修,那說不定竺廷執所言真會實現,而且這個時間恐怕不會太久。
琴老道慎重考慮後,鄭重道:“竺廷執能來此,確然是帶着一片善意,玄廷的意思老道也明白了,老道我會撤去呈請上的附名,下來聽憑玄廷的安排。”
禰道人也道:“貧道也是如此。”
竺廷執稽首一禮,道:“兩位深明大義,竺某就代廷上謝過了。”兩人連忙還禮,道稱不敢。
竺廷執在成功勸說了兩人之後,便離開了這裡,繼續前往面見那些被沈道人鼓動起來的修道人,同樣是對此輩曉以利害。
事實證明,真修並非都是不理智之人,那些走極端的也僅僅是少數,只是此前避世出塵,不關心玄廷上的局勢變化,在知曉了玄廷用意之後心中也是有所理解。
不過理解並不等於情願,只是他們都知曉個人和玄廷對抗是不可能成功的,玄廷至少還是願意講道理的,並非胡亂施爲,故是大多答應撤去附名。於是在沈道人與畢明交戰之際,其所鼓動起來的力量已然在無聲無息中被瓦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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